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環境與之前的地鐵站相似,卻又略顯不同。列車停靠在月臺邊,月臺樣式極其古老,水泥地面的邊角鋪著翠綠的瓷磚,有些像長滿青苔的湖底。

刷著白漆的牆壁泛黃老舊,唯有一盞白熾燈照亮。

“福壽嶺站……1977年!”路明非默讀的聲音猛然高起來,帶著難以置信。

他從未聽說過濱海有這樣一座古老站臺存在。忽然,陳雯雯指著白熾燈下一道披著亞麻布的人影,驚恐到說不出話來。

幾人順勢望去,不由得毛骨悚然,這個身影絕對不是人的背影。九條類似蛇首頸椎的東西在昏暗的燈光下晃動著。

李龍淵提劍走過去,那傢伙正好轉過身來,九隻頭顱分別望著幾人。這竟是隻大號九頭鐮鼬,其中最為膽小的陳雯雯看見這樣一頭巨型生物,嚇得雙眼一白,差點沒暈過去。

“歡迎客人,歡迎客人!”九頭鐮鼬的九張嘴同時發出沙啞、怪異、歡快的聲音。

嚇得老唐不斷用手朝它比劃著,意思是你要是過來,我便對你不客氣。

然而九頭鐮鼬一直在那張棕木方桌前坐的穩穩當當,一點沒有要露出獠牙的意思。

“我們來玩遊戲吧!”九頭鐮鼬發聲,它張開嘴,九隻鼬鼠頭湊到個人身前,吐出瓶蓋或者指南針或者金色籌碼。

唯獨沒有給李龍淵任何東西。

“這是什麼?”路明非看著這個刻著

“北冰洋”字眼的瓶蓋,有些好奇地問。這不就是以前橘子味汽水的瓶蓋麼?

以前下水道里常見的垃圾。

“這是我審視你們孤獨所給付對應的籌碼,在遊戲裡,一個北冰洋瓶蓋可以換十個指南針,一個指南針可以換十個麥麗素,一個麥麗素可以換十個暗金色籌碼,一個暗金色籌碼可以換十個古銅色籌碼。”九頭鐮鼬非常機械地給出解釋。

“只有得到1000個瓶蓋的人才能離開哦,不然你們就得一直留在這裡陪我玩。”九頭鐮鼬看似天真的發言配上這醜陋怪物的猙獰軀體,顯得不寒而慄。

他們甚至可以想象,拒絕的後果便是迎接這傢伙收割生命的死神彎鐮。

路明非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北冰洋瓶蓋,又偏過頭望了望老唐手裡的指南針、夏彌手裡的麥麗素、陳雯雯手裡精美的金色籌碼以及什麼都沒有的神秘年輕人。

“難道我這麼孤獨麼?”男孩有些欲哭無淚,又忽然覺得九頭鐮鼬是個真正的智者。

“明非同學,你是挺有,創作詩歌的天賦。”陳雯雯半是羨慕半是苦笑地望著他手上的瓶蓋,低聲出言安慰。

像海明威、太宰治之類的文學家多半就是孤獨憂鬱的,才能寫出來悽美的文章。

這一刻,倘若不是環境受限,文思如泉湧的路明非甚至覺得《百年孤獨》不過如此,《老人與海》也最多隻能頂幾個指南針。

“為什麼不給這位籌碼?”老唐瞅了一眼身旁戴著口罩和棒球帽的神秘年輕人,有些替他打抱不平。

好歹也得給人家點東西,哪怕是一個最低廉的古銅色籌碼,也是個機會不是?

“我看不透這位大人內心,所以他隨時可以出去。”九頭鐮鼬很是真誠地張嘴說道。

遊戲規則總是由強者制定,弱者來遵守。而當某人的力量強到足以挑戰制定規則的那個人,那麼他就不必遵守規則。

李龍淵倒是饒有興趣地望著這張賭桌,沒有說話。路明非試探性地將那塊

“北冰洋”瓶蓋丟出去,九頭鐮鼬很快就從桌子下搗鼓出堆積成小山一般的精美金色籌碼。

老唐和夏彌有樣學樣,同樣將手中的道具兌換成金色籌碼,想要出去,他們就必須聽從這傢伙的安排。

“我們就來玩三張牌吧,最為通俗易懂,又靠運氣。”九頭鐮鼬提議,雖說是提議,他們也只能有點頭答應的份。

三張牌又叫做詐金花,從表面上看是一種自己可以掌握自己命運的遊戲,其實更考慮玩家的膽略和智慧。

策略在於以小博大的一個

“詐”字。遊戲使用一副除去大小王的撲克牌,共4個花色52張牌。自莊家開始,依次給每位玩家發三張牌,牌面向下為暗牌。

由莊家的順時針的下一家先開始下注時,這便是支付給贏家的籌碼。),其他玩家依次順時針操作。

輪到玩家操作時,玩家可以根據條件和判斷形勢可以進行加、跟注、看牌、放棄、開牌等。

首輪加註和加註上限可以由玩家自行商議或者莊家規定。當最後遊戲者只剩下2個人時,則可以隨時選擇開牌;或者有大於2人的使用者,但是付出的籌碼已經達到封頂時,則由荷官開牌。

遊戲最後會根據玩家牌型的比較來判斷勝負,贏家通吃全場。其中豹子>同花順>同花>順子>對子>單張(AKJ最大,352最小)。

當場上只剩兩個人時,不能棄牌,只能繼續跟注或者開牌。這條規則是九頭鐮鼬額外新增的。

聽完規則介紹,陳雯雯的臉色一下子變幻起來,她手裡的籌碼是最少的,就意味著她或許只有一次機會。

而她不清楚當自己失去所有籌碼時,面對自己的會是什麼。

“底分金額是一塊金色籌碼,加註上限是1000塊金色籌碼,現在請玩家下注。”九頭鐮鼬既是莊家也充當發牌荷官的角色,當即制定好規則便迫不及待地發牌開始。

陳雯雯面色蒼白地遞出她唯一一個金色籌碼作為底注,愣愣地望著九頭鐮鼬飛快發來的三張牌。

“我跳水!”路明非甚至沒有看一眼這牌就選擇棄權。輸一個金色籌碼對他來說幾乎無傷大雅,可陳雯雯輸不起。

如果其餘人都跳水的話,留在場上的陳雯雯就會是最後的贏家。

“我跳水!”

“我放棄!”老唐和夏彌的聲音先後傳來,令路明非在心裡暗暗感激,他們也清楚自己的意思。

特別是夏彌在只有10個金色籌碼的情況下,還願意冒著風險,損失一個籌碼來救素不相識的陳雯雯。

這簡直是人美心善的典範吶!可場上還有一個荷官是繞不過的,九頭鐮鼬很有自信地選擇開牌,而不是將勝利拱手送於他人。

“方片5紅桃6梅花7,順子。”九頭鐮鼬翻開它面前的牌,這不得不算一副好牌。

陳雯雯白嫩的右手顫巍巍伸出來,依次掀開她面前的暗牌。如果自己的牌比它小,那麼僅有的一塊金色籌碼也會被贏走,她無法想象自己接下來會遭遇什麼?

永遠留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對著這個面相醜陋猙獰的九頭怪物?或者老死餓死渴死在這裡。

都不是陳雯雯能夠接受的結局。

“黑桃3、黑桃5。”接連兩張牌被翻開,看起來都不是很大。白裙女孩不由緊閉上雙眼,徹底翻開最後一張牌,手心裡沁出冷汗。

“黑桃4,同花順。”路明非在一旁歡呼起來,陳雯雯如釋重負地撥出口氣。

這一局她吃掉全場,收穫四個金色籌碼的底注。

“下一局,底注兩個金色籌碼,上限1000塊金色籌碼,請玩家下注。”輸了遊戲後的九頭鐮鼬聲音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機械似地重複規則。

李龍淵雙手負胸,懷抱太阿,在一旁看著賭桌上的四人一怪,覺察出些許端倪。

這個遊戲想做贏家很簡單,輸家也很容易,可九頭鐮鼬作為莊家,本金幾乎無限,他們四個想要一起脫身,就必須通力合作,不然一定會有人得留下來。

路明非和老唐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顯然也發覺了這場的遊戲的關鍵。

他們這些籌碼相對多的機會可以先把勝利的機會放在別人身上,這樣他們才能有贏的希望。

這一局,老唐和路明非還是選擇跳水,夏彌看看手裡的牌,搖搖頭後也將牌棄入牌堆。

“加三個金色籌碼。”九頭鐮鼬推出三個精美的金色籌碼,似乎想要用這種緊張感壓倒女孩。

女孩同樣推出手裡僅剩的三個籌碼,她沒有退路。由於一方所剩籌碼為0,系統也就是荷官自動開牌。

陳雯雯地將面前三張牌鋪開,

“紅桃9、方片6、梅花3”。臉色瞬間失去血色而變得蒼白。雖然她不會玩這種賭博,卻也知道這副牌並不大。

簡直爛到極點。便是在最小的單張裡也屬於較小的那一類。九頭鐮鼬也同樣攤開它面前的牌,

“紅桃6、梅花5以及方片3!”這簡直比陳雯雯的牌更爛。路明非瞪大眼珠子望著這一幕,老唐則悄悄貼近他。

“明明,你發現沒有,這怪物乎不會選擇棄權。”老唐在跳水以後就一直在觀察荷官的一舉一動,它明明看到自己的牌很小,卻依舊選擇開牌。

就算是想以小博大,可它這也太小了,只要開牌就基本沒有贏的可能。

況且它選擇的是無路可退的陳雯雯,她很難會被這種把戲所動搖。

“再多觀察幾局,至少說明這傢伙不會作弊。”路明非小聲回應,九頭鐮鼬壓根不管他們倆的交頭接耳,只是自顧自地發牌。

連續幾十輪下來,底注和上限都都在增長,最後大都是由夏彌或者陳雯雯與九頭鐮鼬開牌,而結果自然也都是贏多輸少。

四人都積攢下500瓶蓋左右的身家,這樣看來,只要配合得當,輪流從九頭鐮鼬身上薅羊毛下來,馬上就有出去的希望了。

而且他們發現,無論他們加多少注,荷官都會和機器人一樣原封不動地加註,這無疑會令他們出去的時間快速縮短。

這時候,拿在手上當作明牌的陳雯雯忽然眨了眨眼睛,這意味著她已經拿到一副好牌。

在四人中,她手上的瓶蓋是最少的,只有300個。而今天運氣爆棚的路明非只是靠幾把大勝,就已經積攢到八百多個瓶蓋。

換老唐羨慕摻雜嫉妒的話來說,這就是傻人有傻福,天公疼憨人。就比如這一次,路明非就拿到副好牌。

可他提前出去了,籌碼最少的陳雯雯怎麼辦?所以在老唐和夏彌選擇跳水後,路明非果斷推出299塊籌碼,

“跟!”。這是最保底也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既沒達到賭注上限又能儘可能多的給陳雯雯送出籌碼。

陳雯雯同樣推出她面前299枚瓶蓋,只留一枚在手裡。這是她離成功最近的一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只要等到九頭鐮鼬同樣跟出299塊籌碼,路明非再選擇跳水,陳雯雯就能獲得將近六百塊瓶蓋的收益以及眾人的底注,加在一起足夠超過1000塊。

這樣就能先送陳雯雯離開這裡了。然而,九頭鐮鼬伸出九隻鼬鼠一般的頭顱,在賭桌兩邊仔細數著金色籌碼,狡猾的眼珠轉了轉,張嘴說道。

“一副爛牌,棄了棄了。”九頭鐮鼬將三張紙牌摔在桌面上,用相當擬人化的口吻說著。

老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難道他們都被這傢伙的演技騙了?這是幾十輪下來,鐮鼬第一次棄牌。

陳雯雯面色也一下難看起來,這時候場上還只剩下她和路明非兩個人,而他們必須要開牌見面了。

好在自己的牌夠大,雖然贏了這一把也出不去,卻也能有七百瓶蓋的身家,而路明非也不會因此破產。

所以陳雯雯很有自信地攤開手裡的牌,

“梅花K,紅桃K,方片K。”豹子!在詐金花種排列組合裡,這三張K是排在第二的存在,從機率學上說著,這就是必贏的1。

這也是陳雯雯為什麼要不惜用眨眼跺腳等來暗示路明非他們。這三張牌幾乎是通殺全場人存在,而路明非要做的也只是配合她加註,好在這一局就送陳雯雯離開。

但所有人都沒有料到,九頭鐮鼬竟然選擇棄牌了。不過也沒關係,只是這一把失去逃離的機會,只要再賭下去,說不定還有轉圜的機會。

可是路明非只能焦急地撓撓頭,大喊著:“我要跳水!”

“不行!”白熾燈下,九頭鐮鼬九隻頭顱齊齊盯著他,惡狠狠地露出尖利齧齒。

現在場上只有兩名玩家,根據規則,兩人只能繼續加註或者開牌。路明非硬著頭皮,迎著眾人目光翻開他面前的撲克牌。

“三張A!”老唐驚呼一聲。這小子運氣好的有些逆天吶!真正通殺全場的王出現了!

荷官熟練地將所有人的籌碼掃到路明非這一邊,透過計算,他這一局一共得到了1215枚瓶蓋,可以離開。

而陳雯雯失去299枚瓶蓋籌碼,最後一枚也無法支撐她給付下一局的底注,意味著她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女孩面無血色地抬起頭,望著九頭鐮鼬,原本好看的眼睛如今滿是哀傷。

路明非連連焦急地朝女孩擺手解釋,這真不是他的本意。然而心灰意冷的陳雯雯沒有再回應,她知道路明非是在幫她。

只是事已至此,又能怎麼辦?這時,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將一柄瑰麗威嚴的劍按在賭桌上,隨之傳來的是年輕人清冷的嗓音。

“我要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