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禮過後,阿史那摩立在那裡,自背後掏出一柄波斯的阿曼彎刀來。刀鞘上鑲嵌各式貓眼寶石和鑽石,鞘面繪製著精美的花卉和魚紋圖案。

他壓根沒有在意劍道館用竹劍較量的規矩,切磋嘛,當然是選擇自己最稱手的兵器,真刀真槍幹一場就好了。

“噌!”

彎刀出鞘的鏗鳴聲響起,鋒銳銀亮的刀身處鍍著暗金色花紋,煞氣鋪面而來。就像一輪高懸九天的彎月,神秘而清冷。

阿史那摩右手捂住這輪彎刀,兩手並舉後迅猛斬下,就像天上彎月砸落人間,其鋒欲要割開重重阻礙,直將眼前體態修長,容顏俊秀的年輕人劈開。

“鐺!”

李龍淵站在原地,未進也未退,只是單手握住太阿,劍鞘上舉,橫格擋在那極致下落的彎刀上,看起來所向披靡的刀鋒就只能停滯在那裡,此後未有寸進。

面容彪悍的阿史那摩略顯詫異地抬起頭,就看見一雙清亮卻顯出寒芒的眼睛在盯著他。

古樸劍鞘在鋒銳刀鋒上游走著,發出金屬般獨有的顫音。好似錚鳴。

緊接著,李龍淵左手飛速撥動,帶著橫隔於胸前的劍鞘轉動過來,直直擊在阿史那摩胸膛前。

“哼。”

其人悶哼一聲後連連倒退。

但他並未打算就此放棄,如同草原上飢惡的狼般韌性而強悍。

阿史那摩再次於腰間揮出彎刀,這一次,如月彎刀在這高度的橫截面上急速鋪開,凌厲刀鋒撕裂空氣甚至隱隱發出尖鳴。

其勢如此,就好像要將面前年輕人腰斬一般。

然而李龍淵只是再次握住如墨劍柄,連著劍鞘的太阿豎直落下,擋在那若隱若現的刀弧上,驟然加速的彎刀終究還是被擋在這柄劍之外。

這次,觀戰的學生們都清楚看見了,在那玄黑鎏金劍鞘上,所炸開的赤紅火星,濺落飛揚。

也清晰的聽見了,那宛如燧石交擊,又如同隕石墜地的一聲爆鳴。

太阿,泰阿,此刻這柄劍豎在俊美年輕人身前,倒更像是五嶽名山中的泰山落下,勢沉萬鈞,不可動搖。

阿史那摩的眼神中顯然露出慌亂亦或是驚恐,他已經使出全力拔出這兩刀,其速之快,其力之猛,其勢之強,已經是他所能發揮出的最高水平。

可他只是這樣被擋住了,只是這樣輕鬆的,被制住了。

阿史那摩的眼神忽又堅定起來,他可以輸,但他不能就這樣輕易輸了。

於是其再兩手握住這柄做工精美的波斯彎刀,上撩直劈李龍淵下頜處,這一次,如同海中月倒升回天,上弦月。

青衫年輕人微微露出點笑意,他在迎面這刀鋒的情況下朝後退了一步。

就是這一步,銀亮彎刀擦著他堅挺的鼻尖而過,鋒銳之氣彌散在空中。

而腳步倒退過程中,李龍淵只是用左手一拍太阿劍柄,那柄修長古劍便連同劍鞘飛射出去,宛如離弦之箭。

劍柄點在阿史那摩胸口,他再次踉蹌地倒退幾步。只是劈出這第三刀的他,卻沒有再出刀。

他知道自己已經輸了,若是那柄古劍出了鞘,自己此刻便化作一具屍體。

適宜而熱烈的掌聲抹去了挑戰者所有的失落亦或者窘迫,阿史那摩走回學生會的人群裡默默坐下,並未言語。

雖然僅是三招落敗,他依舊能從這場挑戰中學到許多實用的東西來。

很多時候,偶像或者標杆模範的意義,便是給這些困在旅途裡的遊人指明一個切實可行的方向來。

“下一個。”

青衫古袍,襯以寬袖雲紋的年輕人笑眯眯地按著劍,有些懶散隨意地喊道。

但任誰看了他這番模樣都要心裡一顫,這傢伙想必是來了興致。

“嗙……”

“砰!”

“啪……”

接二連三的挑戰者敗下陣來,狼狽地癱倒在木質地板上。

他們或是被劍鞘拍打,或是被用腳踹,或者用拳頭砸臉,什麼招式最方便就怎麼來。

越來越多的學生會以及獅心會成員痛並快樂著參與進這場挑戰。

他們也愈發發現李龍淵這傢伙腹黑的一面。

原本眉清目秀的卡塞爾學院學生們如今大都面紅青紫,有的眼眶甚至都被吹成烏黑色,以他們的體質來說,都只能算作輕傷,可頂著這副熊貓眼出去,未免也太丟人了些。

“還有人沒?”

李龍淵仍舊柱著太阿,似乎有些乏力地捏著手腕,表現出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

可血與淚的教訓告訴他們,這廝完全就是裝出來的,只要有挑戰者上場,他馬上就能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學生會里,凱撒的秘書正有些畏懼地朝後縮。她還沒有上場挑戰過,況且看現在的情況,完全也沒有必要切磋。

“都別哭著臉啊,各位。這一點點小傷幾天就能消掉的,但學到的經驗完全可以幫你們在未來的屠龍事業裡更好地保住性命。”

李龍淵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談道,似乎懷疑他們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那李公子,如果有人打你臉會怎麼辦?”

有人壯著膽子開口問。

“我會把這傢伙的頭割下來,哪怕是龍。”

李龍淵望著那人,似是有些獰笑的回應。

劍道館內立馬噤若寒蟬,便是小聲嘀咕都不敢有。

平田次老師傅站在一旁,寬鬆和服下的腿也微微有些顫。這哪裡是個性格溫和的年輕人,完全更像個不折不扣的君主。

做事全憑心情,甚至你還不能直言規諫他。

全程比試中,哪裡還有老師傅半點置喙的空間。哪怕你說個“不”,那雙平靜眼眸望過來,平田次就將心中的千言萬語化作一個“好”字慢慢吐出來。

凱撒拎著狄克推多及時站了出來,他仍舊穿著那一身白色正裝,卻遮掩不了其胸大肌,身材完全不輸於健美冠軍,而又充滿力量。

學生會願意上場的挑戰者都上去來,現在該輪到他這位會長出馬了。

而楚子航依舊撐著那柄漆黑修長的御神刀·村雨,似乎在閉目養神。

可清楚他的人都知道,但凡將盡全力的時候,楚子航都會這樣,以專注自己的心神。

李龍淵輕輕咧嘴笑了笑,微微抬手,太阿劍出鞘半寸,寒光照耀閃爍。

凱撒同樣拔出半米長的迪克推多,眼神宛如狩獵的獅子,當初他是怎麼輸的,如今就要怎麼贏回來。

但黑色長風衣的執行部專員們蜂擁而至,將這場未盡之戰叫停。

“大一新生李龍淵、楚子航,大二學生凱撒·加圖索,執行部臨時徵調你們。”

戴著黑色墨鏡的執行部成員很酷地拉開兩側推門,朝內部正持刀劍較量的兩人說道。

李龍淵挑了挑眉,反手將出鞘半寸的太阿重新按入鞘內。

閉目養神的冷酷年輕人睜開眼,站起身來,一語不發地看著這些執行部專員們。

“請你們移步地鐵站,一小時後會有班機自芝加哥機場出**敦。”

那執行部專員再次通知一句,便帶隊離開。

“我還沒說願不願意呢。”

凱撒玩笑似得聳聳肩,就算是臨時徵調,他也有拒絕的可能。

但他不會拒絕,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

凱撒只是不滿這人的態度罷了。

“倫敦?倒是個好地方。”

李龍淵微微摩挲著劍柄,眼神裡流露出思索神采。

“今天的比試先在這裡結束了,大家先回去。”

做事一向穩重的楚子航轉過身朝四周學生說著,他們一個個點頭答應,隨後做賊似的,掩面貼著劍道館小路跑出去。

“以後你在卡塞爾學院的名聲或許會更上一層了。”

冰塊臉年輕人此刻有些無奈地嘆氣,他也摸不清李龍淵的脾性轉變。

“嘿嘿。”

青袍年輕人低低笑著。

他本來也不完全是個正直無畏的英雄形象,也不想做一個死板嚴肅,守護所謂正義的傢伙。

至於以後,會不會有人用這件事來攻擊他,李龍淵也不在意。畢竟,道德是用來約束自己的,卻不是拿來說教別人。

三人是最後走出劍道館,他們最後給予了平田次示意,而老師傅欣慰地關上木質推門,這劍道館又恢復往常的寧靜。

“我似乎看到,一代劍聖的崛起吶。”

看起來軟弱衰老的平田次此刻手掌按在木質推門上,口中喃喃著,半閉上眼,似乎看見有身影在迅猛揮劍。

沒人知道,卡塞爾學院這個叫平田次的老傢伙,當初可是也在日本劍道中攪弄風雲的傢伙。

能被昂熱認可並邀請來美國安度晚年的傢伙,哪裡可能是個尋常角色呢?

李龍淵的招式身法彷彿都在老師傅眼裡回放著,無一不是頂級,而面對那些挑戰者們的進攻,他也是採取最為高效果決的手段,毫無生澀,而且基本都是三招以內解決戰鬥。

他好久沒有看見這麼優秀的年輕人了,或許,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年輕人。

老人轉過身軀,瘦弱佝僂的身軀在空蕩的劍道館內顯得單薄而孤獨,木屐踏在實木地板上的聲音更是單調而空洞。

他一步步走到館內正位,走到那副名家大師的字畫前,以蒼勁有力的潑墨筆痕畫著副古筆花鳥圖,只是幾筆,意境立現。

而下方一副字上寫著“精、武、神”三個大字,同樣更具風骨。

但他的心神並未放在字畫上面,老人小心地用手卷起畫軸,裸露出其下刷著白漆的牆壁,以及正中央一個黝黑方型的洞口來。

一份沉香木製作的精美盒具就藏在下面。

平田次小心地用手拖起這尊方型盒具,隨後緩緩開啟。

這是一柄獨特造型的長刀,劍身修長而華美,波光嶙峋,清澈若流水。刀身上呈現許多新月形刃紋,刃長二尺六寸四分。

它在日本還是一個有名的刀。

是日本號稱天下五劍之一的三日月宗近。造型被認為是天下五劍中最美,有“名物中的名物”之美譽。而劍名也來自於劍刃上的刃紋。

沒人想到,平田次竟將這樣的國寶遠渡重洋,帶到這裡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為你再找個主人。”

老人望著這柄華麗太刀露出和藹笑容,小心地用白娟擦拭著銀亮刀身。

這柄刀陪伴他經歷四十三年的歷史,其間殺伐見血無數,可自平田次金盆洗手以後,這柄刀便被他收藏起來。

與其讓不義不正之人得到這把刀,造下更大的殺孽,倒不如讓它留在這邊。

可今天,看見李龍淵表現的平田次突兀想起了埋藏的這把刀,也回憶起些許往事來。他突然覺得,是時候重新為這把刀挑個主人了。

“艾莉婕?”

李龍淵三人在短暫收拾後就登上飛往倫敦的班機,而在飛機艙椅上,聽完任務全過程的年輕人有些意外。

這個女孩好像是和趙曦、諾諾還有蘇茜一個寢室的吧。

李公子顯然對那個笑容燦爛的金髮女孩還有些印象,儘管他們之間沒有聊過幾句。

“蘭斯洛特之前來看我的時候,就說過要去執行一項任務,獅心會的工作需要移交給蘇茜。”

楚子航微微低著頭,垂下來的頭髮遮住眼眸,看不清他的眼神。總之心情也不是很好,淡漠語氣裡帶著點冷意。

“有混血種冒充開膛手傑克在倫敦街頭作案,而且還不止一人。”

凱撒看著資料,總結了一下大致情況。

世界各地都有墮落混血種犯罪,這也是執行部專員日常的工作。

他們往往都是那些血統淡薄到能避開言靈·血繫結羅的搜捕,而因為某種刺激覺醒龍族血統的混血種。

他們掌控不了身體貪婪的龍血力量,又陷在這股權力當中無法自拔,由此難以避免地走上犯罪。

就像狼入羊群,如何能讓飢餓的眼珠子綠起來的狼放過溫順可口的羊呢?

“蘭斯洛特,他醒了麼?”

李龍淵仰頭靠在艙椅背上,打算先從他嘴裡瞭解更多的情況。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急也急不來,倘若他們真要對艾莉婕動手,此刻她應該已經被曝屍街頭了。

而現在沒有報道出現,就說明艾莉婕比起那些普通的法國女性來說,還是安全的。

“剛剛有專員發來訊息,說他已經從重症監護室轉移到普通看護病房了,應該沒有大礙。”

楚子航在一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