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王之葬禮（尾聲，二，偽）

盛大炫目的赤紅火焰在漆黑空中綻開，火光之浩瀚熾烈足以讓卡塞爾學院的所有學生抬起頭便可以輕易望見。

一個鯉魚打挺，戴著黑色純棉眼罩的芬格爾爬起身來。

“喔喔喔，著火了，著火了。”高大威猛的德國漢子掀開眼罩一角，朝窗外斜覷一眼，頓時跳起腳來。

之前刺耳的警報聲和火箭彈的接連爆炸都沒驚醒睡夢中的他，如今卻也被赤龍一口灼熱龍炎所噴醒，側面足以見威力之熾。

他探出頭去，望向天空，如岩漿一般的赤紅色在蜿蜒流動形成特殊紋路，猩紅色朝四際黑暗擴散侵襲著，好似要將整座學院的上方都染透，染成血一般的顏色，染成末世地獄的顏色。

就像火山底湧動的熾熱熔岩倒轉過來，隨時可能傾瀉而下，厚重而壓抑。

學生和教授們能清楚感知到周身溫度在劇烈升高。一縷璀璨的金光自半空中射出來，隨後是十縷、百縷、千縷、萬縷。

混合了金屬與火焰的一劍充滿了對抗死寂灰暗的一劍，給予人無窮希望與光明。

這是很有趣的現象，如此光霞燦燦的一劍，劍招名字卻叫除命。不過仔細想想，人言禍福相依，向死而生，大約生死之間，未必有不同。

殊途同歸也。高溫烈焰燎著了李龍淵的部分衣袍，卻被風流及時切割下，年輕人沒有在意，依舊對赤龍劈頭斬下這一劍。

一時間，火焰、劍、龍與少年成為這副畫面的主基調。某處教學樓，戴著貝雷帽的女孩正淡定地坐在窗邊，用畫筆塗抹著，連續勾勒出天空的黑色與火焰，赤龍的鱗片纖毫畢現，至於那半空的俊秀少年，赤著上半身，燃著黃金瞳，正用雙手舉劍過頭頂，而那柄劍如今光芒四射。

“會是你麼？”女孩一邊塗畫著，一邊喃喃自語。她的臉上並未因赤龍入侵而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啊！”

“吼！”一人一龍如今都認可了對手，爆發出自己的全力。高處的男孩傾盡一劍落下，赤龍咬著牙朝上方撞去。

乍現金芒的古劍迎著赤龍鼻息中噴出的灼灼烈焰落下，淡金蟠龍紋在烈火中游轉著，彷彿在接受炙烤與洗禮。

劍刃在高溫環境下靠得愈發近了，每一分每一秒，李龍淵的身軀都在承受這種溫度。

終於，霜白劍鋒斬在赤龍覆蓋鱗片與角膜的額前，滾燙殷紅的血大滴落下來，這是它自出生以來受過最重的傷。

只差一點，這一劍便能直達它的神經中樞，削掉小半個腦袋。

“嗷！”赤龍龍首猛地一揚，眼神裡流露出恐懼的光，這卑微的螻蟻竟真的能殺死它。

隨後，暴怒的赤龍長尾一擺，巨大的赤尾便反向迎面抽擊在新力已盡，後力未竭的年輕人身上，勢鈞力沉的一擊比古代用於攻城時投石機拋落的巨石更有震撼性。

李龍淵瞬間便如同流星墜落般砸向大地，接連在草坪上翻滾了幾圈方才止住身形。

“咳咳！”年輕人張開口，猛地吐出口殷紅的血，五臟肺腑混亂焦灼。

如果不是超密度的龍骨狀態鎖住他的脆弱器官，那重重一尾甚至能將全身骨骼和心臟抽碎。

兇猛一尾猛然掃飛李龍淵，赤龍卻並未顯出驕傲囂狂的龍類姿態。它感受到生命力在一點一滴的流逝，而匯聚的源頭，便是徑直插在它頭頂的黑鞘古劍。

除命，除命，這劍招的威能竟被延續在劍刃上！太阿不斷在吸收它的血液能量，破壞它的身體器官，直到赤龍變為冰冷的龍屍。

“吼~”赤龍奮力揮舞著寬廣膜翼，在學院上空亂飛著。它的生命綿延千年，早就在體驗時光的孤獨中磨平了一切情緒，可它竟在千年以後再次感覺到真正的恐懼，好似今天真的會死一般。

瞄準鏡內，頭髮花白的老者敏銳地捕捉到這一時機，他知道再等下去，這條次代種便會陷入歇斯底里的瘋狂，到時候學院遭受的損失將不可估量。

老人面容開裂如樹皮，衰老如同獅子，他的眼眸裡開始流淌出淡淡金色，如同星辰。

而他此刻眼神是冰冷的，帶著回憶與思索，也帶著復仇的火焰。勢必要將面前一切事物摧毀殆盡的復仇之火。

時零領域無聲展開，在昂熱的視野裡，那咆哮著振動膜翼的赤龍懸停在空中，頭頂插著柄綻放光華的古劍，淋漓鮮血在流動，它仰首嘶吼著，最後停滯。

下方觀戰的學生們，跑動救火的職工們，顫巍巍走出來的教授們，幫忙將李龍淵抬上擔架的醫護人員們，全都保持原動作靜止住。

唯有昂熱穩定的心跳聲還在這個領域內響徹，不得不說，這是極端恐怖的言靈。

他將準星抬高，明確瞄準到赤龍額間的那道裂紋十字，那是它未張開的第三隻眼，也是龍類的命脈所在。

在這萬物靜止的空間內，如獅子般的老人沉默地扣下扳機，一顆修長的暗紅色水晶子彈在槍口怒嚎，泛起火焰的時候射出來。

賢者之石在空中劃過一道筆直的軌跡，鍊金彈頭處閃爍著璀璨光澤，那是純粹的精神元素所凝集出的標識。

言靈·時間零衰退，昂熱視野裡的事物重新開始活動，他坦然收起狙擊槍，重新倚槍站立。

畢竟賢者之石只有一顆，無論結局如何，他都需要承受。遠處天空，周身燃燒著簇簇火焰的赤龍在最後時刻察覺到生死間的悸動，它猛地扭過頭，修長的暗紅色水晶子彈自顱骨射入，炸成片片碎晶，一蓬猩紅鮮血再度濺出來。

赤龍痛苦地扇動膜翼，接連兩次重創幾乎使它憤怒的快要散失神智，這些在遠古時代卑微如塵埃，渺小若螻蟻的人類，怎麼敢對

“神”如此不敬。它憤怒地吐出神秘尊貴的龍文，四周環境也隨之發生奇妙的變化。

“吾……燦……若……耶……明！”赤龍振翼，帶動矯健的身軀劃破長空，頭頂的古劍和賢者之石的碎片令它大腦一片混芒，掌控不了方向。

於是龍首徑直撞在一處教學大樓處，鋼筋鐵骨混泥土的新型建築都抵禦不了赤龍的衝撞，堅韌寬大的膜翼如刀鋒，內裡的骨骼堅韌若鐵，它徑直切掉上層大樓的房屋，大廈在劇烈的轟鳴聲中坍塌。

然而赤龍依舊旋轉著在空中飛舞，此刻陷入癲狂狀態下的它基本已經是無物可擋，無人能夠鉗制。

而角樓處的楚子航和凱撒默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拔出刀來。此刻赤龍已經在朝他們的方向疾飛過來，雙翼和尾尖都冒著熾烈火焰，扇動空氣迅猛無比。

“砰！”一輪高溫火焰猛地爆出，阻擋住行進間赤龍的視線，金髮俊朗的年輕人提著狄克推多，猛然自角樓處躍起，帶著一往無前的兇猛氣勢斬下。

“蠢貨。”遠處山頂，有女人輕輕說道。沒有李龍淵那種變態的身體素質，與次代種貼身肉搏的行為無異於找死。

黑色獵刀在赤龍鱗甲上割裂出簇簇火花，卻再也難進其內。凱撒堅毅的眼神瞬間變為震驚。

“怎麼可能，這麼硬？”他全力劈砍的一刀甚至只能堪堪破開破開赤龍本身的防禦。

而再次有一道黑影自角樓落下，男孩身形顯現，修長的日本刀揮出凌厲銀亮的刀弧。

楚子航選擇的位置很巧妙，恰好是赤龍被賢者之石擊出傷痕的地方。妖刀無愧於聲名，哪怕只是柄仿製的，不過二指的修長刀身漸染紅血，隨後潺潺雨水留下，與滾燙熾熱的龍血相融冒出滋滋白霧。

赤龍黃金瞳內兇威大漲，它只是隨意一個搖首振翼，便將豎刀於前的楚子航撞得倒飛出去，清晰的裂聲響起，不知斷掉幾根肋骨，而將凱撒拍得倒跌入下方花圃中。

“噗！”二人各吐出一口鮮血，倒地昏迷不醒。古奧威嚴的龍振動膜翼旋轉著升空，口中不斷吐出神秘尊貴的龍文，高溫熾熱的赤紅烈焰在它喉嚨中緩緩匯聚。

那一發賢者之石加劇了

“除命”帶給它身體的效果，徹底摧毀其身軀大部分機能，赤龍已經瀕臨死亡的邊緣。

作為天生的貴族，龍類的公侯，它不允許自己就這樣死在這些卑賤奴隸手中。

“曦……辰……”

“它要釋放言靈·燭龍，快阻止它！”施耐德在控制室內只是望了一眼，面色便如水一般沉凝，這是他第一次面色劇變。

赤龍越飛越高，越飛越高，很快就達到百米高度，它口中的烈焰火團也變得愈發熾亮，好似憑空托起一輪太陽。

環境中無數火元素在瘋狂匯聚，太陽黑子之類的東西干擾了整個訊號通訊的傳輸，卡塞爾學院所有高畫質螢幕都在此刻變成沙沙雪花。

漆黑夜空彷彿被血色染紅般，火的氣息充斥著，下方的學生們面色蒼白地，無力望著那輪在不斷膨脹擴大的高溫焰團。

當赤龍銜著焰團落下時，整個卡塞爾學院將會被夷為平地，化為百里焦土。

“喂，老頭子，你聽著，當你聽見這番話時，或許我已經死了，但記著，我永遠愛你。我必須承認一件事，當初你藏在書房桌角的私房錢確實是我偷的……”有男學生拿起錄音機，一句一句地說著，平時覺得矯情的話此刻也滔滔不絕起來。

他將遺言錄好後，將手機放入方型盒裡，那是由足以抵擋爆炸輻射和高溫火焰侵襲的鉛和隔熱材料複合做成，隨後便開始就地挖坑掩埋方盒。

情侶們相互擁抱在一起，火焰帶來的高溫令他們面板變得愈發熾紅，灼熱，但他們依舊緊緊擁抱著，知道燭龍將他們熔化覆滅。

風紀委員會教授曼施坦因摸著鋥亮的光頭，對學生們稍顯出格的表現第一次視若無睹。

古德里安就跟在他身旁。

“你說都快要死了，我怎麼一點也不緊張呢？”曼施坦因有些惆悵，又有些疑惑地問。

“可能是你有個好爸爸。”古德里安微微仰起頭，看著那輪愈發熾烈的焰團，仍舊不忘打趣他。

“話說它是怎麼能使出言靈週期表序列114號的滅世級言靈·燭龍的。”頭髮斑白的老人又問。

這明明是青銅與火之王才具有的能力，可它看起來又並非像是龍王。

“你沒看見它在燃燒自己的軀體嘛，以肉身和精神雙重毀滅為代價，徹底失去長生的機會，只是為了請我們去死。”曼施坦因冷笑。

不知是在笑赤龍頑強不屈的戰鬥意志，還是在感嘆堂堂次代種竟被逼到如此地步，願意以死亡為代價來覆滅他們。

“公子！”身穿黑裙的小蘿莉趕忙衝過來，抱住年輕人一隻手臂緊緊不放開，漂亮小臉哭得梨花帶雨。

年輕人蒼白俊美的臉上微微露出笑容，可輕微咳嗽間依舊露出血絲。

“我們是不是要死啦。”趙曦問出個純真的問題，連帶著身旁學生們一個個臉色黯淡下來，頭頂熾熱的紅光開始落下，如同大日西墜。

“怎麼，你怕不怕？”李龍淵將左手輕輕按在女孩頭上，然後問著。

“不怕，家主說了，我要把你護在身後。”趙曦的眼淚突兀止住了，她微微抬起頭，望著近在咫尺的李龍淵，認真地說道。

女孩眼裡開始流露出明亮的金色來，隨著她低聲吟誦，一股堪比言靈·風王之瞳形成的颶風出現，黑色漩渦開始自其背後出現。

而四周負責照顧李龍淵的學生們驚的推開，這股言靈的波動令他們不由心悸。

然而女孩一截白皙的小臂卻被躺在擔架上的俊秀年輕人牢牢抓住，趙曦眼眶泛淚地回過頭，卻看見李龍淵不容置疑的堅定眼神。

“我說了，聽話。”尚且虛弱的年輕人輕輕說出這句話，卻有種皇帝下達旨諭般不可商榷的威嚴。

此刻，天降流火，赤龍口銜灼日，揮舞寬廣膜翼朝下俯衝過來，帶著隕石墜落的震撼衝擊力和太陽表面的高溫，將整個卡塞爾學院都籠罩進去，漆黑的天幕完全被熾紅所掩罩。

“原來，這就是燭龍啊！”倖存的學生們抬起頭，有清冷女孩在人群中低聲感嘆。

當龍口中那輪赤紅大日完全落下，他們將瞬間被高溫炭化，屍骨不存。

“葬！”李龍淵微微抬起左手，迎著不斷在眼前放大的熾紅火焰，冰冷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