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這座小島都是勞倫斯的地盤。

在自己的地盤上,自己的人被打成這副德行了,勞倫斯無論如何都需要出來彰顯一下自己的主人身份。

可他衝出來之後的第一聲質問,卻被程煜以一種輕蔑的方式無視了,即便勞倫斯知道,自己除非被逼上絕路,否則絕不能動程煜,但他也依舊感到十分尷尬。

辛迪看出了勞倫斯的尷尬,趕忙出聲幫忙:“程先生,這究竟是怎麼了?怎麼這麼早,您和彭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衝突?彭又怎麼招惹您了?剛才的槍聲又是怎麼回事?”

這番話,辛迪也是經過思考和組合的,基本上問出了勞倫斯心裡所有的疑問。

而且,只要程煜說清楚整個過程,那麼這些問題就會同時被全部解答。

程煜說:“可能是時差沒倒過來,我很早就醒了,然後我出去溜達了一圈,回來之後就在游泳池裡游泳。

大概是水聲有點大,吵到了彭先生睡覺,然後他推開窗戶就破口大罵。

我先跟他說了抱歉,但是同時希望他能保持冷靜,不要出言不遜。

沒想到彭先生居然拎著槍就衝了出來,而且一言不發直接開了槍。

要不是我反應快,看到他肩膀的動作,察覺到他要開槍的企圖,躲開了那顆子彈,現在躺在這裡的人就該是我。

我躲開那顆子彈之後,彭先生卻不依不饒,又衝著我開了第二槍。

無奈之下,我能選擇反擊,夾斷了他的手臂,順便讓他那張破嘴也休息休息。”

程煜說的雲淡風輕,但勞倫斯聽得卻是臉色數變。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彭波還真是被打死都沒啥可說的,哪怕就是程煜真的吵到了他,也不至於一言不合就拔槍吧。

更何況,這屋子的隔音到底如何,勞倫斯非常清楚,程煜又不是在游泳池裡炸魚,就遊個泳,怎麼可能吵得到睡著了的彭波呢?

以勞倫斯對彭波的瞭解,這顯然是彭波已經醒了,可能是上洗手間,或者喝水,總而言之,被他看到程煜在院子裡游泳,於是他趁機發難,覺得程煜脫光光在游泳池裡,手裡肯定沒有武器。

而他卻能隨時掏出槍來,程煜一定不敢跟他叫板。

這是彭波為了報昨晚的一箭之仇。

但誰曾想,程煜不但跟他叫板了,而且在他開了槍的前提下,還把他給弄成這樣了。

這事兒,你叫勞倫斯能說啥?

辛迪的表情很精彩,很有點為程煜點讚的成分,她也希望彭波死,畢竟,她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就是拜彭波所賜。

那兩名前僱傭兵,則是已經紛紛偏轉過頭去,從他們的肩膀聳動來看,顯然已經是笑出來了。

但是他們的笑和辛迪不同,他們主要是幸災樂禍,畢竟,雖然彭波做人很差,但這些人跟他也並沒有深仇大恨,還不至於像辛迪一樣盼著他死,充其量就是看到他被人教訓了,覺得很痛快而已。

同時,這倆人又對程煜的實力有了新的瞭解,畢竟昨天已經聽說了程煜的傳說,那還不直觀,只是聽說而已。

現在可是親眼看到了。

哪怕沒有見證整個過程,可從這痕跡上,他們基本上已經能夠還原當時的場景。

更何況,上下都有監控室,程煜和彭波之間的衝突過程,任何人都可以直接調閱監控錄影,看的清清楚楚。

想了想,勞倫斯還是吩咐道:“你們倆,趕緊把彭抬到屋裡去。辛迪,你去把醫生喊來……”

三人紛紛離開,勞倫斯向程煜走了兩步,剛想開口,外邊又呼呼啦啦闖進來一群人。

都是荷槍實彈的人,有些是勞倫斯的手下,有些則是那幫安保人員。

“沒事了!都出去吧!”勞倫斯當然不會仗著自己人多就對程煜如何,更何況這件事程煜佔足了理。

那些人不明就裡,紛紛說道:“比爾先生,我們剛才聽到槍響,這是怎麼回事?”

勞倫斯哼了一聲,說:“你們自己去看監控錄影,散了!”

見勞倫斯黑口黑麵,這些人紛紛對視幾眼,自然也就退了出去。

五分鐘後,那段程煜游泳,彭波藉故找茬,然後拔槍衝出,連開兩槍卻無一命中,最後還被程煜直接給廢了的錄影,就已經傳遍了每一個人的眼睛。

大家都傻眼了。

這尼瑪是什麼樣的戰力?面對一把槍,不退反進,而且輕輕一夾,臂骨就斷成那樣了?

作為這些人裡曾經最強的戰力安德烈,他看完整段錄影之後,說道:“我昨天說或許我一個人就能打贏這位程,現在我收回這句話。我相信,這還不是程的全部實力,我們這些人,任意兩人跟他對戰,恐怕也只有輸的份。或許,想要對付他,至少要三個人同時上陣。”

這話也算是為程煜的實力蓋棺定論了,而程煜自己在受到武術的加持之下,做出的判斷也基本就是如此。

回到白色小樓門前,勞倫斯站定在程煜的面前,嘆了口氣,說:“程先生,這件事……唉……”

他也不知道該跟程煜說些什麼好,是替彭波道歉?好像沒什麼必要,畢竟,彭波沒有佔到任何便宜,反倒把自己幾乎全都賠了進去。

這程煜,下手也太狠了。

但是指責程煜?程煜也是為了自保,你彭波連開兩槍,正如程煜自己說的話,要不是他反應快,現在躺在那兒的就是他了。

而程煜還只是廢了彭波,如果是彭波開槍打中了程煜呢?只怕程煜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勞倫斯太瞭解彭波了,這個傢伙,只要讓他得手,他是絕對不會放過對方的。

程煜看了看勞倫斯,知道他現在心境很複雜,於是程煜說:“勞倫斯,如果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你完全可以調監控錄影看。雖然影片裡沒有聲音,但你應該能看出事情的經過。”

勞倫斯趕忙擺擺手,嘆口氣說:“艾倫,你誤會了,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我絕對相信你說的是實話,只是……彭畢竟跟了我這麼多年,而且還曾為我出生入死,我……”

程煜冷冷一笑,說:“所以,你對接下來你要做出放棄他的決定,感到羞愧?”

勞倫斯張口結舌,實在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程煜又道:“雖然今天發生的事情的確讓人有些糟心,並且也確實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是,現在看起來,也未必是一件壞事。我想,經過一個晚上的長考,加上彭已經這樣了,勞倫斯你,應該可以下定決心了吧?”

勞倫斯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其實他內心已經有了決定,反正彭波已經廢了,且不說這小島上醫療條件著實有限,就算能治好,只怕彭波從此以後也是個徹徹底底的廢人,估計今後連說話都說不清楚了。

在這種時候,才選擇放棄他,勞倫斯覺得自己還是挺仗義的。

但是,也正因如此,勞倫斯總也無法現在立刻就對程煜做出承諾,畢竟,彭波那邊還人事不省呢,你這邊就把他給賣了,好像有點兒說不過去。

“咳咳,我還是再考慮考慮。”勞倫斯尷尬的咳了兩聲,低頭說道。

程煜冷笑了一聲,說:“我耐心有限,而且說實話,這島上實在太憋悶了,明天我會離開,還希望勞倫斯你,能在我準備好離開之前,做出最後的決斷。”

勞倫斯勉強笑了笑,說:“我儘快。”

醫生來了,還有兩名勞倫斯的手下幫他扛著一些醫療裝置,勞倫斯也就藉機跟著醫生一起進了白色小樓。

程煜突然覺得既然勞倫斯其實已經做出了決定,只是礙於某些原因,他不方便立刻答應,但程煜或許可以向他提出一些條件了。

“勞倫斯,請留步。”

勞倫斯轉過身,迷惑的看著程煜。

“先讓醫生進去吧。”程煜迎上去兩步,說道。

勞倫斯點了點頭,說:“對,你們先進去救人,我跟程先生再說兩句。”

然後,他走向程煜,說道:“艾倫,你還有什麼事兒?”

“那上邊的實驗室,我昨天跟辛迪去過,但到了門口,就被攔了下來,說是沒有你交待的口令,沒有人能被允許入內。

我也大概對你那個實驗樓裡的研發專案有了少許的瞭解,但是為了給出比較確切的評估,這也是未來能給你開出條件高低的決定性因素,所以,我想上去看看。

原本我是打算等到晚一些,讓你親自帶我去的,但是現在,我估計這一天你都有的忙了,等你有空怎麼也得到下午甚至晚飯時間了。

所以,如果方便的話,你能不能把口令給我,讓我自己上去看看?”

對於程煜提出這樣的條件,勞倫斯也並不意外,畢竟,在他看來,程煜所代表的“英國人”,不但是要透過辛迪跟智利的民族革新黨建立良好的聯絡,順帶著對智利的政治進行一定的影響,從而擴大自己在英國國會里的重要性,同時也是看上了美國人出資的這個專案。

他們需要對這個專案進行更深入的瞭解,也是正常的。

但讓程煜自己去看,勞倫斯還是頗有些猶豫。

見勞倫斯猶豫,程煜又道:“關於實驗資料之類,我沒有興趣,那個會有更專業的人來跟你接觸。我只是要大概瞭解一下研發的程序和當下所處的階段,所以,只會是那種走馬觀花式的觀察。”

勞倫斯想了想,說:“這樣吧,我讓辛迪陪你去,如何?我估計她肯定也並不願意跟我一起看著彭。”

程煜點點頭,說:“悉聽尊便。”

勞倫斯轉身就朝裡走,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對程煜說:“哦對了,那個試驗區域,的確是我們這裡的核心保密區域,所以,即便是我讓辛迪帶著口令和你一起進去了,肯定也還是會有至少兩名安保人員跟你們同行的。相信艾倫你應該也已經看出來了,那些安保人員,不僅僅是對我一個人負責,他們真正的僱主,另有他人。”

程煜也依舊點頭答應下來,他只是要儘可能的熟悉實驗室的環境而已,如果能順帶手破壞那些迫擊炮,就再好不過了。

順便,徹底確認李大力的房間,這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

哪怕他昨天已經從費耶諾德的嘴裡知道了李大力住的那間房的位置,但描述和親眼見過,依舊是兩碼事。

勞倫斯進去之後,辛迪很快出來了。

她拉著程煜直接上了山,走過了上邊的監控室之後,辛迪才低聲說道:“昨天你到底跟比爾先生說了些什麼?”

“這些跟你無關,你繼續裝作不知情就好。”

“你是怎麼讓比爾先生對你的態度有如此大的轉變的?他竟然能給我口令,讓我帶你去參觀試驗區域。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你也不用操心了,反正我所做的,對你也都是有百里而無一害的事情。”

辛迪皺了皺眉,她開始發現,事態的發展,已經有些超出她的預計範圍之內了,但是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現在要想退出,首先就要面對勞倫斯的怒火,勞倫斯就算再如何捨不得她,也絕對會賜給她幾顆子彈。

“對了,程先生您昨晚不是已經上來過了麼?後頭一件事連著一件事,我都沒機會問問您,您昨晚上來查到了些什麼沒有?”

程煜當然不會告訴她實話,說道:“我又不是絕緣體,那上邊全都是電網,我哪進得去?我也只是繞著整個電網走了半圈,基本上沒有任何發現,否則,我又何必跟勞倫斯扯上半天,讓他把口令給你,帶我進去?”

辛迪點了點頭,基本上也就相信了程煜的話,畢竟,她不會想到程煜還能有穿牆而過的本事。

很快兩人到了山頂那處大門,今天在門外值守的,再不是昨天的安德烈了,而是兩個陌生面孔。

看到程煜,那兩人顯得比剛才程煜遇到的人還要客氣。

“程先生,辛迪小姐,你們怎麼上來了?”

“我要帶程先生進去看看。”辛迪走向那兩人。

那兩人有些為難的對視了一眼,又看看程煜,說:“程先生,真不是我們不給您面子,就憑您剛才痛揍彭的事情,也算是替我們出了一口氣,按說您的要求我們都該答應。但是唯獨這件事,真的沒辦法商量。”

另一人也點頭道:“您要實在好奇,要不就在門口看看吧,其實這也是不被允許的,不過,頭兒和比爾先生,應該不會為這種程度的窺視為難我們。”

程煜笑了笑說:“不讓你們為難,辛迪女士是帶著比爾先生的口令來的。”

辛迪昂起頭,挺著碩大的胸脯說:“就是,誰要你們買面子?我有口令!”

兩人一愣,隨即笑了:“有口令啊,早說麼。”

辛迪上前一步,又回頭看了看程煜,程煜很自覺的往下退了幾步,並且轉過身子,望向山下的路。

辛迪這才跟那兩個人低聲說了口令,那倆人一聽口令正確,立刻開啟了大門。

進去之後,這倆人也自然就向上邊發出了通知,很快,沒等程煜和辛迪走到實驗樓,就已經有兩個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其中之一,正是安德烈。

“程先生,辛迪小姐,早上好啊!”安德烈衝著二人揮著手。

程煜和辛迪也揮手還以問候,等到安德烈二人走到程煜二人面前的時候,相互握手致意。

“比爾先生也通知了我們,說是程先生和辛迪小姐要參觀一下這裡,並且他說程先生的要求,讓我們儘量滿足。話雖然如此,但這裡畢竟是整座小島保密級別最高的地方,有些東西還是不方便展示給程先生看。所以,還麻煩程先生能夠體諒我們,別讓我們難做。”

程煜笑了笑,說:“放心吧,只要你們說不方便的東西,我絕對不做過多的要求。”

四人並肩向上走著,程煜假作隨意的問道:“對了,聽說你們昨晚有個兄弟自殺了?”

安德烈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嚴肅,甚至有些沉痛。

他點點頭說:“程先生也聽說了……

唉,是費耶諾德,辛迪小姐應該也知道這個人。

這傢伙,平時就有點兒神經兮兮的,昨晚我和他正在辦公室裡聊天喝酒呢,結果他非說窗戶外邊有人,可開啟一看,哪有人?

這周圍全是電網,就算是海鳥都不一定飛的進來。

可他看到窗外什麼人都沒有,還是不放心,就跑出去看了……”

說到這裡,辛迪看了程煜一眼,眼神中有些疑惑,她不是沒有懷疑,那個被費耶諾德說的窗外有人,就是程煜。

對此,程煜當然不可能做出任何回應,辛迪也覺得可能性很低,只是心中存疑。

安德烈繼續說著:“他在外邊轉了一圈,也問了巡邏的兄弟,都說沒發現有任何可疑,然後,他就回來了……

回來時就神情呆滯,看到我在喝酒,還搶了我手裡的酒喝了一口,喝完之後,突然亮出了手裡的槍。

當時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他要對我做些什麼呢,之前我嘲笑了他幾句。沒想到,他把槍塞進了嘴裡,直接扣下了扳機。

腦漿濺了我一身……”

程煜假作不解的說:“一個好端端的人,就算是疑神疑鬼了一點,怎麼就會突然自殺呢?”

安德烈搖搖頭,說:“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呢,那傢伙,雖然平時就經常發牢騷說對現在的生活不滿意,說還是懷念我們以前在雨林裡跟人打仗的時候。

但誰也想不明白,就算明知道不可能再回到雨林裡了,也不至於自殺啊……”

另一個人這會兒也接嘴說道:“當時我們也覺得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問題,是不是有人給他催眠了,畢竟頭兒說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神情顯得很呆滯。但封鎖了這裡,查了很久也沒發現任何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