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神之錨點

這一刻，坐在駕駛位的楚子航只覺得心臟被一隻手猛地攥緊，岡格尼爾提前鎖定了他。

那柄由堅韌的世界樹樹枝製成的長槍，終於被神王奧丁如標槍般甩了過來，流星般璀璨的光芒四射，徹底堆滿了男孩的視野範圍。

地覆天翻。。

死神降臨的最後時刻，他望了眼車窗外，還在暴雨中持刀浴血奮戰的男人，莫名地想要出聲說些什麼，卻在恐怖的威嚴和傾盆暴雨下被遮掩掉聲音。

男人有感應地猛回過頭，滿是血汙的臉上，黃金瞳依舊那麼灼熱而璀璨。

他張了張口，按口型分析，似乎在大吼著“兒子，……”。

那輛高階優雅的邁巴赫引擎前蓋被傳說中的岡格尼爾無情撕裂開，它如標槍般尖銳透過重重機械做成的鋼骨鐵皮，攢射入駕駛座內。

“轟隆！”

天上銀蛇電舞，雷鳴響徹，刺眼的白光剎那間籠蓋整片黑暗。

“呼……”

從舒軟座椅上醒來的楚子航不由驚出冷汗，他下意識地望向左胸心臟的位置，那柄枯枝虯軋的長槍刺入身體所帶來的觸感是那樣真實。

“師兄，做噩夢了？”

旁邊一道男聲令楚子航原本悸動的心情頓時舒緩下來，他偏過頭望去，俊逸陽光的少年正坐在鄰近的艙位，不時逗弄肩膀上的一隻雪白羽鷹。

他默然地點了點頭，大多心神卻還沉浸在夢中的世界裡。

“藏起來的銀質裝備箱？”

這是楚子航從男人口中獲得的最重要的資訊。藲夿尛裞網

“有時候，夢裡得到的答案，也能用在現實裡麼？”

花費些許時間平復心神，他才向身旁的李龍淵問道。

“這個問題，往小了說，應該是師兄你魔怔了。可往大了說，這是介於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間的哲學問題。”

李龍淵輕撫著下巴，裝作一本正經地道。言語裡卻帶著些許笑意。

見到楚子航默不作聲的樣子，年輕人神色一正，望著他繼續說。

“師兄，你是夢見了什麼？我似乎在你的身上，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楚子航詫異地望了他一眼，一時間思緒翻湧。

終於，他緩緩出聲。

“我夢見了，奧丁。”

這個名字彷彿帶著魔力一般，不僅是李龍淵，就連坐在前排的凱撒和艾莉婕都轉過頭來，半是好奇半是驚疑地看著他。

身為卡塞爾學院學生，他們當然聽過奧丁這個名字。不論是英靈殿還是諾頓館，北歐神話裡的這位神王浮雕都擺放在最醒目的地方。

原因無它，研究龍類歷史的教授都發現，龍類活動的痕跡就掩藏在北歐神話的歷史體系中，它們藉助諸神的名義出現在世人的視野裡。

其中最經典的，莫過於諸神黃昏後，象徵死亡與絕望的黑龍尼德霍格啃食世界樹樹根的故事。

龍類與北歐神話，幾乎是不可分割的體系。

可現在，凱撒竟然在楚子航的口中聽見這個神話裡的人物。

說真的，他第一感覺是荒謬。可對楚子航的理解，這位同學兼對手的存在，使凱撒清楚，這絕非是件簡單可以說明的事情。

“夢裡他做了什麼？”

相較於凱撒起先的驚疑，李龍淵只是平靜地追問。

在他眼裡，什麼北歐諸神，什麼龍類君主，不過是被世人加工粉飾後神話的存在。

他們絕非強大到無可匹敵，只要是活著的生物，就一定有弱點。

簡單點說，李龍淵壓根就不信什麼傳說，倘若這些所謂的諸神敢現身阻止他的路，他也敢向這些神舉起屠刀。

他倒真想看看，這些神，究竟會不會流血，能不能長生不死。

“他朝我投出了一柄枝幹打造的扭。

曲長槍，我甚至能感覺到那柄長槍穿透了我的心臟。”

“傳說中一旦鎖定，就一定會命中的長槍，Gungnir。”

坐在前排的凱撒插話進來，眼神格外的凝重。

如果真是傳說裡的神王奧丁，哪怕只在夢中投出長槍，也會給現實造成可怖的影響吧。

“師兄，你的身體狀況如何？”

李龍淵接著問。

楚子航茫然地搖搖頭，隨後拉開黑色衝鋒衣的領口，微微露出胸前心臟的位置。

那裡，已然有個金色菱形印記存在。

印記很微小，只有半個小指大小，卻宛如烙鐵烙上的一般，怎麼擦捈也抹除不去。就像用矛尖輕戳後留下的傷痕瘡口。

“錨點，這是奧丁留下的錨點。”

李龍淵在正統的典籍裡見過有個方面的記載，他輕吸一口涼氣然後道。

“錨點？”

其他旁觀的人都不是很清楚。

“通俗來說，奧丁可以隨時透過他所留下的印記，抵達楚師兄所在的現世位置。”

年輕人接下來的解釋令聽者不由微微色變，看向楚子航的眼神也有了變化，就好像他被厲鬼附身一般。

“真的，隨時隨地都可以？”

沉默中，金髮白皙女孩勉強吞嚥口唾沫，然後問。

如果奧丁可以透過這枚印記，隨時隨地降臨到楚子航身旁，那無異於一枚定時炸彈。不，是定時核彈。

李龍淵認真地點點頭。@*~~

“奧丁的力量，甚至能完全控制住楚師兄。”

男孩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可眾人間原本劫後餘生的氛圍此刻又凝重起來。

這種被死神盯上的緊張感甚至足以逼瘋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精英混血種，畢竟，沒有生物能在死亡的威脅下保持理智。

可楚子航是個例外，他沉默的神情並未變化。相反，眸子裡隱隱顯露些期待。

希望那天，他能有直面奧丁拔刀的實力。

凱撒的表情在微微驚訝中快速收斂，收回打量楚子航的目光，右手不自覺地在鎏金刀柄處摩挲著。

“能見到傳說中的北歐神王，確實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他朝後座的黑髮冰塊臉男孩挑了挑眉，異常輕鬆地說。

以加圖索家公子的傲嬌性子，凱撒是很難說出“我和你並肩作戰。”“需要幫忙時記all我。”之類的話。

但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如果楚子航在將來遇到奧丁的死亡威脅需要幫忙，他會伸出援手。

“謝謝。”

楚子航同樣輕輕出聲。以他清冷的性子，能說出這兩個字來已經尤為不易。

凱撒則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將視線移開，卡塞爾學院兩大精英會長就這樣默契地保持沉默。

艾莉婕在一旁睜著撲稜撲稜的卡姿蘭大眼睛，似乎發現了這兩大風雲人物的小秘密。

“不對勁……”

她心裡想，這兩人都是那種混血種精英里領袖級別的，拔起刀就能屠龍的勇士，怎麼互相說幾句熱心話就這麼難呢？

就在她眼珠好奇轉動間，正巧與一對銳利隼目相對，鷹羽雪白中摻雜一點墨色的海東青站在年輕人西服坎肩上，同樣盯著她，黃金瞳裡龍威駭然。

“嘿嘿……”

艾莉婕有些心虛地衝它露出個微笑，隨後收起四處打量的目光。

而天權只是撲稜下羽翅，一臉高傲地用喙清理身上的羽毛。

金髮女孩見到這一幕面色悻悻，只是撇撇嘴默不作聲。

“蘭斯洛特呢？他不在這班飛機上麼？”

直到這時，艾莉婕方才朝四周張望去。在楚子航昏迷的這段時間，卡塞爾學院的人已經與英國特種空勤團完成交接，他們也徑直坐上校長的灣流G650。

公務機回校。

說來也有趣，自從李龍淵入學以來，昂熱的斯萊普尼爾倒似乎成了他的專屬座機一般，每次都在他出任務時加滿油箱停靠在機場跑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校長昂熱對這位來自中國古老世家年輕人的青睞，亦有培養未來繼承人的架勢。

可他們順著這條思路往下想去，如果李龍淵未來真成了昂熱的接班人，繼承秘黨的元老位置和校長職務，再加上正統真君的名號。

他將成為一個權力滔天的大人物。

哪怕只是頒佈一道命令，第一時間也會有無數人去替他做。振臂一呼，隱藏在“真實”世界下的狂熱混血種們替他效命。

這足以令所有混血種家族的長老家主們，不敢將這位年輕人視為普通的精英，也不敢拿他，當作可以舉無輕重，隨意可以犧牲掉的棋子。

此刻，由灣流公務機改造的斯萊普尼爾在雲層中轟鳴穿行，太陽赤紅耀眼的光芒普照，一身精緻西服的年輕人端坐在機艙內，面容俊美，神態沉穩，右手搭在扶椅處微微律動。

他彷彿一尊坐擁天下的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土。哪怕閉眼小憩，動也不動，可他的氣質神態，都令人感覺到浩瀚的威嚴，就如同高懸九天的大日般熾烈。

一時間，就連劫後餘生，心中充滿喜悅慶幸的艾莉都不由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擾到背後這人的休息。

如巨鳥般的商務機在空中凝為光點，緩緩降落在芝加哥機場的上空。

那列名為“CC1000”次的漆黑鍍銀列車，已經停靠在火車站附近。

儘管現在還是白天，火車站內人來人往，卻依舊沒人注意到這輛如幽靈般出現的列車。

李龍淵和楚子航正式入學後，他們的許可權也已經完全開通，一個S級、兩個A級的學生，是足以令這輛列車排開大部分日程安排，等待他們到臨的。

戴著稻草帽黑墨鏡，身穿一襲亞麻印花長裙的女孩克莉絲是今天來芝加哥度假的，她一人拎著粉色手提箱，老實坐在車站內的橡木長椅上，安靜等待CTA5150次列車。

忽然，各式黑壓壓來往走動的人潮，出現了幾位令女孩眼前一亮的年輕人來。

走在最右邊的是穿著輕奢長風衣的女孩，露出裡面的白襯，LesNereides鎏金玉質吊墜隨步伐搖曳，一頭耀眼金髮紮成馬尾，面板白裡透紅，就像走出來的一線電影明星。

可看她揹著單肩包，一副亦步亦趨的樣子，就感覺不像這個隊伍裡的核心人物。

在她旁邊不遠處，是氣息冷漠，面無表情的黑髮小哥，他穿著簡約的黑色T恤和工裝褲，揹著加長的網球包。

克莉絲記得自己以前似乎看過一部日漫，叫什麼《網球王子》來著，戴頂球帽很像裡面某個冷酷的主角。

至於他身邊，高出小半個肩頭的男子，造型就更誇張了。一頭金子般的長髮披散而下，白色正裝凸顯出健壯的胸大肌，腰間更是彆著一柄裝飾性的漆黑獵刀。

別的不說，這副高大硬朗的長相，倒是挺符合同為歐美國家的審美觀。

這邊，攥著獵刀花紋蔓延刀柄的凱撒注意到坐在長椅上等車的女孩，看到她正在注意自己這邊，順勢給出一個自以為殺傷力巨大的笑容，碧藍色眼睛裡也好似盪漾著笑意。

誠然，凱撒的魅力是不可忽視的，貴公子的氣息鋪面而來。再加上，他的血統可是源於古羅馬加圖索家的當代種馬家主，龐貝。

但克莉絲面對這樣笑容產生的邂逅感並未持續多久，那股旖旎的荷爾蒙氣息就好似被一道尖銳的目光撕裂開。

一頭金瞳雪羽的鷹隼將目光望了過來，儘管它溫順地站在主人肩頭，女孩依舊被眼瞳裡的兇威嚇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它的主人穿著紳士的西服，露出裡面精緻的絲綢。

內襯，長相完美俊秀，面如冷玉。手裡拎著加長版的黑色棒球包。

這是一個很特殊，也很有魅力的男孩。

克莉絲心裡想。

他的氣質介於冷靜與熱情之間，既不像冰塊臉男孩那般生人勿近，也不像金髮年輕人一般，臉上始終洋溢著自信的笑容。

這四個優秀的人聚集在一處，自然吸引來不少目光，但他們泰然自若地走著，並未因為這些目光而停留。

“他們要去哪?最後會和我搭乘一輛車麼？”

克莉絲目光隨之好奇地放在他們身上。

視線遠處，她隱約看見一輛漆黑的修長列車停在軌道上，精緻典雅的銀蔓花紋鋪開在車身。@

“現在的芝加哥車站還流行這種列車麼？”

女孩喃喃自語。

緊接著，她看見穿著古典墨綠色衣裝的售票員走下車門，手裡還拿著擴音喇叭。

他面色慘白，下半身隱藏在白色霧氣裡，整個人好似虛幻地飄蕩在空中，宛若幽靈。

“CC1000次快車已到站，請需要上車的乘客儘快登車。”

男人拿著喇叭，沒有表情的大聲叫喊著，可週圍來往的乘客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依舊匆匆走過。

陰氣森森的一幕不禁讓克莉絲背後發涼，大白天真見到鬼了？

這時候，她就看到一直關注的四人團內，有人將行禮交給售票員。

如幽靈般的男人瞬間露出諂媚的笑容，引導四人登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