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對立關係：休止符的妙用

在學習古典音樂的過程中，無論研究複雜的曲目還是簡單的曲目，都脫離不了樂譜。艂

再深奧的和絃關係，再複雜的演奏技術，也都脫離不了譜面上的一個個音符。

小車取來樂譜交給拿李安，李安在第一小節第一個右手音上又畫了一個圓圈。

他問車琳：「這是一個幾分音符。」

車琳回答：「八分音符。」

他又問：「這裡的八分音符打幾拍？」

車琳回答：「半拍。」

臺下本還以為李安要樂譜是要講什麼高深內容，沒想到問了兩個如此基礎的你樂理內容。艂

李安點頭：「好，仔細盯著譜。」

「金老師，麻煩哥幫我拉一下第一小節，就拉原版的節奏。」

金佳琪以為暫時沒她什麼事了，起身持琴一下一上兩弓按照李安的要求完成了演奏。

「謝謝。」

說完李安又看向車琳，「金老師第一拍拉了幾。」

車琳好像一下明白了點什麼，「兩。」

李安繼續引導：「什麼節奏。」艂

車琳：「前半拍是一個八分音符，後半拍好像是一個十六分休止符跟著一個十六分音符。」

李安：「來，鋼琴上試一試。」

小車抬手，微微思考一番落下手指。

「噹，噹。」

前長後短，兩音之間有一個明顯的縫隙，一拍之內完成了兩的演奏。

彈完小車大腦中彷彿一道閃電劃過，縫隙感原來是這麼來的，她明白了！

現場聽完小車這遍開頭的第一小節，直呼和剛才的感覺又不一樣了。艂

這次音樂情緒明顯緊張許多。

老湯直呼好方法。

吳復生直呼好聰明。

金佳琪能理解李安用這個方法幫車琳找開頭的感覺，車琳也確實找到了。

但是這裡有一個問題，鋼琴譜上只有一個八分音，並沒有後面的十六分音，車琳如果按照譜面演奏，到時候自然不會彈後面那。

問題就在這，沒有了反拍那，該如何演奏出這種緊湊感。

車琳之所以剛才一遍就能奏出緊湊感就是因為她按照原版的開頭，多彈了一。艂

「有點感覺了嗎？」李安笑問小車。

小車露出開心表情。

李安話鋒一轉：「那麼什麼是休止符。」

車琳：「特殊的音符，不發出聲音。」

李安點頭：「很好，我們要把休止符當成一個音符來看待，這裡我需要你再次強化這個概念。」

一頓，「在小句子裡，我們不但要把休止符當成一個音符來看待，更要把他和其他能發聲的音符之間對立起來。」

「什麼意思呢，如果一個小句子裡出現休止符，我們要立馬警覺，因為它的出現帶來了節奏的對抗。」艂

「比如你剛才彈的兩，中間隔著一個十六分休止符，你在彈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音之間有一種對抗感，後面的音給人一種掙扎而出的感覺。」

小車跟著李安的話用力點了下頭，就是這種感覺！

接著這個機會，李安也和臺下的藝考生們分享了這一點，「同學們在練習過程中也要非常注意這一點，因為我們經常會忽略休止符，覺得反正休止符不發音，就不當回事，甚至我還見過一些同學在有休止的地方鬆口氣。」

「吹管樂的同學很多時候還需要在休止符換氣，這沒問題。」

「但如果只是把休止符當成一個氣口，就會忽略這個休止符在句子裡的真正價值。」

「我看到有的同學表情有點迷茫。」

李安笑笑，「沒關係，問大家一個問題，你們會把一個句子裡的四分音符奏成二分音符嗎？」艂

臺下：「不會！」

李安：「為什麼，因為奏成二分音符節奏就亂了，對不對。」

臺下：「對！」

李安：「節奏的時間因此亂了，有沒有問題？」

臺下：「沒有！」

李安：「所以同樣的啊，休止符作為音樂進行中最特殊的一種時間流動，我們是不是應該給予它特別的關注。」

臺下：「是。」艂

李安：「懂了嗎？」

臺下：「懂了。」

李安：「聽不見。」

臺下：「懂了！！」

吳復生聽著身後震耳欲聾地齊聲叫喊，心說李安當老師真是屈才了，這給孩子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沒錯，他不認同李安對於休止符的這段講解。

不過讓孩子去注意休止符是非常有必要的。

李安回過頭：「記住了嗎？」艂

車琳：「老師，這裡是需要用到左手來配合嗎？」

李安眉頭一挑，心裡那叫一個喜啊，他正要講這個問題，車琳已經提前想到了。

「對，我們的譜子上只有一個八分音符，後面沒有十六分音符，所以這裡我們就要藉助左手的波音來營造一種緊湊感出來。」

「我們今天就把它固定了，把波音的後兩個音定在右手的八分音符後面，」說到這李安頓了頓，「懂了嗎？」

車琳懂了，一旁金佳琪也懂了，李安這是巧妙地透過雙手配合把原本譜面上的右手第一拍後半拍八分製造出一種十六空的感覺，這樣一來第一拍和第二拍之間的聯絡就無形間緊密起來，音樂的個性也在音樂一開始就建立起來。

可以可以，金佳琪心裡給李安豎了個大拇指。

「摸摸吧。」艂

李安讓車琳自己找找感覺，接著來到桌前擰開一瓶水遞給金佳琪，自己又擰開一瓶喝了一口。

他頭脹腳輕，額頭冒虛汗。

「一會兒我給他講完這點，陳璇帶你們去樓上找個安靜的教室，你再給車琳講講這首曲子的創作背景和內容，她喜歡聽這些。」

「好。」

「謝謝了。」

「不客氣。」

兩人小聲說了兩句，李安回到鋼琴看小車練了兩分鐘，見開頭沒什麼問題了，他拿起筆在譜子又圈了起來，邊圈他邊告訴車琳這些打圈的音要特別注意收。艂

「像這兩個音，我們用一種往回抓的感覺去彈。」

說著他還示範了一下，「下指一定要快，跑動的時候掌關節要撐住，手指不能抬高，這兩天回家重點集中就練這個地方，記住了嗎？」

車琳：「記住了老師。」

李安：「收住了，把音交代清楚了，你要的那種音符間的流動感就出來了。」

「行了，你和金老師上樓，她還有點別的內容要和你講，積極回答問題，別不吭聲昂。」

「知道了老師。」車琳知道自己下課了，起身收譜和金佳琪下了臺。

陳璇帶著二人離開了音樂廳。艂

隨著金佳琪的離去，音樂廳像是進入了中場休息。

「想回琴房練琴的同學去吧，接下來還有一節課，想聽的同學歡迎繼續留下來，尤其是鋼琴的同學。」

李安對著臺下說完，接著看向王小虎的方向，「帶著譜子上來。」

王小虎抱著譜子站起來，上臺前沒忘回頭看了眼入口，他也不知道車琳去幹嘛了

。

王小虎走上舞臺，「老師好。」

李安點點頭，「好好聽話，」說著他和老湯揮了揮手，他實在不行了，太累了。

臺下老湯一愣，讓我講啊，行。艂

隨著老湯起身上臺，李安帶頭鼓起掌，向臺下託付道：「掌聲送給海市著名青年鋼琴演奏家湯少衝湯老師。」

「譁——」

老湯聞言差點暈倒，忙擺手，「別聽你們李老師胡說，我就一業餘愛好者。」

臺下大笑，這光頭老師說話很有喜感。

「交給你了，好好調教，別客氣。」

「放心放心，你快下去休息。」

兩人聲音不大，臺下聽不清，可鋼琴前的王小虎可聽得一清二楚。艂

看著老湯尖窄的滷蛋頭，王小虎想到了許多電視裡的人物。

都不是什麼好人。

就在這時老湯轉過頭，笑眯眯地向他走來，「王小虎對吧。」

王小虎謹慎地嗯了一聲，眼神充滿警惕。

「放鬆點，把你初賽的曲子先拿出來.」

王小虎開啟芭蕾舞曲的譜子，老湯一看心道媽呀，這譜畫成這樣還能看清嗎。

「來吧。」他說。艂

王小虎臺手落指劃出四個音，接著左手跟上開始了演奏。

臺下李安坐在老湯的位置上，一邊看著舞臺上的王小虎，一邊聽吳復生問他蓉城杯的決賽是幾號。

他也不知道自己嘴裡含含糊糊地說沒說清楚是十八號晚上，接著眼前的視域越來越窄，合上眼的最後一刻，他聽到舞臺上傳來一個弱智般的錯音，心裡罵了聲操，腦子裡想啥呢？

-

一個半小時後。

當李安再睜開眼時，下意識摸了一把嘴角，鋼琴前王小虎還在彈，彈得還不錯呢，老湯呢？

他左右一看，猛地一下清醒過來，空蕩蕩的音樂廳此刻只有陳璇和徐麗在她不遠處坐著。艂

「幾點了？」李安說著拿出手機，「車琳呢？」

陳璇：「車琳已經到家了，她媽媽來接她了，我已經幫她把報名資訊填了。」

李安鬆了口氣，接著和徐麗歉意地笑了笑，「昨天睡得太晚。」

徐麗：「你和陳老師最近為了這些孩子太辛苦了。」

李安：「我們還好，還是幾個孩子辛苦，又要準備比賽又要上學。」

說著他又看向舞臺，「別彈了，下課。」

王小虎聞聲如脫韁的野馬收起譜子狂奔過來，「老師！剛才好多人給我鼓掌。」艂

李安抬手在王小虎的後腦摸了摸，「說明你彈得好唄。」

王小虎：「嘿嘿。」

李安：「怎麼樣，湯老師給你講的內容都記住了嗎？」

王小虎：「還行吧，湯老師在譜子上給我畫了幾個經過句，讓我再注意控制強弱。」

李安：「那你回去練的時候就注意點，哪幾個地方別踩踏板。」

王小虎啊的一聲：「老師你不是睡著了嗎？」

李安樂：「怎麼了？」艂

王小虎：「湯老師特別強調讓我在這幾個地方不能踩踏板。」

徐麗接話：「你老師什麼不知道，你就老老實實練吧。」

王小虎深沉地嗯了一聲，不愧是自己最最最最崇拜的李老師，太厲害了。

徐麗：「快點收拾，讓你老師趕緊回去休息。」

-

李安本以為徐麗今天開了車，想著順路就一起回去了，結果下樓之後才知道徐麗今天不回梅莊，也沒開車。

他隨口問了一句：「你們下午怎麼過來的？」艂

「一個朋友開車送我們過來的。」徐麗答。

這段對話聽得王小虎一下又不開心了，撇開了頭。

陳璇：「徐姐，你快帶小虎過馬路吧，明天他還得上學。」

徐麗：「沒事，我們近，幾步就到了。」

說著李安叫的車就到了。

徐麗：「那李老師你們慢點，陳老師再見。」

王小虎：「老師拜拜，陳老師拜拜。」艂

車子駛去，王小虎又悶悶不樂起來。

-

要說下午這事也不能全怪白子君。

白子君出差這段日子，兩人分隔兩，每天只能透過發資訊來交流，大概是距離真能產生美，到了最後幾天，隨著白子君的歸期臨近，徐麗明顯能感到自己心裡那份悸動呼之欲出。

今天中午白子君出差回來，兩人早在三天前就說好今天晚一起吃個飯。

結果李安昨晚給說今晚要給王小虎排課。

自然是孩子的事情重要，於是徐麗就把事情告訴了白子君，並和對方道歉說這頓接風飯她來請，時間地點對方說，只要不和兒子的時間衝突，怎麼都行。艂

白子君電話裡表示理解，不過卻提出想送她和王小虎今晚過來。

徐麗本不想，可耐不住對方的軟磨硬泡，再加上她心裡也有點期許兒子和白子君見面的場景，萬一呢？

所以她就應下了。

可事實證明她還是把問題想得過於簡單，來的路上王小虎一聲沒吭，連她的話都不搭理。

由此可見兒子心裡對這種情景非常排斥，這還是她給兒子提前做過心理建設。

上車前說她就告訴王小虎，說這是媽媽從前的一個同事，今天下午要給她送點特產過來，也順路要去昱東，正好她就不開車了，等結束直接回姥姥姥爺家，過一條馬路的事。

王小虎當時沒說什麼，上車之後發現是個叔叔頓時臉就拉下來了，讓徐麗很難堪。艂

哎。

所以她要是沒答應讓白子君送，後面也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此時望著兒子賭氣的小臉，徐麗心裡不是滋味，彎腰哄道：「明天早晨想吃蝦仁雞蛋餅嗎？」

王小虎撇過頭，咕噥半天說了個「想。」

徐麗接著露出笑容，直起身子摟住兒子向十字路口走去，「兩張夠不夠？」

王小虎急了：「兩張怎麼夠！我要吃五張！」

徐麗：「好，我烙十張，姥爺兩張，姥姥兩張，你五張，我一張。」艂

王小虎：「那我吃四張就好了。」

徐麗：「喲，都會心疼人了呢。」

王小虎：「才沒。」

過了一會，馬路對面的綠燈亮起。

「小虎，媽媽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想聽聽你的意見。」

王小虎聞聲仰臉眯眼，跟著一個休止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