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嵐靜靜地坐在床上,內心五味雜陳。

她非常願意相信侯神醫的話,可是自己關聯的人命太多,讓她必須謹慎行事。

跟侯臻聊完沒多長時間,寒露就端著午飯進了屋子。

「吃飯吧。」

李鳳嵐看著寒露,忽然問道:「你說,我要怎麼做才能狠下心來?」

寒露愣了一下:「你狠不下心的,尤其是對自己人。我聽玲兒姑娘說了,你算計嵩山派,如果換做白叔禹或者陳子決,用到的法子可能更加陰損。這是對外人,對自己人可能更狠不下心。不過你對自己夠狠的。」

寒露舀起一勺湯遞到李鳳嵐嘴邊,李鳳嵐喝了一口,又問:「如果我一開始就狠一些,是不是就沒後面的事了?」

「有什麼用?你當時又不知道對誰狠?別想這個了,快吃吧。」

李鳳嵐從他手中奪過勺子:「我現在又不是癱在床上……」

寒露只好讓她自己吃飯,認真地說:「你對自己還挺狠的。」

「有嗎?我可不記得我做過什麼捨己為人的事。」

「有很多……別問了,快吃吧。」

李鳳嵐放下碗筷:「你下午也出去吧。」

「我去哪?你安排的事我不是幹完了嗎?」

「你去找陳子決……就是裝個樣子。」

「不行,現在白家沒高手坐鎮,萬一有人打來。」

「啊呦,哪有人天天打上門來的?再說了,白家死士和我們朝嵐谷的人都來了,不會有事的。別人都出去了,就你留在我身邊,白老三肯定跟我提意見的。」

寒露想了想:「那我只在洛陽周邊。」

李鳳嵐點點頭:「也行……近期你也不要回來,記著大傢伙的約定時間。」

「好……」

李鳳嵐將金財神秘寶位置告訴嵩山派這事傳得很快,比李鳳嵐想象中快了許多。她原本以為至少要十天半個月才能鬧得滿城風雨,誰曾想沒幾天就人盡皆知了。

有人在幕後幫她傳播,這個人很快就被李鳳嵐猜到了身份。

鬼谷派的天青先生透漏的訊息,而且算準了羅景龍這小子有反骨,想要獨吞這比財寶。一時間,洛陽周邊的江湖勢力開始追查羅景龍,甚至連嵩山派都放出人找他了。

「陳先生,為什麼幫她呢?」四方臉漢子詢問著坐在陰影中的陳子決。

陳子決微笑著回答:「人家李小姐現在比我的人多,也比我有實力,既然已經要結盟,我自然要示好。」

方臉漢子沉默一會兒,又問道:「陳先生,你還有多少錢。」

陳子決沒有說廢話,直接從袖口裡掏出一沓銀票:「這裡大概有七千多兩,我沒有數過。讓各位至多幫我三個月,夠了吧?」

方臉漢子收起錢:「夠了。」

陳子決一臉輕鬆:「各位放心,在下孑然一人,對你們可不敢耍什麼心眼,必定會給你們賺來養老錢的。不過眼下有個難題。」

「什麼難題?」

「剛才我一下子把錢全掏出來,如今已經分文無有。往後,在下,以及大公子和他的孃親,就由諸位出錢照顧了。」

「花不了多少。」

之前李鳳嵐一行四人打上嵩山派之後,嵩山派弟子猶如過街老鼠,畢竟之前不義的事辦多了,被很多人嫉恨。後來他們傍上了李鳳嵐這條大腿,雖說沒人跟他們修好關係,但至少不被人欺負了。之後他們聯合幾個幫派給白家和閒人堂捅了一刀,本以為跟江湖一條心,能高枕無憂了。誰知道第二次傍上的大腿沒什麼人性,可已經被人家綁到了一條船

上,想不聽話都難。ap.

被李鳳瑤逼著打了幾架後,嵩山派似乎又回到了兩年前的狀態,甚至還不如兩年前。這下別說重新成為江湖豪強,能勉強活下去都算好的。再加上門派第二高手紀青雲金盆洗手,如今的嵩山派可謂岌岌可危。

偏偏在這個當口,錢志水的得意弟子竟然攜重要秘密叛逃了,這讓錢志水一晚上老了二十幾歲。

他當然相信自己的這個笨徒弟不會幹這麼蠢的事,可是被架到這一步,不做個樣子實在是說不過去,只得派了幾個人去追殺自己的弟子。

一連奔逃幾天,讓羅景龍苦不堪言。跟著他去白家的兩個師弟被他攆了回去,不讓他們跟著自己送死,孤立無援的羅景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寥。

他的武藝其實算不上差,主要看跟誰比,朱明玉這種的他自然不是對手,可尋常江湖人還是打不過他這個天字高手的高徒的。

大雨又下了起來,雖然已經離洛陽很遠了,可是這一片烏雲依然籠罩著他。

路邊有一個空茶棚,想來是大雨來的急,店家顧不上收拾先離開了。他牽著馬走進茶棚,不顧泥土地骯髒,盤腿坐在了地上,從懷裡掏出一張烙餅吃了起來。吃的太急噎著了,他走出茶棚,仰起頭張開嘴喝了幾口雨水。

這一刻,羅大俠有點兒想哭。

他很尊重自己的師父,可這並不代表他認為師父做的都是對的。

至少不應該跟閒人堂李小姐鬧矛盾的,他還記得當年出了藥仙谷遇到李小姐時她說的那句話:對手是我,大家都好過,如果換了別人,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如今,他比誰都瞭解這句話的分量。一旦惹毛了這隻白鳳凰,她不廢一兵一卒就能讓嵩山派滅亡。

正嚼著難以下嚥的大餅,大雨中幾個人慢慢包圍住了茶棚。

羅靜不想逃了,站起身抽出了腰間的長刀。

令他意外的是,來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同門師兄弟。

一個師弟低聲說道:「羅師兄,你受苦了。」

羅景龍嘆息一聲,收了長刀,重新坐到地上:「你們跟來幹嘛?吃這個苦頭。」

那師弟又說:「跟我們回去吧。」

羅景龍搖了搖頭:「跟你們回去了,整個嵩山派都跟著遭殃。」

「師父明白,但還是要我們帶你回去。你是嵩山派的人,就算要死,也得咱們嵩山派說了算。」

「胡鬧!」羅景龍大喝,「為我一人連累整個嵩山派?我回去了,你們說不定也會跟著我一塊兒死!都是大好的年紀,回去吧。」

那師弟還在堅持:「回去了還有一線生機,你一個人……可就死定了。」

「哈哈哈哈!」羅景龍豪邁地大笑,「你師兄我怕死嗎?」

嵩山派弟子啞口無言。從感情上來講,他們是希望羅師兄跟他們回去的。掌門這個人太陰鷙,不給人好臉色,羅師兄雖然對外有些霸道,可是對門中弟子一直都很慷慨。所以他們不希望他死在外面。

師兄弟們正僵持這,忽然聽到一旁的樹林中傳來笑聲:「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羅大俠,讓咱們兄弟碰上了。」

二十來個渾身溼透的江湖人將羅景龍以及嵩山派弟子圍住了,這些人穿著不一,羅景龍也不認識他們。

嵩山派弟子大聲說:「諸位!他是我們嵩山派的人!應該由我們帶走!」

一個漢子冷笑著說:「什麼你們嵩山派的人?羅景龍,乖乖把秘密說出來,爺們兒給你個痛快的。」

羅景龍重新抽刀起身,大聲喝道:「想要我的人頭!來拿!」

這一開打,嵩山派的弟子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他這邊

,起先仗著羅景龍的勇武,兩撥人打的不相上下,可剛僵持了不到一刻鐘,樹林中又殺出一夥人,大概三十多人,將他們兩撥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來找他的嵩山派弟子一共六人,全部戰死,第一波來抓他的人二十二人,也全部戰死。羅景龍在被人打昏迷的時候,看到的是自己同門的屍體。

他有些難過,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會是怎樣的局面。

羅景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一輛馬車上,馬車是一個不能遮風擋雨的木籠,他就被所在籠子中。

抓他的那些人也死了不少,原先有三十多,如今只剩七八個了。

這些人明顯比之前的江湖人專業許多,從頭到尾就沒有跟他說過話,也沒有問過什麼秘寶,只是一路向南,不知道要將他帶到哪裡。

走了幾天路,淋了幾天雨,將這個鐵塔一般的漢子折磨得奄奄一息。

後面的路他漸漸認識了,這似乎是回洛陽、或者路過洛陽的路。

一直走到碾子山腳下,大雨終於停了。

道旁的茶棚是碾子幫幫主置辦的,茶水免費,之前他還來這兒喝過幾次茶。

押送他的人去茶棚要了些茶水,分發給眾人喝,也順便歇歇腳。羅景龍也分得一杯,他貪婪地喝著茶水。這些人倒是不虐待他,只不過一天的吃喝給不了多少。

歇夠了正準備走,忽然聽到茶棚裡一個卷頭髮的年輕人問道:「列位,您這車上拉的人是誰啊?」

這些人不想惹麻煩,只是笑著回答:「我們門派的逆徒,抓回去給師父發落。」

本來打發一句就完了,誰知道那年輕人又問:「敢問各位何門何派啊?」

那人敷衍道:「長鯨幫。」

年輕人忽然來了興致:「長鯨幫的鄭北風鄭大俠你們認識吧?他跟我是故交。」

那人又敷衍一句:「認識,鄭師兄人不錯。」

年輕人忽然冷笑:「鄭北風根本就不是長鯨幫的,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在洛陽周圍做什麼?!」

這幫人心一沉,已經做到了做掉這個年輕人的準備。

羅景龍覺察到了一線生機,大聲喊道:「少俠!救命!我不是長鯨幫的!」

年輕人功夫不錯,一對兒雙刀耍得虎虎生風,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眼前這幫人,一個活口都沒留。茶棚小二似乎見怪不怪,喊了兩個夥計來幫著收屍體。

年輕人一刀看來木籠,問道:「兄臺,何許人也?」

由於情緒過於激動,羅景龍竟然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在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乾淨的屋子裡,身上也換了乾淨的衣服,身子下面是柔軟的被褥。一個年輕人正坐在他的身邊,給他號脈。

羅景龍虛弱地問:「我……在哪?閣下是?」

那年輕人笑著說:「你終於醒了,等著。」

年輕人開啟房門,大聲喊道:「幫主!你帶來的人醒了!」

不一會兒,那個捲髮年輕人出現在門口,對給他號脈的人說:「陳大夫,你忙去吧。」

「好的。」

年輕人笑著走到床前,問道:「兄臺,感覺怎麼樣?」

羅景龍掙扎著站起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在下今後定當以命相報!」

年輕人擺了擺手:「救你命就是為了讓你活著,別說什麼死不死的。對了,在下姓傅,叫傅不凡,是這碾子幫的幫主,不知兄臺姓甚名誰,家鄉何處啊?」

羅景龍愣住了:碾子幫不是閒人堂李小姐的人嗎?他們幫主不是叫傅小虎嗎?怎麼叫傅不凡了呢?

羅景龍腦子慢,

但是也分時候,比方說這時候,他腦子轉的很快。

「在下、在下姓羅,叫羅勇,南陽人。小時候學過些拳腳,前段時間得罪了我們那的一個大戶人家,全家被殺,我一個人逃出來的。誰知道沒跑幾天……就被人抓住了。」

傅不凡點點頭:「你也是個苦命人,我這碾子幫不大,一向樂善好施,這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活幹過很多。你且在此處住下,養好了傷再走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