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雙管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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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卞聽到床頭的電話響起,但他還是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
年紀不小了,尤其是這幾年在省廳國際部門的工作,讓他哪怕再如何保持一顆第一線的工作之心,身體卻不可遏制的退化了不少。
像是這幾天這樣高強度高密度的工作方式,已經頗有些日子沒有經歷過了。
哪怕是調回到刑偵部門,但其實也並不是第一線的刑偵部門,省廳的刑偵工作,其工作量並不算太大。
熬了一個通宵,也沒有立刻補覺,而是到了夜幕降臨才終於得到休息的機會,要說不累,老卞自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這一覺,足足睡了超過十四個小時。
畢竟不是小夥子了,內心再如何狂熱,身體總歸不會撒謊。
躺在床上,仰面看著天花板愣了幾秒的神之後,老卞才拿起了床頭的電話。
一眼看去,竟然是程煜打來的,老卞知道他必然有事。
再一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竟然已經是九點左右了,窗簾透進的微光,充分說明這並非他剛入睡幾個小時的夜晚,而已經是第二天了。
老卞輕輕晃動腦袋,卻是再無絲毫睏意,整個人清醒無比。
雖然看到手機抬頭上還有幾條微信,但老卞還是立刻接聽了程煜的電話。
“程少。”
從他的聲音裡,程煜倒是聽不出太多老卞其實是剛睡醒的狀態,但由於老卞這個電話接聽的時間有些長了,而老卞也並未壓低聲音說話,這表示他並非在會議場合,身邊如此安靜,自然也不是在嘈雜的場合,所以沒能聽見他的手機在響,這隻能說明老卞是剛醒的狀態。
既然是剛醒,顯然是沒看到程煜昨晚給他發的照片的。
程煜當然不會責怪老卞,事實上老卞真的是盡心盡力,說是職責所在,但若不是程煜的事情,老卞也不可能賣力到兩天只睡了一覺的程度。
“剛醒?”
老卞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可能真是年紀大了,這一覺睡得還真是踏實,居然都已經快九點了。”
程煜笑了笑,說:“昨天白天就讓你休息,你不聽。”
“唉……”老卞撓撓頭,說:“程少您有啥事兒只管說,我收拾一下就去市局那邊看看情況。”
程煜心道我現在有事問你,你也不可能給我答案啊。
於是便道:“不急,既然你剛醒我也就沒什麼可問的了。你看看昨晚我給你發的微信吧。”
老卞連忙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之後,老卞趕忙開啟微信,除了程煜發來的,還有專案組那邊發的一條資訊。
先點開程煜的,老卞看到一張照片,下邊是程煜讓他幫忙查查這個男人身份的文字。
猶豫了一下,老卞覺得還是有必要問問清楚,就動手給程煜回覆了一條微信。
“程少,這照片上的人……”
程煜很快回復了一條語音:“昨晚跟朋友吃飯,正巧我那位堂弟也在同一家飯店,照片上的人是他宴請的物件。我對這倆人的會面有些懷疑。”
老卞看完,心中默默的琢磨。
程煜對程傅有所懷疑,這對老卞一直都是開誠佈公的。
雖然程煜的語音沒有透露太多,但如果僅僅只是一場尋常的會面或者飯局,想必程煜自行就會有所過濾。
總不可能說程傅每接觸一個人,程煜就會讓老卞幫忙調查一番。
顯然是這倆人在接觸的過程中,從行為和姿態等等方面,程煜有了個基本的判斷,他才會讓老卞幫手。
認識程煜也快一年時間了,雖然程煜很年輕,現在也不過才二十二歲,但老卞覺得,這可能是他見過最成熟最穩重的二十二歲。
甚至絕大部分三十多歲的人,都遠不如程煜能夠沉得住氣。
點了點頭,老卞將那張照片轉發給了市局那邊負責專案組事宜的人,明確指示,要從戶籍庫裡找出這個人,確認此人身份。
那邊已經上班了,當然是立刻發來回覆。
隨後,老卞才點開專案組發來的微信,這是專案組在有了較為重大的案情突破之後,跟他所做的彙報。
但這些都只是關於這個倒賣廢舊零配件的團伙的案情突破,團伙中不少人已經熬不下去,被突破了心理防線,對他們所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基本上,專案組掌握的證據已經可以向這個團伙提起公訴。
可老卞不光是要打擊這個團伙,他更希望能透過這起案子,將程廣年的問題一併搞清楚。
於公,這是這個團伙涉案事實中一件已經造成極為重大後果的案情,這對於檢察院和法院對這個團伙的量刑有極為重要的參考作用。
於私,老卞非常清楚程煜是個什麼人,除非他不打算查下去,否則,就好像那晚他揪出了王栩,並且以一己之力讓王栩放棄抵抗束手就擒一樣,程煜肯定不會畏懼任何危險,也會將這件事一查到底。
更何況,程廣年的情況,明顯是有人故意針對他做手腳,他那輛車被動的手腳可不只是簡簡單單販賣廢舊零配件造成的事故,而是有人蓄意謀殺。這對於老卞來說,也是必須要徹查到底的事情。
雖然這起案子缺乏關鍵性證據,從而直到現在都無法以謀殺立案,但老卞也將自己和程煜的懷疑都上報給了省廳領導。
因為牽涉到省內如此著名的企業家,並且這個企業家與省府的關係一直相當良好,省廳領導也是第一時間將這件事上報到了省府的主要領導那裡。
領導進行了斟酌之後,做出指示,既然從程式上沒有足夠的疑點和證據立案,那就交給老卞繼續進行調查,務必要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所以,程廣年的事,對外界而言就是一場意外,可在省廳以及更高層的部門,實際上已經算是立案了。
但是這件事牽涉重大,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不宜公開。
是以哪怕是這個專案組,老卞也無法將一切對他們明言,只能由自己和兩名心腹暗中做著調查。
專案組的人,是覺得這個案子基本宣告結束了,於是當今天凌晨,一部分團伙成員鬆了口,供認不諱之後,他們將所得到的口供和證據進行了整理,認為這個案子基本上已經可以定性,接下去就是移交檢察部門的事情了。
於是,他們給老卞發來了微信,倒不是催著老卞去局裡準備結案移交,只是從程式上做出彙報,同時從精神上鬆弛了下來。
專案組成立不過二十多個小時,絕大部分成員覺得已經可以就地解散了。
可老卞當然不會允許他們解散,是以,他斟酌了一下,並未回覆任何資訊。
洗漱完畢,老卞吃了兩口夫人給他留在廚房的早點,急匆匆的出了門。
到了市局之後,負責這起案件的專案組成員們,已經沒有了昨天那種緊張感,雖說都還在等著老卞這個組長回來一錘定音,因此都沒有離開單位,但老卞一進門,就發現這些人早就處於一個極為放鬆的狀態。
有些是懶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有些則是在吃著早點,有些相互聊天打趣。
老卞深知,這些幹警們都是熬了一整夜不曾閉眼的,他當然不會因此指責他們任何。
尤其是對於這個專案組的其他成員而言,案子到現在這個局面,的確已經可以稱之為基本結束了。
是以,老卞召集所有專案組成員簡單的開了個小會,主要是聽取了他們整理出來的證據。
然後,副組長開口問道:“卞局,這個案子基本上已經可以釘死了,您看咱們是不是立刻聯絡檢察院那邊,移交給他們?”
老卞擺擺手,笑眯眯的說:“昨晚突擊審訊,大家辛苦了。
看得出來,大家都很疲憊,但是精神面貌非常好,幹勁還是很足的。
咱們專案組,成立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但是取得的成果,卻是相當不錯。
說來慚愧,我這個組長,卻沒有起到帶頭作用,昨晚大家都在這裡忙活的時候,我卻回去睡覺了。”
這時候,那位副組長趕忙插嘴道:“卞局您可別這麼說,這次專案組的行動之所以能那麼順利,完全得益於卞局以及另外兩位同志前天晚上到昨日專案組成立之前所做的工作。
我們昨晚只是熬了一個通宵而已,這在咱們刑警隊是家常便飯。
可是您三位前天熬了一個通宵,為咱們的偵破逮捕工作做足了十全十美的準備,而且您三位昨天一直奮戰到天黑才離開,即便是咱們隊裡的小夥子,都說您三位才是真正的辛苦。”
老卞滿意的笑了笑,手部做出一個往下壓的動作,制止了其他隊員順應那位副組長的話。
“呵呵,現在案子還沒有完結,我看咱們就不要繼續互相吹捧了。
現在雖然咱們掌握的證據已經足夠充分,足以定這幫害群之馬的罪了。
但是,畢竟咱們專案組成立都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上頭也沒給我們任何壓力。
我想,我們是不是可以把工作做得再細緻一點,務必把這個案子辦成鐵案。
不過諸位同志不用擔心啊,同志們的辛苦,我是看在眼裡的。
今天又是週末,諸位就先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
剩下的工作呢,就由我們這些昨天睡飽了的人來做。”
老卞環視全場,發現會議室裡的氣氛顯得有些微妙。
畢竟也是從基層幹上去的人,老卞很快就想到了原因。
他微微一笑,說:“移交檢察院那邊,咱們不著急。
檢察院的同志也要休息麼,今天週六,明天週日,我看咱們在沒有上峰壓力的情況下,就不要給兄弟單位找麻煩了。
咱們也正好趁著這兩天把案情和證據做的再瓷實一些,等到週一的時候,咱們再一起跟檢方的同志一起,把這幫人給移交過去。”
老卞明白,他這會兒推三阻四的不肯把案子移交到檢察院去,而且還讓在座的都回去休息,那麼剩下的人,可就全都是從省廳下來的人了。
這些人也怕老卞會把功勞全搶了,到時候他們豈不是白忙活了?
雖說這個案子還真是老卞那邊的人功勞比較大,前期工作已經做到只需要他們上門抓人然後突擊審訊拿到口供的程度了,實物證據老卞那邊都已經準備好了,但是,這幫人畢竟跟著忙前忙後,又是抓捕又是審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要是在臨門一腳的時候,被老卞把功勞獨佔了,大家肯定也不那麼滿意。
但是老卞這麼一說,這些人就全明白了,老卞是想替他們把最後這點掃尾工作給做了,也沒打算搶他們的功勞,既然是要等週一才移交檢察院,那麼他們之前那點小心思就全都不存在了。
副組長略有些赧然的站起身來說:“這些細碎的掃尾工作怎麼能讓卞局做呢,我們還沒太累,我們做完再回去休息也沒問題。”
“呵呵,咱們就不要推來搶去的了,我呢,大家應該也有所瞭解。
以前我也是市局刑偵隊的,後來才被調到廳裡,這些年一直有心重回一線崗位,可始終被放在對外聯絡上。
不久前好不容易回來了,但跟你們這些真正的一線成員還是沒法比。
不是大案要案廳裡不會介入,我覺得自己簡直都快要忘記一線警員辦案的很多程式了。
所以這次,我就給大家當個保姆,託個底,最後這點工作就讓我好好熟悉一下一線辦案是怎樣的一個流程。
大家回去休息吧,我在局裡等著大家,咱們週一匯總完畢之後,將這幫不法之徒移交檢察院!”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大家也就不再多言,在副組長一聲令下過後,眾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而老卞,則是直接去了戶籍那邊,詢問之前那張照片的進展。
可是今天是週六,雖說照片發過來之後,值班人員立刻聯絡了正在休息中的負責戶籍檔案的警官,可等她趕到市局,甚至比老卞進門還晚了一些。
這張照片又足夠沒頭沒腦,連個具體的方位都沒有,就等於是要在全國十幾億人口當中進行匹配。
當然,這可以去除掉一半的女性,以及不滿十八週歲的少年和兒童。
可即便如此也有好幾億人需要逐一比對,哪怕計算機的運算能力再強,也不是這短短半小時不到的時間能夠得出結果的。
而且老卞在傳送這張照片的時候,有個先入為主的印象,他總覺得,既然這個人現在就在吳東,並且程煜是懷疑他跟程廣年的案子有關,那麼這個人很可能本身就是江東省人。
所以,他告訴那邊的警員,先從江東省的居住人口開始進行比對。
包括流動人口,江東省足足有近億人口,光是這部分人口,就不是半小時能比對出來的。
好在老卞也不是太著急,他一手太極,把移交檢察院的時間定在了週一,這就有接近四十八小時的時間可以進行詳盡的比對,是以他乾脆就留在戶籍那邊,泡了杯茶陪著那位警官一起坐著。
程煜離開醫院,原本是想著如果老卞起得早,這會兒可能都已經有一些眉目了,自己也可以約他見面談一談。
可老卞那會兒剛起床,程煜也知道急不來,下樓上了自己的車之後,倒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去了。
在車裡坐了會兒,程煜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照片上那個男人是東北那邊的口音,而且口音不太重,高一鳴當時分析說很可能是黑龍江或者內蒙古的,畢竟遼吉二省的口音是比較重的,這件事他倒是沒跟老卞說,這無疑會增加老卞排查的難度。
於是,程煜又給老卞打了個電話。
老卞聽到手機響,一看是程煜,以為他是著急了,自己這邊也的確有些尷尬,便放下茶杯,匆匆離開了辦公室,站在走廊裡才接聽了程煜的電話。
電話一通,老卞就說:“程少,抱歉。
今天呢,是週末,戶籍這邊的同志休息在家。
我也是接到您的電話,才把照片傳到局裡,然後又找來了戶籍這邊的警員,這會兒還在排查江東省的人口。
不過您放心,我已經……”
程煜直接打斷了老卞的話,說:“卞局,也怪我沒把話說清楚。
我不是催你出結果,而是想告訴你,照片上的那個男人,說的是東北口音,而且是比較接近普通話的那種口音。
我個人懷疑,這個人很可能是黑龍江或者內蒙的人。
我建議,你只需要先排查這段時間的省內流動人口,畢竟這個人是外地人,來了吳東肯定要找個地方住。
現在飛機、火車以及酒店都是實名制,這個範圍應該能縮小很多。
如果這些都查不到,那就集中在內蒙靠近東北那邊,以及黑龍江這個省進行比對排查。”
老卞一聽,心說自己還果然弄岔了,於是也趕忙說:“程少您提供的這個線索太重要了,這能減少很多的工作量。
這樣吧,我立刻就讓戶籍那邊集中排查四十天內吳東的流動人口狀況,如果沒有,就排查一個月內江東省的流動人口狀況。
再沒有,再按照您說的去查黑蒙二省。”
“好。辛苦了。”
“沒事沒事。有什麼情況,我及時跟您通氣。”
程煜剛準備結束通話電話,又想了想,說:“等等。卞局,我覺得還有一種可能……”
“您說。”
“你昨天不是跟我說了麼,有三條跟賓利有關的零部件銷售記錄。我想啊,如果說這個男人真的跟我父親那件事有關,保不齊從那個團伙那邊,能找到突破口。把照片給他們看一下,就說要摸查買家的資訊……”
老卞一聽,猛地一跺腳,說:“哎呀,我怎麼把這一點給忘了。”
“其實我也是剛想起來,之前我們一直認定那個團伙很少採取見面的方式進行交易,所以都沒想過這幫人有可能會認識照片上那個男人。
我這麼說,也就是隨口一問。
畢竟,即便不認識,或許也能讓他們想起曾經有個東北口音的人找他們買貨,那麼或許能更直接的找到那個男人的聯絡方式,隨後確認身份就比較容易了。”
老卞連連點頭,說:“好,我這就去提審那幫人。”
掛了電話,老卞急匆匆的喊來自己的警員,開始提審那幫人。
連夜審訊,那幫人早就疲憊不堪,原想著該交代的交代了,總能讓睡覺了吧?
可沒想到,這剛閉上眼還沒幾分鐘,那邊又來人喊出去一個,問幹嘛,回答他們的就是兩個冰冷冷的字眼:提審!
這幫人簡直就要崩潰了,一個個哭天喊地,說自己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再提也毫無意義。
其結果,當然是警員的一句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