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康與黃楚賢是老相識,有一定的交情,與王翰認識的時間相對較短,他還是透過老陳認識的王翰。

黃楚賢和王翰兩人前年一同出席過一場鋼琴教學研討會,彼此間雖說不上熟,但也算是認識。

宋康嘴裡說著給李安介紹二人,可實際場面更像是為二人介紹李安。

關於李安,從去年的新海杯特別獎到前不久蓉城愛樂的官方公告,黃王二人皆是有所而耳聞。

新海杯自是不必多說,每屆青年組決賽都是圈內人士關注的重點,而蓉愛的那份公告,黃楚賢是從吳復生的朋友圈裡看到的,王翰也是從一個當地同行的朋友圈裡看到的。

相比而言,李安簽約蓉愛的訊息在西市的圈子裡被傳得更加熱鬧,原因很簡單,方永波曾執棒西交,並帶出了相當不錯的成績。

方永波一條轉發,身處西市圈子的王翰想不知道都難。

“李老師久仰。”

王翰面板黝黑,身材高大,一身黑色耐克運動服包裹下,頗有幾分運動員的感覺,大手一伸,顯得格外豪爽。

“久仰久仰。”王翰說一個久仰,李安就說兩個久仰。

李安可不是單純地客套,X老闆口中的這位王老師身價絕對不低,人家在西市擁有三家門店,手握四百多名鋼琴學員。

與王翰握手結束,李安向黃楚賢微笑著點點頭,“黃老師。”

黃楚賢回以微笑點頭,宋康見大家都打過照面,周圍一圈孩子還眼巴巴的看著,“來孩子們,先找地方休息一會。”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兩分鐘後,大堂裡出現了新的局面。

宋康李安黃楚賢王翰四位老師坐在一起聊天,另一名宋康也不認識的男老師帶著幾個孩子在酒臺附近。

兩名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正在不停地打電話。

而李黃王三位老師的學生,分成了紅綠燈分明的三隊人馬,各自盤踞一角。

小北剛才一聽見身後有動靜就連忙從鋼琴下來,此時正和師姐還有其他三名小夥伴坐在前臺左手的沙發附近。

“1,2,3,4,5,哎,不對不對,紅色的數過了,”馬可望著不遠處的另外一夥孩子皺了皺眉,馬可又開始數,“1,2,3”

王小虎湊近:“你在數什麼?”

被王小虎一干擾,馬可又數亂了,沙發上一揚乾脆不數了,“我在數大廳裡一共有多少行李箱。”

季洋:“.”

王小虎:“你要是無聊咱倆來一局?”

馬可搖頭:“算了吧,我都答應我媽路上少玩手機了。”

王小虎:“好吧,那咱們再來一局大富翁?”

季洋:“別玩了,已經快十點半了,我們可能隨時要準備動身了。”

王小虎嘟囔一聲:“他們那邊都打起撲克了。”

季洋:“要不你過去問問他們,帶不帶你玩?”

王小虎:“切,我才懶得和他們玩呢。”

季洋:“你啊,我可提前警告你,咱們這次是集體活動,你把你的脾氣收起來,別給徐阿姨和老師惹事。”

王小虎:“嗯嗯嗯嗯,師姐你放心,我一定不惹事。”

季洋又笑又嘆:“我倒是想放心。”

馬可忽然開口:“一共是36個行李箱,8位隨行家長,5名老師,26名參團人員。”

“26個?”王小虎望去,“有這麼多嗎?”

馬可:“算上我們目前有26個。”

王小虎:“哦哦,那差不多,哎也不知道這次一共有多少人參加了。”

季洋:“老師說差不多有四十個報名者。”

王小虎:“那還好,人太多麻煩,誒?小北和車琳呢?”

三人同時張望尋找,在不遠處的椅子旁發現了二人。

季洋見小北耷拉著腦袋,心說這是怎麼了,走過去一問,原來小北是有點害怕和其他孩子接觸,小車正在給小北做心理建設。

季洋之前還沒發現小北有這個問題,蹲下關心道:“小北,沒事的,我們都在呢,你有什麼擔心的。”

王小虎:“就是啊,小北你別怕,誰欺負你我就幹他。”

季洋立馬板起臉:“剛說完的話就忘!一邊待著去。”

王小虎撇撇嘴退到一邊。

這時馬可安慰道:“哎呀,出來玩難免認識點新朋友,你和我們之前也不認識呀。”

季洋跟道:“就是啊,沒關係的小北,有老師在,你不用害怕的。”

小車最後拉著小北的手,“小北,我們去那邊坐著吧,這邊都看不清人,你看又進來了一個老師,他的髮型有點像你的英語老師。”

“哈?”

小北給小車講過自己的英語老師,是個地中海。

果然,小北的注意力被小車的話轉移。

小北起身朝著門口看了一眼,沒忍住笑了一下,確實好像他的英語老師。

“走吧小北北,我們回去吧。”季洋趁機摟住小北。

接著眾孩將小北圍在了中間

面對小夥伴們的關心,小北心裡非常感動,幸好有琳琳在,有師姐在,有小夥伴們在,不然就算她跟著老師,一個人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場景。

本來她在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只是剛才忽然一下來了好多人,她一想到接下來要和那麼多人在一起生活十天,她就又緊張了。

“謝謝大家。”小北再次給自己打氣,“我能行!”

王小虎齜牙:“那不必須的。”

眾孩笑。

這邊孩子們的笑聲間,那邊剛帶著孩子們走進酒店的吳澤寧已經把大廳裡的狀況看了個七七八八。

眼見整個大廳再沒有一處合適的落腳的地方,好在一名工作人員熱心地將他和他孩子們帶到了一處有沙發的地方。

“謝謝謝謝。”吳澤寧對工作人員說。

工作人員:“吳老師不客氣,陳老師特意叮囑我一定給您安排好。”

吳澤寧雙手合十,“感激感激。”

工作人員:“吳老師您先休息,有什麼問題隨時叫我。”

吳澤寧再次感謝。

工作人員離開後,他擦了擦額角的汗,順便把懸空的幾縷頭髮從右邊抹回了左邊。

的確,他的髮量與壓力相反。

他實在沒有想到,他何德何能,作為一名那麼普通的小鎮鋼琴老師,能接到陳教授的邀請,來參加這麼隆重的夏令營。

瞧瞧那邊坐著的人,王翰老師,黃楚賢老師,二人的大名他是如雷貫耳,都是當地非常有名望的年輕老師,手裡的學生個頂個出色。

還有那位帥氣的青年老師,照片上見過,李安,帶學生的水平他具體不清楚,但對方本身就具備演奏家的水平。

那邊坐在酒櫃旁邊聊天的男老師和女老師應該就是郝帥老師和姜笙老師了,要麼學生厲害,要麼演奏厲害。

可他呢,水平可能還不如這些老師手裡的一些學生彈得好,教學也是馬馬虎虎,帶了這麼多年學生,最好的成績也不過是市裡的第九名。

比起這些老師,這裡根本就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但他還是很開心能接到陳教授的邀請,無論對於他,還是他的學生們,這都是一次非常難得的學習機會。

所以他在接到陳教授的電話時,沒有片刻猶豫,利索應下。

“你們坐啊。”吳澤寧讓眼前的三個孩子坐下。

兩個男孩聞言坐下了,一旁的女孩還站著。

吳澤寧:“豆豆你坐下啊。”

豆豆搖頭,腦後的兩根馬尾一甩一甩,乾脆利索道:“老師我不累。”

吳澤寧心裡一嘆,他知道豆豆是想讓他坐,但他還是繃起了臉,“出門前怎麼和老師保證的?”

豆豆見狀乖乖地坐了半個小屁股,坐下之後兩隻黑溜溜的眼睛到處打量,路上她就聽老師說今天會見到很多小朋友。

老師果然沒有騙她,真的有好多小朋友,而且大家都會彈鋼琴,和參加比賽的感覺不一樣,她喜歡此刻的氛圍。

相比豆豆,一旁的兩個男孩看起來就拘謹多了。

吳澤寧也想讓三個孩子放開點,像周圍那些孩子一樣,可沒辦法。

到底是從大城市來的,他望著遠處那群在大廳中央席地而坐有說有笑的孩子,心裡說著,真是不一樣。

“老師。”豆豆揚臉。

吳澤寧:“怎麼了?”

“我能去那邊看看嗎?”豆豆指著遠處的譜牆。

“不行。”吳澤寧下意識道,然後立馬改口:“等一會老師帶你去。”

豆豆失望地小臉一下又開心起來,“嗯!”

點頭間,兩根馬尾又跳了起來。

這次豆豆的目光來到了大廳中間的那架鋼琴,她在猜測這架鋼琴是不是模型,不是的話,為什麼沒有人去彈呢?

大家不是都會彈鋼琴嘛?

就在這時,她看見一個小胖子朝著鋼琴走去,目光不由充滿了期待。

說來也有趣,小胖子剛在鋼琴前,整個大堂安靜了。

只有兩名推著行李箱的旅客以為自己走錯了片場。

“噹!”

一聲粗壯的和絃從揚起的響板中炸響。

豆豆的眼睛一瞬瞪得像兩顆豆豆一樣!

好厲害!-

兩分鐘前,李安一夥老師這邊正在各自分享帶孩子的旅途趣事。

那名叫馬昊的小胖子忽然跑來,對著黃楚賢喊了一聲黃媽。

小胖子聲音尖細,說話就像是嗓子眼被脂肪堆積到只剩下一條縫。

不過更讓李安感興趣的是小胖子對黃楚賢的稱呼——黃媽?

這就新鮮了,他心道這對師生到底是相處到了什麼地步,孩子才會這麼稱呼老師。

而且黃楚賢看起來頂多也就是三十出頭的樣子。

黃楚賢警惕道:“說。”

小胖子嘿嘿一笑,眼角堆積的肉都快把眼睛擠沒了,“我想彈那架琴。”

“不行。”黃楚賢沒多想,直接拒絕了馬昊的請求。

按說當著這麼多大人的面,換成一般小孩也就悄沒聲地退開了,可馬昊拉起黃楚賢的胳膊央求起來,“黃媽,你就讓我彈一會嘛,為什麼別人能彈我不能彈?”

確實,黃楚賢剛才帶孩子們進來的時候看到有個小姑娘在彈琴。

她不想讓馬昊彈的原因是她不喜歡張揚,可孩子這話都說出來,她再拒絕,就顯得多少有些刻板了。

本就是夏令營嘛。

“去吧。”

小胖子馬昊得到恩准,拿著黃媽手諭自信滿滿的向鋼琴走去。

李安和其他老師饒有興致地望著小胖子的背影。

剛才聽宋康說這孩子去年拿了獎,李安還挺想聽聽這過了一年,這個孩子又達到了什麼水平。

“噹!”

小胖子一落指,李安就聽出了其中的不凡。

接著一連串的快速跑動再次顯現出這個孩子不止擁有優秀的發力,手指也是一等一的巧。

肖邦革命練習曲。

在場有幾個孩子能演奏肖練?

小胖子馬昊開始了他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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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鋼琴前,就連兩名遊客也徹底停下腳步。

這就是鋼琴音樂的魅力,優秀的演奏者,可以用一首情緒激盪的作品一瞬間抓住每一隻耳朵。

王小虎受到了驚嚇,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長得像福娃的小胖子居然這麼吊!

這曲子聽起來也太難了,跨度那麼大,這胖子的手是怎麼做到跳來跳去那麼靈活的。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他好像還沒有聽過車琳彈這麼難的曲子。

馬可同感。

小北更是早已看呆。

季洋算是見識了,果然像老師所說,這次參加夏令營的孩子裡臥虎藏龍。

小車只覺得這個同學彈得真好。

另一邊,從西市來到孩子們也被小胖子馬昊這一手鎮住片刻。

片刻後,一個戴眼鏡的男孩推了推苗恆瑞,小聲:“你一會也上去露一手,和他比比。”

苗恆瑞聳聳肩:“無聊。”

嘴裡說著無聊,但是苗恆瑞細長的眼縫裡卻閃著銳利的光。

學琴至今,苗恆瑞還沒有想著和誰去比拼過技術。

這一方面得益於他的老師王翰從不讓他參加任何比賽。

另一方面是他的成長環境中,至今還沒有碰到一個比他彈得好的同齡人。

今天忽然在現實中碰到一個和他不相上下的同齡人,不知不覺間,男孩生性好鬥的一面悄然出現。

他有點想等胖子彈完之後,自己也上去彈一彈。

下意識地,苗恆瑞上前兩步,他身後的幾個小夥伴都跟上半步。

儼然在這個小團隊裡,他是核心,而站在他和其他小夥伴之間的眼鏡,無疑扮演著軍師的角色。

眼鏡再次湊近:“你一會兒就彈考附中的曲子,保準讓他所有人大吃一驚,老師肯定開心。”

可苗恆瑞已經決定了,他一會兒就要彈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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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練習曲說難很難,說不難,其實也就是那麼幾個技術要點。

宏觀分析,它的難點在於整曲的層次把握。

掌控不好,就成了轟炸機,除了響就沒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