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多的時候,外邊的門鈴響了。

魏嵐開口道:“可能是送酒席的來了,小雨你去開個門。”

杜小雨正躺在沙發上悠哉遊哉的看著一部劇,情節正到緊張的時候,她怎麼可能這時候離開?

其實即便沒有這部劇,她也懶得動,一屋子裡三個人呢,憑什麼非得她去開這個門?

於是,她伸出大長腿,腳尖在程煜身上杵了杵,說:“聽見沒,媽讓你去開門呢!小煜!”

程煜翻翻白眼,心說雖然咱倆小名的音差不多,但三聲和四聲我還是分得出來的好吧?

不過他也懶得跟杜小雨計較,還是站起了身。

魏嵐卻是不高興了,她說:“小雨,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人家小煜頭回上咱們家過年,你有點主人的樣子沒有?”

“媽,看來您還是不把程煜當自家人啊,他不是您的乘龍快婿麼?他也是這家的主人啊,幹嘛非得我去?”

程煜見狀,趕忙笑著說:“沒事,媽,我去就行了,小雨看電視呢!”

“你這孩子,就是被寵壞了,得虧小煜也這麼寵著你。”

嘴裡看似在埋怨杜小雨,實際上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在她看來,這就是程煜疼杜小雨的表現,有這樣的女婿,她還真是沒什麼可不開心的。

程煜去開了門,果然,外邊是小區的兩名保安,以及五個身穿酒店制服的人。

保安看到程煜,愣了愣,說道:“這是杜先生的家吧?”顯然是沒見過程煜,有點矇住了。

程煜點點頭說:“是來送酒菜的吧?”

保安回頭看了那些服務員一眼,其中一名穿著西裝的男子趕忙陪著笑臉說道:“您一定就是程少吧,杜總特意吩咐過,說您也在家。這是杜總訂的菜,我們安排廚師做好之後就趕緊送過來了。不過小區管理比較嚴,您家的通訊器不知道為什麼又打不通,所以他們才陪我們一起進來。”

程煜揮揮手,說:“多謝啊,你們辛苦了。”然後看向兩名保安,說:“二位也辛苦了,這的確是我杜叔叫回來的酒席,安排酒店送的。”

兩名保安還是有些不放心,互相對視了一眼,畢竟,這快過年了,陡然小區裡出現了陌生人,又是從小區最重點的業主屋裡走出來的,主人卻是一個都沒見著,他們還真怕上演一些電視劇電影裡的情節。

別是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小夥子,把杜總一家給綁架了,鳩佔鵲巢的喊了一桌酒席故作姿態吧。

但兩名保安又不敢直接把這種無端的猜測說出來,只得期期艾艾的不肯走。

這時候魏嵐也從沙發上起來了,走了過來,看著程煜的背影,奇怪的說:“小煜,怎麼還不讓人家進門?”

程煜讓開身體,魏嵐暴露在那兩名保安的面前。

“您這兒的物業比較負責,可能想確認一下,畢竟他們不認識我。”

“哦,沒事沒事,是我家老杜喊得酒席,家裡工人都讓他們提前放假回老家過年了,這不是沒人做飯了麼?”

兩名保安看到魏嵐,這才一起喊道:“杜太太好,既然確認無誤,那我們就先回崗位上了。”

“謝謝啊。”

在魏嵐和程煜的指揮下,那些服務員把放在保溫箱裡的酒菜,逐一的搬進了屋。

然後簡單介紹了一下保溫箱的開啟和關閉方法,那名穿著西裝的人說:“杜太太,您要不要檢查一下里邊的菜餚?”

“不用不用,老杜叫的,我還能有什麼不放心。”

“那就麻煩您給這兒籤個字。這些盤子碗以及保溫箱什麼的,等您用完餐,任何時間打個電話給我們,我們就會有專人上門來收取。”

魏嵐接過單據簽了字,酒店的人這才離開。

“我爸剛才給我發訊息了,說最多半小時就到家,讓我開瓶紅酒,先醒著。”這會兒,杜小雨那邊的劇也結束了,她跳起身來,一蹦一跳的去了酒窖。

很快她拿著兩瓶紅酒回來,一左一右的高高舉起,問程煜:“你喝哪種?喬治亞的和法國的。”

“喬治亞吧。”程煜隨口說著,杜小雨點點頭,又回去把那瓶法國的放好,這才拿著剩下的紅酒回到客廳裡,找來開瓶器開著。

把酒倒進醒酒器裡,就擱在了飯桌上,杜小雨又趿拉著拖鞋回到沙發上,拿著遙控器,翻來覆去的想再找個節目看看。

聊了會兒,門響了,程煜轉身站起,望向大門。

杜長風的身影出現在門外,魏嵐早就迎了過去,拿了一雙拖鞋遞給杜長風,又接過他手裡的包。

“爸,新年好。”程煜趕忙喊道。

“小煜啊,你好你好。抱歉啊,年後最後一個會,結束後幾個股東又拉著我聊了些事情,回來的晚了。”

“沒事,您這會兒肯定忙,我以前回來過年,我爸到年三十都沒辦法準時回家吃飯。”

杜小雨撇著嘴,說:“爸您這太不靠譜了,您說著小年夜的開會也就算了,居然還拖堂。我看吶,杜氏的股東真的要好好的整頓一下了。他們自己不過小年,還不讓別人過小年了?”

杜長風呵呵笑著,一邊走過來一邊摘手錶,說:“紅酒醒了?”

“醒了二十多分鐘了,您老的吩咐,我哪敢不遵從啊。”

“行啊,那就趕緊吃飯吧,這都六點多了,估計你們該餓壞了。”

一家四口,走向飯廳。

程煜幫著魏嵐從保溫箱裡往外拿菜,杜長風也幫著搭手接過菜盤往桌上擺放,只有杜小雨,看到有梅菜扣肉,很沒樣子的用手指直接拎起一塊,仰著脖子倒過來往嘴裡放。

魏嵐看著直搖頭,數落道:“你這孩子,這麼沒規矩,餓死鬼投胎啊,大家都在拿菜,只有你,還偷吃。”

“好就沒吃梅菜扣肉了,看著就突然特想吃。而且,這你得怪我爸,誰讓他回來這麼晚,搞得我這麼餓的?”杜小雨一邊嚼著口中的菜,一邊含混不清的說著。

杜長風呵呵笑著,說:“行了,大過年的,又都是自己家人,別說那些了。”

“就是,您看看我爸,既然我把程煜娶進門了,他就是咱家人。咱們一家人計較那麼多幹嘛?媽您這點真得跟我爸好好學學我跟您說。”

“這孩子,你還數落起我來了,找打是不是?我可跟你說,今兒是小年,打孩子的日子,小心我揍你。”

程煜深以為然的說:“嗯,這個我舉雙手贊成,該揍,胡說八道的什麼叫把我給娶進門了?”

一家四口哈哈大笑起來,分別坐下,杜小雨終於乖巧了一把,拿著醒酒器給每個人都倒上。

“行啊,這是小煜第一次上我們家過年吧,希望以後每年都這樣。”杜長風先舉起了手裡的杯子。

魏嵐趕忙說道:“什麼就每年都這樣?今年我就想讓倆孩子年三十在咱們家過,但寧可竹那個女人怎麼都不肯同意,非說哪有第一年就到孃家過的道理?我拗不過她,只能說好了,明年,年三十可得在咱們家過。一家一年,誰也甭想佔便宜。”

程煜心說,有沒有明年還兩說呢,這兩家的婦女階層倒是已經把後續的事情安排好了。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可能是覺得程煜有些尷尬,杜長風衝魏嵐使了個眼色,“來,總歸是要過年了,咱們一家人一起喝一個。”

程煜舉起杯子,看了一眼杜小雨。

杜小雨的目光也正好同時望向程煜。

其實他倆只是想看看對方的反應,畢竟他們倆現在還處於形婚的狀態,都有些擔心對方行為遲疑引起杜長風和魏嵐的懷疑。

但他們這個舉動,看在那對老公母倆的眼裡,卻變成了小兒女之間的含情脈脈,就連吃個飯,喝個酒都還要想著對方,來個深情凝視。

要說杜長風和魏嵐對程煜和杜小雨的事兒半點懷疑都沒有,那其實不現實,否則就不會讓張姨過去當臥底了。

但看到他們倆在飯桌上的表現,老公母倆似乎放心了不少。

尤其是杜長風,其實他對程煜和杜小雨之所以那麼快作出決定,並且領了結婚證,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

這倆孩子不可能發展的這麼快。

但他一直存了讓小兩口自己相處,很快就能感情昇華的念想。

畢竟,杜小雨是他自己的女兒,終歸是非常瞭解,真要是放出去,追她的人能排出兩條街去。

而程煜這一年來的表現,所有長輩也都是看在眼裡的。

任何人都必須得承認程煜的出色。

在杜長風看來,這樣的一對小兒女,那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哪怕一開始結合的原因帶著點兒政治聯姻的意思,但很快他們就會適應這段關係,並且樂此不疲。

而從今天的表現來看,杜長風很滿意。

但越是如此,杜長風就越覺得有些擔憂。

飯桌上,杜長風儘量沒有表現出太多,只是樂呵呵的跟程煜喝酒吃菜。

酒過三巡,杜小雨說還要再開一瓶紅酒,程煜卻阻止了她。

“媽都不喝了,小雨你也別喝了。”

“可我爸還沒喝夠呢!”

“我待會兒吃完飯,跟爸單獨喝點兒威士忌。這紅酒太沒勁了。”

杜長風微微一愣,心思稍動,笑道:“也好,我也覺得紅酒沒什麼勁兒,還是高度酒好。而且我也吃的差不多了。”

“我也飽了。”程煜連忙說道。

魏嵐和杜小雨是女人,連程煜和杜長風都覺得飽了,她倆顯然早就吃飽了。

於是乎乾脆就撤了席,杜長風說:“行了,這些都別收拾了,我打個電話,讓他們安排人來收。魏嵐你等著他們來人就行了。”

魏嵐答應一聲,杜長風又道:“小煜,那咱倆到書房喝點兒威士忌去?順便抽根雪茄,這兒有女士,咱們不當著她們的面抽菸。”

程煜點點頭,跟在杜長風身後。

杜小雨喊道:“少喝點啊,一會兒還有事呢。”

“還有什麼事,今晚小年夜,你倆都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哪也不準去。”魏嵐一聽就急了,立刻阻攔。

這是程煜和杜小雨在出門前商量好的,其實沒事,但是就怕杜長風和魏嵐會留他們在這裡過夜。

到時候,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這又是大冬天沒法兒睡地板,程煜怎麼辦?

所以,程煜也連忙說道:“哎喲,媽,這可真不行。我和小雨跟朋友約好的,他們明天一早的飛機回老家過年,這是我們今年最後一次聚會。”

“不行不行,哪也不許去,你們這一走,我就得到明年才能看到你們了。”魏嵐還急了。

杜長風插嘴道:“別說的那麼玄乎,不就隔兩天的事兒麼?今年按規矩,新嫁的女兒是要帶著新姑爺初二回門子的。”

魏嵐還想再說,杜小雨卻是趕著把程煜推走了。

這事兒就不能多說,越說魏嵐越不肯放人,反正等程煜和杜長風聊完了直接閃人就是了。

走進了杜長風的書房,杜長風示意程煜先坐下,自己走到酒櫃那邊,從裡邊取出一隻水晶的威士忌瓶。

“這是朋友從歐洲帶回來的,五十年的麥卡倫,嚐嚐?”杜長風晃著瓶子問。

程煜點點頭,說:“好,謝謝爸。”

杜長風倒了兩杯,端著過來。

“抽根雪茄?”

“您抽吧,我不是太喜歡。”

“嗯,年輕人,沒學抽雪茄也好。”

程煜端著酒杯,輕輕晃動著,聞了聞酒香。

等到杜長風划著火柴點了雪茄,他才開口道:“爸,您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杜長風微微一愣,笑道:“怎麼會這麼覺得?我還以為你有話要跟我說呢!”

“沒有,我就是覺著您從進門開始,似乎心裡就一直都有事。我琢磨吧,這事兒要是關於媽或者小雨的,您直說就行了,沒必要藏著掖著。既然不是他們,就只能是我了。而且,這事兒只怕是跟我家有關,所以您有些欲言又止的。”

“呵呵,觀察力不錯。既然你這麼問了,也都想到了,我就直說了。”

說著話,吐出一口青色的雪茄煙霧,杜長風將雪茄放在菸缸上,拿起了那杯威士忌。

晃了晃之後,杜長風先喝了一口,說:“你們家那個程傅回來了。”

程煜微微一愣,他還以為杜長風要跟自己說的事兒會跟程廣年有關,甚至他都在想,是不是程廣年亡我杜叔之心不死,又背後搞什麼小動作了?

尤其是看到杜長風這欲言又止的樣子,程煜更是以為杜長風要說的事跟程廣年有關。

其實在飯桌上,程煜心裡也是很不滿意的。

程廣年的要求他已經答應了,現在程廣年又出爾反爾,這到底是想搞哪樣?

甚至於,程煜都想過,如果飯後確認真的是程廣年又有什麼動作針對杜氏集團,他不惜明天大過年的回去跟程廣年翻臉,都要把這事兒跟他掰扯清楚。

現在他手裡也有部分程氏集團的股份,加上前錦的股份,要是程廣年執迷不悟,程煜真有心帶著其他股東跟程廣年大鬧一通了。

可沒曾想,杜長風開了口,說的卻並不是程廣年,而是程傅?

程傅,程煜當然知道,那是他二叔程廣樂家的老二,比程煜小一個月,也就是程頤的親弟弟。

之前程廣樂和程頤被髮配出去的時候,程廣年給過他們一個補償,那就是允許程傅提前結束學業,回國進入程氏集團做事。

而且由於當時成立前錦,程廣年的助理徐東被調去做了CEO,是以他助理的位置空了出來。

雖然沒說讓程傅直接給他當助理,但那也是安排的董事會秘書處裡的位置。

而且,程廣年一直都沒有委任新的董事長助理,而是有需要的時候從董事會秘書處裡臨時要人,是以大家其實都能看出一些端倪。

程廣年畢竟還是顧念兄弟之情,是以想讓程傅在董事會秘書處鍛鍊一段時間,上手之後就讓他出任自己的專職秘書。

當然,不可能是董助,畢竟董助也是副總級別,那是高層了。

可程傅得到訊息之後,卻居然表示自己還是想要完成了學業之後再回國,不著急進入程氏集團。

這當時還讓程家所有人很是意外了一番。

程煜得知自然也頗為意外,程傅要是不回來,程廣樂一家可就算是徹底被提出程氏集團的核心了,他們這是要自暴自棄了麼?

不過程煜對程廣年以及程氏集團的事情,素來都不太關心,知道之後也就只是奇怪了一下,隨後就拋諸腦後。

現在杜長風突然告訴自己程傅要回來,是什麼意思?

他疑惑的看著杜長風,說:“程傅不是自己說想等到畢業再回來麼?”

“據說是跟你一樣,提前一年修夠了所有的學分,雖然現在還沒有申請提前畢業,但那也是過完年再飛一趟英國的事情了。所以,這次春節回國,完全就是他要宣告他的歸來,也是宣告你二叔家裡再度有了進入程氏集團的代表。”

“那回來就回來唄,總不過是跟著我爸做事。我跟程氏集團又沒什麼瓜葛,爸您跟我說這些幹嘛?”

杜長風微微嘆了口氣,說:“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會是這個反應,要不是這樣,我還真沒什麼可擔心的。今天我公司開完會,幾個股東留下來,找我說的就是這件事。那幾個股東,都是老朋友了,沒有絕對的威脅之下,肯定都是站在我這邊的。包括上次我力排眾議要大家拿出對應的股份給你,他們也是最開始就力挺我的幾個。他們對這事有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