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井明心想這大概也是中二病的一種了,只是別人多是“漆黑烈火使”或者“邪王的真眼”這種拉風動漫的中二病患者,但小圓得的卻是幾十年前的中二病。

幻想自己可以和貓對話,天真得要死。

“那貓為什麼會死呢?”

內心鄙夷,櫻井明卻還是一臉笑容,說著不鹹不淡的話。

“因為貓終歸是要死的,就像兩個相愛的人總會分離啊。”小圓認真地說。

女孩誠懇的目光驟然打穿年輕人的心理防線。

該死,他怎麼會沒來由地想到奈美……兩個,相愛的人?

算上奈美櫻井明已經一路獵殺了十九個女人,有的甚至叫不出名字,但他還從未有過愛情這種東西。

其中奈美是個例外,她二十八歲,長相甜美,在學院裡就一直很照顧櫻井明,儘管有時會痛罵櫻井明的頑固,卻會在罵完後將他帶到研修室,在夕陽的光裡講勉勵的話,伸手輕揉他的腦袋。

偶爾還會從家裡給他帶蒸得很好的蛋羹和梅子飯。

櫻井明無數次幻想過自己某天能從青崗山學院出去,順理成章地成為校工或者別的職業者,然後和奈美組成新家庭,這樣他就可以在上班的時候順便向同事們炫耀妻子親手做的愛心便當。

但是執法人的記錄告訴他,即便他血統毫無異常,也得保持觀察期到四十五歲後才能放出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對於混血種來說,這個年紀或許正值巔峰,但對於大他七八歲的奈美,早已經將人生過完大半。

所以櫻井明不堪忍受這種時間的摧殘,或許要不了多久,奈美就會結婚生子,而自己,要在這深山中的學院禁錮很久。

當有人遞來橄欖枝的時候,櫻井明不堪蠱惑地心動了,那是他唯一的機會,就像輸紅眼的賭徒將借來的籌碼全部梭哈。

哪怕只有短暫的十幾天,他也短暫地見到了“光明”。

他殺了奈美,將她埋葬在櫻花樹下。

逃亡兼放縱的日子令櫻井明極度舒爽,大腦的多巴胺飛速分泌,但他此刻聽著女孩的話,竟然有些意興闌珊。

就像個從未得到過玩具的小孩子在大人的世界裡報復性的消費,到最後失去了可以分享的夥伴,陷入深深的空虛。

女孩忽然低下頭輕聲啜泣起來,“小黏死的那天是冬天,早上起來我看見它趴在被爐下面沒動彈,我還以為是天氣太冷了不想出來。就過去摸摸它的頭,可它把腦袋放在我手心裡喵的一聲,我聽懂了,那是在想我告別。”

小圓臉上寫滿了難過,淚水從姣好的面容劃過低垂下來,滴落在絲制的裙子上。

“我說著說著就哭了,實在對不起,櫻井先生。”女孩使勁把眼淚擦掉露出燦爛的笑容。

“其實小黏死了就是回到山中繼續作貓精靈了,我為什麼要哭呢?”

櫻井明一點也不喜歡她的笑容,白痴燦爛又透著難過,看了叫人心裡難過。

就像他在夜間的宿舍偷偷時,只喜歡看男主勇屠惡龍成為英雄,攜手女主共同冒險的奇幻故事,而不是歪七扭八,字裡行間又透著股酸氣的文青情節。

就像圖書館閱覽室裡那本《挪威的森林》,他連幾頁紙都看不下去。

但此刻的自己卻在和一個自閉症女孩閒聊,做著無意義的事情。對方說的根本只是臆想,而自己也只在乎她校服下的美好胴體。

好在櫻井明及時調整心態,笑容滿面地說:“火車上的空調怎麼越來越熱了,小圓你還穿著絲襪呢?不覺得熱嗎?”

他的目光就像吐著芯子的毒蛇貪婪掃過女孩每一寸肌膚,車廂的空調確實在不斷噴出熱風。

“嗯,確實很熱的,分明上車的時候穿襪子溫度很合適。”小圓點點頭。

“斯哈嘶哈嘶哈……”

與兩人相隔不遠的路明非張開嘴,像狗一樣吐著舌頭,拿著便當的盒蓋不斷扇風,額頭髮際間隱見汗漬。

坐在對面的凱撒無聲地做個嘴型,看起來是中文的發音,xu。

“噓?”

路明非及時住了口,再一看楚子航,師兄果然心靜自然涼。

“小圓要不要到衛生間把襪子脫下來,這樣太熱了對身體可不好我可以幫你拿行李。”

櫻井明終於找到適合動手的時機了,洗手間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只要在小圓背後推一把,自己跟著進門後捂住她的嘴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那會不會太麻煩學長?”小圓有些猶豫。

“當然不……”

“各位乘客請注意,現在播報緊急通知。由於控制系統短路,八號廂的空調製冷出現故障,列車員需要修理。八號車廂的乘客請帶上各自的行李轉到貴賓車廂休息,為表示歉意,我們已經在貴賓車廂為大家奉上下午茶。”

櫻井明的聲音被列車員的廣播斷了,乘客們一個個都是欣喜地起身,每個人都為能去貴賓車廂而興奮,因為那裡的座位寬大又舒服,價格是普通車廂的三倍。

越來越多的乘客拿著行李向貴賓車走廂去,八號車廂一下就空了。

但櫻井明僵坐著不動,他的聽覺比常人更靈敏,所以能聽見人在列車頂上走動的聲音,在賓士的列車中,竟然走的如此舒緩。

四面八方都有殺機湧動,在廣播響起之前,8號車廂已經被重重封鎖了。執法人循著他的氣息追來了,他們是最優秀的黃金獵犬,同時長著豹子般的爪牙。

空調沒有壞,只是撤走普通群眾的手段。這節車廂就是執法人替他選定的處刑地。櫻井明無法跳車逃走,鐵軌沿線都是無人區,那是執法人最好的戰場。

讓他意外地是,先前餓死鬼投胎般吃著鰻魚飯的傢伙沒走。

拿著本書在裝模作樣的衰仔扭頭環顧四周,然後在空蕩蕩的車廂內尷尬地起身,朝自己露出個傻逼一樣的純真笑容。

櫻井明有點想笑,如果執法人都像他這樣的專業素養,那自己倒一點不用擔心生命安全了。

只是這傢伙身旁的兩個男人已經從各自的行李袋裡抽出黑色的獵刀和日本刀,表情淡定地就像經驗老道的獵手,儘管他們沒有穿那經典的黑色長風衣兼浮世繪襯衣,但遠比櫻井明先前接觸到的執法人都要恐怖。

他只能冒死在這節車廂上和執法人搏鬥,輸的人時間會永遠停在這一刻。

櫻井明不由握緊袖子裡的壓力注射器,深沉紫色的莫洛托夫雞尾酒已經在逃亡路上用光了。

他現在手裡的一支,也是壓箱底的一支,正緩緩流淌著鮮血一般的紅潤光澤,像是通往地獄的岩漿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