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真陽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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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心暗許這事,放到幾年前,陳玲兒想都不會想。
從她進百花樓的第一天,整個洛陽都知道白三公子花大價錢一親芳澤,之後的幾年,陳玲兒姑娘都沒接過別的客人。倒也有喝醉酒的客人想要看看這位玲兒姑娘的真容,但總會在最後關頭被人攔下來。
這幾年,她習慣了青樓的嘈雜。樓上那間屋子是白叔禹特意為她準備的,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那間屋子裡,和白叔禹兩人一同整理亂七八糟的情報。連老鴇都不知道,陳玲兒在這百花樓的地位比她都高。
白叔禹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情場老手的樣子,但是陳玲兒知道,這些年,白叔禹連姑娘的手都沒摸過。兩人同處一室,白叔禹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桌子上的卷宗。
他做起事來很認真,而女人大多會喜歡認真的男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原先那個有些稚嫩的小孩子漸漸長開了,他的眉眼越來越英俊,聲音從變聲期的沙啞變得有富有磁性,原先乾癟瘦弱的小身板兒也高大英武起來。平常走在洛陽街頭,擦身而過的女子總要回眸瞧瞧他。
這五年間,白叔禹似乎沒有抬頭看過她,可她卻一刻不停的看著白叔禹,看著他從稚嫩到成熟,也看著他一步步變成了自己最喜歡的樣子。
陳玲兒陪白叔禹演了五年「花魁和恩客」的戲碼,白叔禹拎得清,但陳玲兒入戲了。
一開始,陳玲兒選擇白叔禹,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安身立命之處。到後來,她覺得自己有些不知足,她想要更多。想要復仇,以及想要一輩子留在這個男人身邊。
可翡翠的出現打破了自己的幻想。
陳玲兒瞭解白叔禹,他見過太多倒貼的女子,對於翡翠這種冷豔型別的根本沒有抵抗力。實際上,在翡翠面前,何止男人會淪陷?那張冷玉雕琢的臉,不似尋常美人的柔美,更有一種普通男人也比不過的尖銳感。
白叔禹第一次見到翡翠就已經入迷,這一點連白叔禹自己都不知道,可陳玲兒卻看了個一清二楚。
蓮容在幫陳玲兒添茶倒水,陳玲兒一隻手握著毛筆,雙眼無神地盯著眼前的卷宗。
蓮容小聲問:「玲兒姑娘。」
似乎是叫醒了做夢的人,陳玲兒轉頭看向蓮容,問:「什麼事?」
「姑娘似乎在想什麼事情,這麼出神。」
陳玲兒笑了笑,搖著頭說:「沒想什麼。」
蓮容放下茶壺,俯身說道:「姑娘在想什麼的,我看的出來。」
「真沒想什麼,蓮容,不要瞎猜了。」
「你在想三公子和翡翠姑娘對不對?」
陳玲兒有些意外,問:「你怎麼看出來的?」問完就後悔了,等於承認了。
蓮容語重心長地說:「姑娘,從你進白家的那天起我就看出來了。你和三公子在百花樓朝夕相處了五年,我家公子沒往那方面想,但姑娘你肯定想了的,對吧?」
陳玲兒默不作聲。
蓮容為難地說:「姑娘,我是個局外人,看的明白……我家三公子說,這輩子一定不會虧待姑娘你,可我聽得出來,這話裡……沒有愛慕。」
陳玲兒苦笑:「他現在已經不是孩子了,喜歡誰,該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一個下人,不好說什麼。姑娘,看開點吧。一開始就不是那種感情,熬幾年也熬不出頭。我這話不是煽風點火,只希望姑娘你看清眼前,切莫苦等。」
陳玲兒的笑容愈發苦澀了:「我這樣的身子,哪裡還敢奢求什麼,今生能報恩就不錯了。」
蓮容鄭重地說:「姑娘不要這麼想,你對於白家的貢獻,早就夠報恩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蓮容急忙改口:「我就是
氣不過。」
陳玲兒問:「氣不過你家公子?還是翡翠?」
「我家公子!」蓮容索性說出了心中所想,「他既然不愛慕你,何苦把你帶在身邊?既然被人惦記著,就該回應這份惦記,哪怕當面拒絕呢?我家公子那麼聰明,我不信他猜不到姑娘的心思。」
陳玲兒搖了搖頭:「猜不到的。」
…
李鳳嵐有些憤怒,也有些抓狂。
她搞不明白:是自己太面善嗎?怎麼會有人給自己提奇怪的要求?以後行事作風是不是要冷酷一些?總有人是記吃不記打的。
「李鳳嵐,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眼前的這個女子李鳳嵐見過兩面,第一次見面兩人比了輕功,李鳳嵐輸了。第二次兩人見面又比了輕功,李鳳嵐贏了。
現在這女子一身是血的斜靠著一顆槐樹,看起來虛弱的很,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色,連嘴唇都白了。
已經破落到這種地步,這女子的語氣依然強橫霸道。
朱明玉琥珀沒有見過這女子,許輕塵和綾含更沒有見過。他們從終南山下來以後,想著先去朱明玉師兄的道觀致謝,趕了兩天的路,還沒進道觀,就在山下遇見了這女子。看她的樣子,似乎是專程在此處等著呢。
剛見面,還不等李鳳嵐驚訝,這女子就問出了上面那句話。
李鳳嵐只覺得氣兒不打一處來,她氣極而笑:「我說,你腦子是不是受過傷啊?是從懸崖上摔下來把腦子摔壞了嗎?我不殺你都已經夠仁慈了,你這剛見面就跟我提條件?姐姐,不符合江湖規矩吧?」
琥珀小聲問:「嵐姐姐,這人誰啊?」
「就是跟我比輕功的那個。」
朱明玉和琥珀恍然大悟,許輕塵和綾含還是一頭霧水。
那女子愈發虛弱,連眼睛都快睜不開:「……只有你能幫我……」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啊?!」李鳳嵐終於抓狂了,「我為什麼要救你?!你要殺我好吧?你們一個個的都什麼毛病?第一次見面都一身傷,說了沒兩句話就想著要殺我!到底會不會求人啊?求人辦事是這個態度嗎?!完全不講道理!我是個很好欺負的人嗎?!怎麼?!你也要答應我一百件事?!」看書菈
「一千……一千件都行……」
「你當我很閒啊!咱們走!」
說著,他們繼續上山,不理會那女子。
琥珀小聲問:「不管她,她會死的吧?」
李鳳嵐閉著眼睛說:「東郭先生與狼,她本來就要殺我,我救她做什麼?讓她自生自滅吧。」
又往前走了一段,李鳳嵐掀開車簾看了看她。那女子已經靠著樹閉上了眼睛,顯然是體力透支了。
李鳳嵐氣的直跺腳,她恨自己,恨自己是個軟心腸。當初要是不救那個身受重傷的短命鬼,自己也不至於難過好幾天。
她不耐煩地對琥珀說:「琥珀,把她帶上車。」
「哦。」琥珀應了一聲,跳下馬車,把女子抱了過來。
女子腹部中了一劍,但沒有傷到臟器,現在昏迷是因為失血過多。李鳳嵐和綾含幫女子包紮了一下傷口,她的呼吸平穩了許多。
綾含擦著手上的血,問:「鳳嵐,她是誰啊?」
李鳳嵐簡單的講了講那兩次比試。
綾含皺著眉頭問:「這就怪了啊,她是遇到了什麼事?一定要你來救她?求自己的仇人?」
李鳳嵐無奈地說:「什麼仇人啊……她師父當年跟周嬸兒比試,輸了,小心眼兒記仇,過了快二十年了,讓他的兩個徒弟來找我們報仇。僅此而已,她師父,她,還有她哥,我都不知道叫什麼。」
綾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江湖上還是怪人多,那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幫她療傷已經不錯了,我管他們死活。她哥沒在她身邊,想來兄妹二人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我感覺她這一路一直跟著我們呢,肯定是在找機會下手。翡翠年前中了毒,我懷疑也是他們乾的。」
那女子一直昏迷著,一直到了朱明玉五師兄的道觀前都沒有醒來。
朱明玉的五師兄叫楚江修,張成慶的弟子中他對道法理解最為高深,早幾年就下山自己起了一座道觀,叫真陽觀,在當地很有名氣。今天真陽觀似乎在做什麼法事,李鳳嵐一行人到的時候,道觀裡都是山下百姓,很是熱鬧。
他們在門口停下馬車,一個年輕女冠見駕車的是朱明玉,急忙迎上前來,做了個道門稽首,說道:「見過小師叔。」
朱明玉回了一個道門稽首(完全忘了自己已經還俗了,):「不必多禮……彩英,你們觀裡這是幹嘛呢?這麼多人?」
「山下鎮子裡有個大家族起祠堂,特意請我師傅做場法事。」
朱明玉點了點頭,說:「我們車裡有個受傷的姑娘,彩英,你把她先安置在你們臥房中。」
「我知道了……師叔,你們先去客房等會兒吧,師父這時候比較忙。」
「好的。」
李鳳嵐一行人在客房中等了大半個時辰,道觀裡的法事才結束。
一個長著山羊鬍的道士走進客房,朱明玉急忙起身行禮:「五師兄,福生無量天尊。」
那山羊鬍道士也還禮:「小師弟,福生無量天尊。」
兩人行完禮,朱明玉跟眾人介紹:「這位就是我五師兄,楚江修。師兄,這些都是我的朋友,這位閒人堂李鳳嵐姑娘,她是琥珀,荊棘門許輕塵許堂主,芒刺銀光綾含。」
楚江修笑呵呵地說:「哎呀,久仰久仰。」
李鳳嵐抱拳說道:「這次來真陽觀,為的是感謝前些日子楚道長出手相助。」
楚江修擺了擺手說:「哪裡的話,我跟明玉親師兄弟,不說這個。明玉,你最近在江湖上闖出不少名堂啊,老是聽人提起你。」
「不得已而為之。」
楚江修大大方方地說:「你們能來我就很開心了,至於感謝,沒那個必要。我這真陽觀地方不算小,您各位可以在此多住幾天。」
李鳳嵐笑著說:「就不叨擾了,我們還要去華州。」
「去華州?老七,是去你家嗎?」
「是。」
楚江修笑著說:「頭幾年你去哪都繞著華州走,怎麼現在敢回家了。」
朱明玉解釋:「師兄,其實吧……我還俗了。」
楚江修一臉不可思議:「你還俗了?師父肯放人?」
「沒辦法,家裡催的厲害。」
「家裡已經給你找好媳婦了?」
朱明玉拉過琥珀,對楚江修說:「師兄,就是她。」
琥珀一臉羞赧,小聲說:「見過五師兄。」
楚江修先是驚愕,隨後驚恐,最後驚喜到一拍手掌,大聲說:「你叫琥珀?那個獅子觀音琥珀?」
琥珀更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