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畫

當路明非從自己床上醒過來時，楚子航和李龍淵已經隨隊伍登上飛往美國芝加哥國際機場的班機。

他們並不打算現在就和路明非解釋什麼，反正卡塞爾學院的校工也一直在關注他。

路明非總有一天也會認清楚這個有龍類的世界，踏進屠龍世界的大門。

但不是現在，時機未到。波音747客機上，李龍淵等人坐在最舒適的頭等艙內。

在盛唐集團下的私人醫院接受最好治療的葉勝和酒德亞紀兩人身體也已經恢復過來。

至於昂熱校長那架名為

“斯萊普尼爾”，由灣流G650公務機改造的專機，自然不能一直停在中國境內等待他們，早就先行一步返航。

他們此刻已經並肩靠在航空沙發上，手牽著手，臉上始終掛著溫和而平淡的笑意。

至於其他的隊員們也是分散而坐，養成敏銳直覺的混血種們幾乎在第一時間注意到這一點細節。

中年教授曼斯·龍德施耐特捧著一支微微冒著氣泡的淡黃色香檳，不時輕呡一口，顯得很是悠閒。

卸去船長的職責後，男人鐵血嚴肅的一面好似也隨之消失，只剩下作為魔動力機械學這門課教授的正派與和藹。

身為這次行動的總負責人，他當然清楚夔門計劃的危險性，男人已經做好將命留在這裡的準備。

可事實上，在李龍淵等優秀學生的協助下，他們不僅圓滿完成任務，全員還在次代種的龍侍威脅下脫身，安全返回學院。

這絕對是運氣與實力缺一不可的。總得來說，就是他們用最小的代價換取了最大的成果。

而且這場成果之豐厚堪稱學院二十年之最。因為這是他們第一次收集到關於龍王諾頓的資料，也是首次親身面對四大君主的威壓。

而他們拍攝回來的龍文資料，交由教授團破譯後也會得到非常有用的資訊，幫助他們去深入瞭解龍類的歷史。

不亞於人類阿波羅號登陸月球的一步。

“亞紀學姐，你和葉勝學長打算哪天辦婚禮啊？”暗紅色頭髮披散在肩，穿著身黑色小禮裙的女孩調侃著問向緊緊倚靠在一起的兩人。

上次在飛機上，諾諾也是問著同樣的問題，可葉勝和酒德亞紀都默契地選擇逃避，可現在，他們明顯已經成為一對情侶。

“今年過年就回去辦。”沒等長相甜美的亞紀害羞地捂嘴回應，濃眉大眼的年輕人就已經替她接過話茬，笑呵呵的幸福樣子感染了所有人。

亞紀在一旁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氣鼓鼓地沒有說話。

“怎麼，手都牽了，你還能跑哪去？”葉勝舉起和亞紀十指相扣的手掌，得意又戲謔地笑著，一對黑色濃眉飛揚，彷彿回到了初識亞紀的那年夏天。

曼斯教授笑望著這對優秀的學生，再沒有那種執行任務時那種嚴肅、陰翳和麵無表情。

沒有誰是天生的軍事指揮官，他們只是見過太多的血與火，經歷過太多的炮火與硝煙，才逐漸將那顆熾烈而豐富的心埋葬。

“葉勝，要是你和亞紀有了孩子，讓我來做他們的教父吧。”中老年教授開口，不得不說，卡塞爾學院確實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他不僅可以讓孩子生下來有中國父親，日本母親，還能有個德國教父。

曼斯把一生都奉獻給屠龍事業，膝下無子也無女，跟他執行過多次任務的葉勝和亞紀就像他的親生子女一般，他也想老了以後能有個依靠。

到時候抱著剛出生的小孩子到昂熱那老傢伙面前炫耀一番，也是不錯的。

“好啊。”聽見曼斯罕見的請求，葉勝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也不顧害羞低下頭的亞紀，當即便同意下來。

“葉勝學長和亞紀學姐還要去日本辦一趟婚禮吧？”坐在座位上撫摸天權雪白鷹羽的李龍淵突兀開口，語氣裡也是調侃居多。

他們可是欠了自己兩頓飯呢。

“這個還需要去見過亞紀父母家人後，挑選個黃道吉日良辰後才能確定。”葉勝在一旁回答，中原自古以來就一直朝其他國家輸出著很多優秀的傳統文化，周邊很多小國都會保留下來一些習俗。

李龍淵倒也不在意，他反正也不是著急這兩頓飯的人，只是願意湊這個熱鬧罷了。

畢竟葉勝亞紀都是待他不錯的學長學姐，為人也好。

“到時候務必叫上我們。”便是一向不參加婚禮的凱撒也在一旁補充。他做事向來只憑心意和誠意，和李龍淵一樣，不然，便是日本天皇的婚禮請柬他也能拒絕。

楚子航和蘇茜在一旁默默點頭。葉勝和亞紀看著機艙裡這麼多青春而美好的年輕人面孔，又對視一眼，不自覺地笑了。

就在前幾天，他們尚身處冰冷而黑暗的長江水底，隨身攜帶的氧氣瓶裡的空氣又即將告罄。

那時他們是孤獨而絕望的。可現在，他們只覺得似乎世界所有美好的人和事物都圍繞著自己，如果這個世界能一直這樣運轉下去，該有多好？

遠方天際一顆細小的光點逐漸化作龐大的波音747客機平穩降落，一行人輕車熟路地下機，穿梭人流抵達芝加哥火車站。

這時候，天色又到熟悉的傍晚。深秋的芝加哥夜晚遠比李龍淵他們那次上學來要更寒冷，瑟瑟涼風吹拂起街道兩旁的秋楓，也吹向軌道口的眾人。

李龍淵豎起卡其色風衣的寬大擋風領口，雙手插兜，黑色額髮招搖飛舞，偶爾露出深邃而漆黑的眸子。

凱撒則在等車的時候掏出Zippo防風火機，小巧精緻的銀白色金屬火機上刻著復古花紋，手掌摩挲間，赤紅的火舌一閃而逝。

金髮俊朗的年輕人點了支自己最愛的高希霸雪茄，迎著狂風在吞雲吐霧。

事實上，整個團隊裡也就凱撒會抽點菸。如果不是為了保持鎮靜和在屬下面前保持從容不迫的態度，曼斯·龍德施耐特也是不怎麼抽雪茄。

當然凱撒其實煙癮也不大，他只是樂意享受任何最頂級的東西，這點愛好倒是和他那個種馬老爹一模一樣。

不過一支菸未完的功夫，那輛漆黑車身鋪滿銀白色藤蔓花紋的流線型cc1000次列車就已經抵達，緩緩停靠在典雅古樸的月臺邊。

在這樣月光如水，天幕至暗的環境下，這樣一列詭異列車的出現著實會給普通人帶來不小震撼的。

它就像《哈利波特》裡那個神秘的九又四分之三站臺，是區別於麻瓜與巫師世界的通道。

而這輛快車，便是普通人能進入卡塞爾學院的唯一地面交通工具。一身美國上世紀墨綠色制服的列車員自車門後走出來，全身虛幻彷彿沒有一點重量。

袖口和褲線都用金線繡花，胸前掛著一枚繁瑣古樸的銀質徽章，上面的圖案是株半枯半榮的大樹。

男人的言靈是罕見的週期表序列號排名37的言靈·鬼魂，哪怕他身處城內鬧市中心，一般的普通人也會下意識忽略他的存在。

檢票員在夜晚寂靜的車站內高喊：“cc1000次快車，請卡塞爾學院需要上車的乘客儘快上車，列車靠站時間有限。”

“Ethan，好久不見！”人群中的曼斯抬手和檢票員打了個招呼，顯然他們認識。

“是曼斯吶，一恍好多年不見了。”原本例行公事的檢票員望著一身黑色西服的中年教授，露出緬懷回憶的神色。

“是啊，該有十八年了吧，那時候你才剛任職，鬥志滿滿地和我說抱上鐵飯碗了。”曼斯鐵灰色的眸子露出揶揄的神色，明顯還記得這小子當年說過的話。

“別提了，別提了。”檢票員苦笑著擺手，顯然不想回憶往事。

“我現在就想早點退休回學院，換個愣頭青傢伙來頂我的職位。我看芬格爾那條廢狗就不錯，可惜他的言靈不是能在普通人面前隱跡匿宗的鬼魂吶！”一向態度冷漠的檢票員罕見和曼斯寒暄起來，看來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像芬格爾一般騷氣十足的傢伙，只是在長久無人交談的列車工作上磨平了稜角。

只等到這傢伙說了好一陣子話，李龍淵方才遞出自己的學生磁卡，漆黑的票面上同樣有著銀白色的世界樹花紋閃耀，檢票員一刷驗票機，就是悅耳的音樂聲響起。

“我記得你，今年新晉的S級，不錯，真不錯。”檢票員瞥了眼面前挺拔俊秀的少年，嘴角一彎露出罕見的笑容。

顯然，他已經聽說了有關曼斯這次任務的完成情況，也清楚了誰在夔門計劃中佔據首功。

楚子航和凱撒他們依次遞出自己的學生磁卡票，檢票員也加快刷票進度，並未再說話。

幾人順著鋪著名貴地毯的狹長通道一路往後去，車廂內的佈置還保留著上世紀美國的獨特文化，維多利亞的花紋牆紙，墨綠色刺繡金線的真皮沙發和深棕紅色的實木方桌。

一切都顯得優雅而高等，簡約卻古典。這一次，cc1000次列車抵達的速度甚至比李龍淵楚子航當初開學時還要快。

足以見識到學院領導對他們這一次任務的重視程度。便是以前從未開放的貴賓區域如今都對他們開放。

當然，自江底打撈上來，可能承載龍王諾頓骨與血的黃銅罐早已經跟隨斯萊普尼爾先行一步帶回卡塞爾學院。

李龍淵一行不可能帶著這半人高的黃銅罐坐客機招搖過市。李龍淵自真皮沙發上站起身來，望著這節車廂末尾那宛如一面牆一般的一排黃花梨木酒櫃，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那上面擺著琳琅滿目的美酒，不論是葡萄酒裡的極品羅曼尼·康帝還是白酒裡的茅臺五糧液都有，依照種類和品級劃區域擺放，存封在不同的設定溫度和溼度環境下。

難怪當初和古德里安見面的時候，他的手裡捧著一杯拉圖酒莊產的梅洛紅酒，原來是取自貴賓區的酒櫃。

“這裡所珍藏的酒，大家可以肆意享用，祝歸途愉快！”驗票員將眾人帶至這裡後，便徑直走到酒桌前給自己倒了一小隻香檳，一飲而盡後彎腰告辭。

貴賓區的設立目的便是為了獎勵那些為學院做出卓越貢獻的人。李公子和凱撒少爺當即也不客氣，當即便開啟酒櫃，搜尋出一兩瓶自己喜愛的酒。

不得不說，卡塞爾學院的確財大氣粗，只要是世界上著名的酒，這裡都有收藏，且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珍品。

很快，又有列車上的白衣侍者推來一輛餐車，託著銀質餐盤依次上桌，擺設好雪白的桌布，擺放好銀質刀叉以及口布折花。

菜餚裡的主菜品有烤得油亮金黃的大鵝、經典的惠靈頓牛排以及奶油土豆濃湯和培根蘆筍卷等等。

侍者佈置完餐桌後，便鞠躬後推著空餐車離開。李龍淵等人望著菜餚也是食指大動，坐在真皮沙發上便開動起來。

他們身後車廂的牆壁上掛著副巨大紅布，李龍淵回身望去，便正好注意到這一幕。

出於好奇心的驅使，李龍淵伸手揭下紅布，一副巨型油畫展現在年輕人面前，一瞬間，所有學生都不自覺地站起身來。

這副油畫總體基調是鐵青混合火焰顏色的，灰濛濛的天空，唯一一株的巨樹矗立在無垠荒原上，枯萎乾癟的細丫樹枝撐住皸裂的天空。

荒原上到處都是細密乳白的骸骨，無名猙獰的黑色巨獸自骨骸堆深處升騰起來，它張開巨大漆黑的雙翼，渾身掛滿死去生物的骨骼頭顱，滿是冤魂與哀嚎，似乎想要仰天咆哮吐出黑色的火焰。

在金色燈光的映照下，顯露出猙獰的威壓來，這是至尊的威勢。所有直視這副油畫的混血種們都不自覺地悶哼一聲後退一步，無聲點燃起黃金色的瞳孔以對抗這種威勢，並且把眼睛偏移開。

唯有李龍淵還立在原地，瞳孔依舊漆黑如墨，他似乎進入了油畫中的世界，站在骸骨堆積的荒原裡，觀望著那隻揹負雙翼的黑色巨獸。

那隻猙獰的黑色巨獸緩緩低下頭顱，巨大眼眶處開始冒出金黃色火焰團，原本空洞的眼眶也變得威嚴神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