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壯健碩的斯萊普尼爾劃過天際,宛若雷聲般的轟鳴滾滾響徹,昂熱的私人飛機已經抵達波濤菲諾小鎮。

而仰起頭來的弗羅斯特望著這一幕,眼中陰翳更甚。這樣赤裸裸自他頭頂上空飛過,無異於是對加圖索家族榮譽的一種挑釁。

但中年男人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笑容,他可不是那個花花公子般的哥哥龐貝,會將喜怒形於色,成為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

身穿純黑色禮服的老人戴著頂紅帶纏邊的紳士帽,穿戴厚重黑色真皮手套的右手按著柄陰沉木製成的柺杖,在身旁金髮美女助理的攙扶下緩步邁上階梯。

看裝相打扮,老人都和不久前去世的賈米爾高度相似。不難發現,賈米爾因為長期生活在哥哥的光環與影子下,有下意識模仿科納爾的習慣。

可惜這樣做並不能讓務實的混血種們高看他一眼。

“嘿,科納爾,見到你身體康健,可真是太好了。”未等到老人完全登上樓梯,作為後輩的弗羅斯特就走下來,向他揮手打著招呼。

“弗羅斯特,你的變化也很大。記得上次見你時,你好像才這麼高。”科納爾同樣朗聲笑著,並用左手在空中比劃了個高度。

同樣作為密黨元老家族,他們在很多方面都會有接觸,例如全世界範圍內的商業合作。

身懷龍血令他們自認高人一等,也相互認可對方,共同瓜分巨量的黃金財富。

他們一路登上裝飾富麗堂皇的大理石階梯,直登到Splendid酒店的最高層。

這是佔地300平的空曠房間,四邊牆角擺放著栩栩如生的生物標本,豺狼虎豹的皮毛柔軟如活物。

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古樸的桃花芯木長桌,十七世紀的威尼斯傢俱,刻滿了威嚴瑰麗的天使和龍蛇花紋。

牆壁上掛滿著歷代密黨領袖的畫像,畫軸邊緣已經泛黃褪色,但最新的那副是獅心會的發起人和第一任會長梅涅克·卡塞爾。

黑色長服的老人們坐在桌邊,面容褶皺,然而腰背挺拔,搭配高頂禮帽,更像是歐洲十七世紀的福爾摩斯偵探聚會。

“圖靈,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很久沒有這樣的會議吶,範德比爾特先生。”

“佩蒂家族的小科納爾為了一個小孩子出示了家族信物,他們家族的榮光已經熄滅了。”老人們在長桌邊竊竊私語。

這裡冒出的任何一個名字都足以在世界範圍內掀起驚濤駭浪,有的推動了科技領域譬如工業革命的進步,有的結束了第二次大戰,有的更是斬下神話中巨龍的頭顱。

龍血賦予他們超強的生命,以至於逐漸對這個世界的一切事物失去新鮮感。

他們的事蹟如今也只記載在泛黃的史詩裡,他們的名字隨著宣佈

“死訊”而消失在人們的心裡。而他們此刻還能坐在這裡,只是因為人類隱秘而偉大的任務而出現,屠龍。

此刻厚重的雕花木門被推開,透出些金色光線照耀在他們臉上,弗羅斯特正領著科納爾走進來。

小聲說話的聲音瞬間停滯,目光匯聚在科納爾身上,神態意思各不相同,卻大抵沒有很欣賞的目光。

而那黑服老人也沒有招呼,只是撐著柺杖徑直走向自己的位置。

“哼……”有在座老人發出不滿的哼聲,科納爾的眼神愈發變得冷厲起來,卻依舊一言不發。

如果不是因為使用家族信物強制召集元老會議的原因,這裡參與會議的人至少會銳減一半。

從來沒有一次這般隆重的會議,是與屠龍事業毫不相干的,而只是為了

“某個家族”的一己私利。

“抱歉,我來晚了,各位。”終於,穿著白襯衫黑西褲,微微顯露出健壯胸肌和臂膀的白髮老者緩步走進來,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並未如他話裡般表現出歉意。

拿著瓶鐵盒威士忌,略顯邋遢的老牛仔則跟在後面,走起路來風騷地扭動屁股。

然而在座的老議員們全都在第一時間起立,望向進來的兩人,表示尊重。

“昂熱,就等你主持會議了。”有老人揮手笑著說,絲毫沒有把這次負責主持的加圖索家族和召開的佩蒂家族放在眼裡。

而兩位家主已經露出明顯的怒意,但這裡每一位老議員不論是背景資歷還是貢獻都是最頂尖的存在,不是他們說動就動的。

至於昂熱身後腆著肚子的老牛仔,別說看起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正油膩地跟伊麗莎白和少女飛吻,可在密黨老一輩議員眼中,他是那個恐怖的弗拉梅爾導師。

而歷任的弗拉梅爾導師,也就是密黨首席的,鍊金大師!這是個神學與科學相結合的領域,一些小道詐騙時總喜歡用

“點石成金”

“化水為油”的法子來欺瞞大眾,最後也總是被戳穿鍊金術的騙局。可弗拉梅爾確確實實是有實力傍身的,最顯著的成果便是他安裝在卡塞爾學院地下的鍊金矩陣,言靈·戒律透過矩陣作用增幅而放大百倍千倍,從而約束住整個學院的混血種濫用魔鬼的力量。

當然,李龍淵除外。而弗拉梅爾這一系的人,如果追根溯源的話需要持續到尼古拉斯·弗拉梅爾,也就是那位最早從鍊金典籍裡破譯出十三句龍文的人,至今他的成就還使得一代代入學新生們飽受其

“益”。

“呀,其實這次會議不應該由我來主持的。”昂熱慢條斯理地解下雙手袖口前的紐扣,然後輕嘆一聲。

在座老議員露出疑惑不解的情緒,不知道他想弄什麼么蛾子。

“這次元老會議由加圖索家作為東道主,佩蒂家族作為發起人,商量如何對付我的學生以及他背後的勢力,卻還需要我來主持?”昂熱驟然發出獅子般的咆哮,乾裂皺褶卻硬朗英俊的臉上顯露出獨裁者的威嚴。

他那兇猛的眼神望向科納爾·佩蒂,對方不由地用柺杖輕輕點地,才能在這種壓迫下站穩。

“這次來只是商議個方法,並不是說要對您的學生做什麼。”弗羅斯特作為代理家主及時站出來打個圓場,不著痕跡地扶住科納爾因為憤怒微微顫抖的身體。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自詡優雅紳士的昂熱動如此雷霆大怒,哪怕揮舞折刀斬向龍類時,其也是更多是面無表情的。

一旁的老議員們也在盡力安撫昂熱的情緒,哪怕他們心中不一定都喜歡昂熱,可毫無疑問,他就是密黨手中最利的那柄尖刀,只要這柄刀不劃開自己人的胸膛,就定沒有把刀折斷的道理。

昂熱同樣是這群密黨中的元老,而且在位時間極長,而正是因為他這瘋子般的做事效率,元老們才能一直享受著平靜的生活。

這次會議的參與者,除去元老們,就是身為校董的古老家族。他們勢力更為龐大臃腫,更像是密黨的投資者,急需見到成果和效用。

諸如冷傲的伊麗莎白·洛朗女爵和那位未成年少女,夾雜在一派系腐朽的老古董之中形成靚麗的風景線。

“科納爾·佩蒂,說說你的想法吧。”昂熱在眾人勸說中坐落首位,像位古代君王般呵斥手底大臣道。

而摩挲手杖的老人顯露出怒意,卻不敢當面頂撞昂熱的意見。

“諸位。”他站起來,用一種悲傷沉痛的悼念語調緩緩說著,就好像末世即將降臨到他們頭上。

“我的弟弟,賈米爾·佩蒂,不辛死在卡塞爾學院龍族入侵的那場災難裡。”他的話術很高超,並沒有直接說賈米爾是死於屠龍,卻無疑是在往那方向引導。

“然而,卡塞爾新生李龍淵的家族,卻誣陷他是因覬覦其繼承人的一柄劍而被殺,並對佩蒂家族下達旨諭,要求我們給予高額賠償。”

“這是整個佩蒂家族的恥辱,也是密黨的恥辱。”科納爾猛地揮起手,語調突兀高亢起來,似乎迫切地想要尋求共鳴。

可他看見的,只是一張張昏昏欲睡的老人面龐。這些元老們的熱血激情乃至一切情緒都被時間磨平的滴點不剩,就算再圓再大的餅,對他們來說也提不起一點興趣。

“難道佩蒂家族沒有能力解決這點小事麼?”有帶著高頂圓帽的紳士問出口,緊跟著是一陣低笑聲。

不論賈米爾在這件事內扮演了什麼角色,又是否幹出些蠢事,對整個元老會來說根本就是舉無輕重的小事,根本不值得在會議上商量。

事實上,他們甚至沒有見過科納爾那個傻弟弟。

“可我們家族的對手,是正統。僅用一天時間便將我在中國金融市場數十年的佈置一掃而空。”科納爾的聲音尖銳得似乎像只銀質叉子在高腳酒杯上摩擦,滋滋得令人心煩意亂,他變得歇斯底里起來。

元老會的人沉默了,卻不是因為噪音而沉默,卻是因為那個詞,正統。

不是所有人,都像科納爾一般忘記這個組織的存在。

“你說的,是李氏正統?”有老人顫巍巍地撐著拐站起來,他已經將近一百三十歲了,與昂熱差不多是用一個年齡代。

科納爾不明其用意,只是漠然點頭。

“你是怎麼回覆他們的說。”老人的面色突兀冷下來,不顧場合直接高聲喝問道,彷彿他們惹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存在。

“我當然一口回絕了他們的無禮要求。你沒事發什麼瘋,菲利克斯。”科納爾被如此當眾質問,惱羞成怒道。

“愚蠢,糊塗!”被稱作菲利克斯的老人重重篤著手拐喝罵,酒店頂層的實木地板被他砸得梆梆作響。

“你可知道……”老人指著科納爾,責備的話還未說完,就有一陣衝鋒槍聲響起,蜂鳴般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半山腰的酒店。

“怎麼回事?”弗羅斯特眼神一變,率先衝到遠處窗戶邊,而參與會議的元老們也開始坐臥不安起來。

遠處的天已經烏黑下來,在陽光下顯得碧藍澄澈的大海此刻也已經顯得荒涼淒冷,群山環繞的小鎮也如同鬼蜮。

“剛才是誰開槍?”弗羅斯特站在酒店頂層走廊朝下吼去,加圖索家族培養的混血種衛隊就在下方巡邏,剛才的聲音就是配備的貝雷塔m12衝鋒槍獨有的。

而下方負責巡邏的衛隊中有一個男人站出來,面色驚恐地指向遠處天空。

弗羅斯特認得他,衛隊裡有名的鷹眼,一雙遠視眼在龍血加持下甚至能清楚一千米以外的東西。

他按住欄杆,再次將視線投向遠處,漆黑如墨翻湧的烏雲裡好像透出些詭異的金色來。

“見鬼,那是什麼傢伙。”突然,弗羅斯特猛地高吼一聲,元老們全都心驚膽顫起來。

類似人的軀體構造,卻足夠健壯精悍,身穿整齊肅穆的黃金甲冑,背後卻延伸出一對緩緩扇動的金色骨質膜翼,戴著威嚴猙獰的龍首面具,空蕩的眼眶處則點燃起熾熱璀璨的火焰。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天生的完美戰士,無處不彰顯著力與美。可現在,一道道金色身影自烏雲中湧現出來,清一色的裝扮,眼神冰冷漠然的令人心寒,猶如天神下凡。

“神策軍!”那位活的最久,瞭解最多的元老悲嚎一聲。那本來是用來對抗神明的軍隊,卻用在密黨身上。

他們不知是感覺到榮幸還是悲哀。

“什麼是神策軍?菲利克斯。”弗羅斯特此刻也有些慌了神,連忙問向老者。

“就像我們密黨冰封在格陵蘭海的秘密部隊,神策軍每一具都是由正統中人龍化後的至強死侍組成,龍血令他們不老不死,搭配鍊金裝備後更是所向披靡。他們無痛無懼,是最無情冷血的戰鬥兵器。”老人儘可能用最快的語速為他們解惑。

“只要知道還是混血種就好。”弗羅斯特回過頭,從牙縫中吐出冷冽的幾個字,看向遠處,他們此刻已經排開陣列,揮舞膜翼開始極速俯衝,就像狩獵中的冷酷鷂鷹。

“舉槍!”他吼出聲來,粗壯的脖頸開始蔓延血紅色。下方的加圖索家衛隊則神情嚴肅地舉起衝鋒槍,一動不動地盯著天。

他們的黃金瞳點亮,肌肉猛地漲起,身軀愈發雄偉健壯。而神策軍第一輪衝刺已經到來,它們雙手擎著黃金劍,振動背後雙翼,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直斬而下。

一道道璀璨金弧在人們眼中極速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