“世子,我們好歹把你給養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您饒了我們吧,我們知道錯了!”

尹甜甜割豬草回來,看見沈父沈母正哭嚎著被人打板子,他們後背跟屁股上全是血,人已經奄奄一息快嚥氣了!

“沈福柱,你這是幹什麼?”

沈家破敗的院子外面停著兩輛豪華馬車,跟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穿著體面的丫鬟婆子站了兩排,簇擁著剛換上錦衣華服的沈福柱上了馬車。

他忐忑的神情中帶著三分倨傲。

“甜甜,這兩個人當年偷偷把我跟侯府的公子調換了,都是因為他們我才在這窮鄉僻壤吃了這麼多年苦。如今我就要回京城侯府享福去了!我挺捨不得你,你跟著我一起回侯府享福吧!”

看著他得意的樣子,尹甜甜心中嘲諷,上輩子她怎麼就沒看出來沈福柱一朝得勢便猖狂的小人嘴臉!

沈家父母怕他回侯府不適應,讓她跟著去京城照顧他,但很快他就被京城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將她拋棄,跟京城的那些貴女們一起,看著她在侯府的後宅裡被人欺負取樂,她最後生生病死無人問津!

心裡生出恨意。

但她哪怕重生一次,仍舊只是個童養媳,鬥不過侯府,也不敢得罪他。

“我是爹孃買回來的,不能跟著世子進京,世子只管去享福,不用惦記我!”

“那有點可惜了……甜甜你等著我,我先回京城見了爹孃,再跟爹孃求求情,等我得到允許,一定會回來帶你進京!”

沈福柱瞥了一眼已經沒有聲音的沈父沈母,大手一揮。

“算了,給他們留口氣兒吧,畢竟他們還得撫養他們的親生兒子,給他們的親生兒子娶妻生子呢!咱們走吧!”

馬車浩浩蕩蕩離開,尹甜甜急忙放下揹簍來到沈父沈母跟前檢視。

沈父沈母老實巴交種了一輩子地,連跟人紅臉都不敢,怎麼可能幹出膽大包天偷龍轉鳳的事情,其中肯定有誤會!

“爹,娘,你們沒事吧!”

老兩口還在凳子上趴著,進氣多出氣少,尹甜甜嚇壞了!

“來人呀,快來人呀!”

她急得眼眶通紅,她小時候被人牙子賣過來賣過去,要不是老兩口出錢把她買下來,她這會兒已經進了窯子!

上輩子她在侯府的後宅裡被磋磨致死,也是老兩口帶著親生兒子去給她收的屍……

鄰居們怕得罪侯府,沒人敢來,尹甜甜想起來一個人,她急忙跑進屋子裡,瘸了一條腿的少年正扶著門框努力往外走。

視線相對,少年神色有些頹廢,但仍舊強打起精神安慰她。

“你別急,爹孃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少年,少年長得真好看,又斯文又儒雅,身上帶著一股突逢變故的頹然和不得不承擔責任的堅強,挺讓人心疼的。

“算了,你顧好你自己就行了,我來吧!”

一家人傷的傷殘的殘,尹甜甜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上輩子,她跟著沈福柱進京,沒機會跟他接觸,只記得她死之後,魂魄漂在半空,看見他瘸著一條腿來給她收屍。

那天,他在院子裡站了半晌,被夕陽拉長的影子中透著孤寂。侯府的人不待見他,更不待見她,只不耐煩的催促。

他艱難地將她背出侯府,帶回家鄉安葬。

這份恩情,她這輩子要還的。

尹甜甜費勁兒地把二老扛回屋子裡,打來清水替沈母清理傷口,少年突然伸手。

“我來吧。”

少年替二老擦洗完傷口,從懷中取出一瓶金瘡藥替二老上藥。

打板子的護衛手下留情了,二老的傷只是看起來嚇人,實際沒有傷到骨頭。

畢竟他做了這麼多年世子。

他自嘲一笑。

以後他就不是世子了。

家裡沒有乾淨的用來裹傷口的棉布,甚至窮的連一塊兒棉布都找不出來!

“我去生一個火盆端來!”

深秋了,天氣很涼,二老就這麼晾著傷口,尹甜甜怕二老著涼。

要餵豬,還要做飯,還得想辦法謀生,尹甜甜要做很多事情。

山裡的草都枯黃了,好不容易在山谷裡找到的新鮮豬草也快沒了,臭寶以後連糠咽菜也快吃不上了……

少年見她忙得團團轉。

“你歇歇吧。”

他脊背挺得筆直,卻無端給人一種自古逢秋悲寂寥的寂寥感,尹甜甜突然有點想笑,去京城一趟,她都學會念詩了!

她還能笑得出來,少年奇怪的看她一眼。

“少爺,咱們家不比侯府,只有粗茶淡飯,您別嫌棄!”

少年目光落向窗外。

“我算什麼少爺呢……粗茶淡飯已經很好了,若是連累雙親因此喪命,我也只有以死謝罪,才能對得起他們。”

他從小接受的是士族教育,被灌輸的是家族思想,一個人不管再有本事,也必須孝敬父母,為家族謀福利。

尹甜甜在侯府時聽過很多故事,什麼綵衣娛親,蘆衣順母,在她看來,不過是為了讓孩子更聽話而已!

“不是這樣的,真正愛孩子的父母,怎麼捨得讓自己的孩子去死呢?莫說爹孃還有口氣,他們就是真的挺不過去,也不會怪你。”

她一個小小的童養媳,沒什麼見識,若不是仗著多活一世,也不敢開口。

“少爺,好死不如賴活著,但是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賺錢養家餬口,讓您跟爹孃過上好日子!”

少年嘴角抽了抽,他崔衡這輩子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

一個小丫頭竟然大言不慚地說要養活他?

“少爺,您笑了!您不難過了?”

少女笑起來的時候臉上兩個酒窩,眼睛又黑又亮,她底子不錯,只是因為常年缺乏營養,餓得面黃肌瘦,養一養一定是個美人!

“少爺,您不難過了咱就吃飯吧,先把身體養好才能翻身!”

尹甜甜把熬得金黃的小米粥端到他跟前,她的笑有魔力,崔衡忽然覺得胃口好了。

他正喝粥,打著補丁的窗戶紙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砸爛,一塊兒石頭差點兒砸到他。

“我剛補好的窗戶……誰這麼缺德!”

尹甜甜怒氣衝衝的衝到外面,看見一個光著腚的小破孩從牆頭上跳下去跑了,沒看見臉。

“二狗子,你皮癢癢了是吧,光看腚我也知道你是誰,仔細我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