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瑤說的沒錯,在得知她重出江湖後,整個江湖都在震動。沒過幾天,朱明玉就收到了白叔禹的飛鴿傳書,讓他們暫時待在揚州,盯住李鳳瑤。

這女人太不可控了,誰也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麼讓人心肝脾胃腎亂顫的事。

不過朱明玉等人倒也沒什麼怨言,畢竟揚州這地方太好了,身上也不缺錢,權當遊玩了。說道李鳳瑤,她收回李家後也沒幹什麼事,整日在李宅待著,從不出門。

黑水幫陳東來死後,一個江南最大幫會就這麼散了,見識過「李鳳嵐」的狠辣,連上門報仇的人都沒有。雖然看似太平,但朱明玉知道,這只是表面上的,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算上門把他們剝皮抽筋呢。

因此這段時間朱明玉交代下去,別單獨出門,碰到找茬的就趕緊回來。

本來想得是這事完了就打發劉盾師兄妹三人離開,誰曾想李鳳瑤、李雨灼倆人都出現了,事情一下子變得複雜,於情於理都不能放仨人走,他們仨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綁在李鳳嵐這條復仇的大船上了。

不過也挺好,朱明玉天天帶著琥珀遊山玩水,有點兒樂不思蜀了。

廬州,夜羽小築。

陳子決看著眼前桌子上的線報,有些事情他搞不明白。ap.

桌子那一頭,遲駿清喋喋不休地講著:「大致就是這些,人手能撤回來的都撤回來了。年後荊棘門就一直在召集人手,到現在都沒停,整個荊棘門人數空前的多。您估計三月份發動對咱們的圍剿也沒進行,這都快五月了,我尋思著上半年應該平安無事了。」

陳子決低聲說:「之所以三月沒有來,是因為我們接走了她的心上人。李鳳嵐拿不準他的身份,不敢冒然進攻。做大事,還有兒女情長,這是她的弱點……二公子,這些線報你都看過嗎?」

遲駿清點點頭:「看過。」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有啊,李鳳嵐在揚州大開殺戒,一個人屠殺了四十多人,這不可能。根據咱們得到的情報,李鳳嵐應該不會武功,揚州的這個不是那個小獅子就是那個冷麵仙子。」

陳子決深吸了一口氣,問:「那麼,她在哪呢?」

「說不定還在洛陽。」

陳子決搖了搖頭,在一桌子的線報裡翻找著,一邊翻找一邊說:「把他接到小築只能減緩他們的攻勢,不可能打消他們的念頭。李鳳嵐不像是個坐以待斃的人,白叔禹也不是,他們一定在秘密做著什麼。什麼事情,需要她拋開自己那麼能打的小姐妹秘密進行呢?」

「她不是兩個小姐妹嗎?」

「有一箇中毒很深,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恢復,在揚州的,是小獅子。她這個人極其愛惜身邊人,不可能讓另一個犯險。她現在應該是獨身一人,或者說……身邊的人不是之前那一撥……在長安,金財神一定跟她說了什麼。如果有透露的話,那她只可能去一個地方。」

說著,陳子決點了點地圖:「九江。」

「九江?」遲駿清皺眉,「離饒州很近啊。」

陳子決的食指不斷地敲著桌子,他在緊張的時候會有這樣的習慣,只是這麼多年,遲駿清沒怎麼見過陳子決敲桌子。

他忽然直起身子,對遲駿清說:「二公子,我等下去見大首領,之後可能要出一趟院門。有件事情我本來想慢慢教給你的,但是眼下時間不夠,我就直說了,能理解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陳先生請講。」

陳子決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是遲駿清沒有見過的嚴肅。

他張開嘴,緩緩吐出兩個字:「安分。」

遲駿清的嘴角不易察覺地抽動了一

下,隨即笑著抱拳拱手:「謝陳先生指教,我一定好好琢磨。」

陳子決整理了一下衣冠:「這些日子我不在小築,日常打理就交給二公子了。」

「先生放心,我一定打理好。」

廬州某個小宅子荒廢很多年,由於位置較為偏僻,沒人願意買,就這麼一直空著。

陳子決一個人進了宅子,意外的是,進去的時候發現院子裡還有一個人,正在開啟水井上的蓋子。

「朔風首領?」陳子決問道,「你來找大首領嗎?」

「呦,陳先生?」朔風笑呵呵地說,「對,找他說點兒事。正好,一塊兒吧。」

兩人一塊兒從水井下去,水井下並沒有水,而是有一條密道。在水井下的密道轉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在一個極其開闊的地宮前停下了。

地宮一如既往地黑暗,只有兩三盞油燈勉強散發著光芒。地宮中央,那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也一如既往地坐在那裡,似乎從來沒有換過位置。

「稀奇,」魁梧男人低聲說,「你們兩個竟然一起來了。」

陳子決笑道:「在外面正好碰到的。」

朔風大大咧咧地找了把椅子坐下,說道:「陳先生先說你的事吧。」

陳子決點了點頭,對大首領說道:「大首領,李鳳嵐,在九江。」

大首領沉默了,整個空間陷入死寂。

過了大半天,大首領問道:「為的什麼事?」

「我想……應該是徐振彪。」

「僅此而已?」

「不敢確定。」

黑暗中,魁梧男人扶住了額頭,但眼神意外的明亮、恐怖。

「她知道了?」

「也不確定。」

「子決,你覺得,該怎麼辦?」

「我親自去一趟吧,不過,大首領,這步棋走完,可就永遠慢了她一步。」

「此話怎講?」

「不得不對李鳳嵐出手,但一定殺不了她,也不能殺她。可是隻要出手,就很可能被她察覺。但是不知道她目的為何,不能放著不管。這步棋,必輸一手。」

「小築輸的起。子決,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吧。」

「屬下明白。」

陳子決說完,衝兩人作了個揖,轉身出了地宮。

又是良久的沉默,等陳子決走的足夠遠了,大首領問道:「朔風,你有什麼事嗎?」

朔風笑著說:「十年零四個月了,我都免費送了您四個月。」

大首領又沉默了半天:「是啊,十年了,可真快……決定今天走嗎?」

「年前就想跟你說了,但是一直開不了口。」

「你這一走,我們小築,就有點兒輸不起了啊。」

朔風伸了個懶腰:「我不是墨跡的人,有話就直說了……這麼些年,我雖然幫你做事,但是並沒有做的多好,很多時候都看自己的脾氣做事,你也沒怪罪過我。」

「你跟他們不一樣。」

「那確實……我還是不習慣,做了十年都沒習慣。師叔,你說當年你要是把錢拿出來光復門派,也不至於被綁到這個位置上這麼多年。現在嬸子見不到,兒子們也都見不到,圖個啥?」

「一步錯,步步錯。我也不是個聖人,哪能想到這麼多。」

一貫威嚴的大首領,聲音忽然蒼老了許多,言語中也沒了往日的霸氣。

朔風嘆了口氣:「門派的仇早就報了,當年報完仇您就應該直接撒手的。」

「牽扯太多,不是想斷就能斷清的。」

「結果越陷越深,這個歲數了

,還得跟長風樓的幾個小丫頭較勁……我本來沒打算走的,尋思著跟你這兒混一輩子完事,門派我也不指望了。但是,年後跟莫長風打了一架,我不甘心啊。」

「這十年,你要是一直精進武藝,說不定能打過莫長風。」

「不一定,但總有機會,至少跟那個劍仙持平不是?」

大首領順手抄起了一件什麼東西,丟給了朔風,朔風接住,是一罈酒。

「你到了小築就沒再喝過酒,我記得你以前很愛喝酒的。十五六歲就成了個酒蒙子。」

「嘿嘿,」朔風笑的很靦腆,「喝酒誤事嘛……如果當時我沒醉,說不定還能多救倆人出來。」

朔風說著,已經拍開了封泥,一時間,地宮裡酒香四溢。

「汾酒?師叔,捨得給我喝這個?」

「喝吧,我這兒也不多了,還留著兩壇,想等兒子們成親的時候喝。」

朔風灌了一大口酒,痛快地打了個酒嗝,感慨道:「十年不喝,我還以為我真戒了呢。」

直喝了小半壇酒,朔風這才放下酒罈子,語重心長地說:「實際上,我之所以走,還有一個原因。」

「說來聽聽。」

「我看上一棵好苗子,筋骨,悟性,都不錯。我想明白了,光復門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光靠錢就能解決的事,最起碼這身功夫得傳下去。就是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跟我學。」

「你在小築這麼長時間,物色了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讓你滿意的?」

朔風搖搖頭:「一個都沒有……師叔,天不早了,我得動身了。」

「去吧,想回來,小築隨時歡迎你。」

「嘿嘿,到時候我要是碰一鼻子灰,還得來你這兒蹭飯。」

朔風說完,站起來,一跪到地。

「師叔,我這就走了,您老上年紀了,注意身體。」

「我知道了,你……路上慢點兒。」

「是。」

地宮裡只剩一個人了,空蕩蕩的,魁梧的男人似乎變得矮小了,有種難言的寂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