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李鳳嵐和翡翠用不了幾天就能到達揚州,但是路上兩人貪玩,換乘幾次船,看了幾處風景,一段路走了小一個月的時間,到揚州的時候都快六月了。

姐妹二人,一人騎馬一人騎驢,晃晃悠悠地朝揚州城走去。

跟琥珀一樣,第一次到揚州的兩人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她們從小在北方長大,去過最南的地方就是藥仙谷,這種江南水鄉只聽長輩們講起過。進了城的兩人這瞧瞧那看看,都快忘了此行的目的了。

一直快到日落時分,兩人才到了李家門口。

兩人提前下了驢馬,朝著大門走去,守門的兩個家丁攔住她們。

「兩位姑娘,您找誰啊?」

李鳳嵐不滿地說:「誰也不找。我叫李鳳嵐,聽明白了嗎?」

倆家丁一愣,這麼一愣神兒的功夫,兩個姑娘已經進門了,白衣姑娘還嘟囔著:「你家大小姐都敢攔,不長腦子。」

一個有眼力價的家丁急忙追上來,陪著笑臉說:「不知道孫小姐回家,真是該死,那什麼,您隨我來,我去跟我家小姐彙報一聲。」

李鳳嵐頭也不回地說:「不用跟她彙報,朱明玉他們住哪?」

「住這邊。」

「帶我們去。」

跟著下人朝院子深處走去。

李鳳嵐還沒到李家的時候李鳳瑤就已經知道了,早有探子傳回了訊息。不過聽說閨女來了李鳳瑤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只是讓人給兩位姑娘準備了些換洗衣裳、床褥被子什麼,就沒什麼表示了。

李鳳嵐和翡翠的到來讓朱明玉鬆了一口氣,這幾天他讓琥珀他們在揚州內外找了好幾趟,試圖找到隱藏起來的李家地宮,可全都無功而返,正考慮著要不要回洛陽呢,誰知道離家出走的李鳳嵐竟然親自來了。

李鳳嵐驚訝於劉盾師兄妹三人也在此處,琥珀也簡單的講了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說話間,一行人已經到了朱明玉居住的小院了。

朱明玉坐在屋裡,沒有出去迎接。主要是他這段時間傷沒好利索,加上天氣炎熱,怕出汗導致傷口潰爛,這段時間他是能不動就不動。

「呦,朱道長,」進屋後,李鳳嵐調笑,「掛彩了啊。」

朱明玉無奈地擺了擺手:「一不留神中了招,沒大礙了,再休息個半個月就不影響活動了……我說,你這次離家出走,查出什麼沒?」

李鳳嵐看了看屋裡的劉盾師兄妹三人,朱明玉說:「不用避著人家,他們現在跟你綁一塊兒了,也是無奈之舉。」

李鳳嵐看著這一屋子的年輕人,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沒查出什麼,無功而返。」

這時候,劉盾獻殷勤般地說:「李小姐!李小姐!我們在揚州可是抓到兩條大魚呢!」

李鳳嵐有點兒反感劉盾,沒好氣地問:「哪兩條大魚?」

「一條是夜羽小築的二公子,遲駿清。」

琥珀解釋:「就是咱們在終南山下見到的那個‘陳子決,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遲駿清。」

李鳳嵐點點頭:「怎麼抓到的?」

朱明玉回答:「不算抓到,他自己找上門兒的,說是來尋求我們的庇護。人還關著呢,就跟衛正陽關一塊兒。你現在要不要見見他?他說他知道一些事情,只有見了你才肯說。」

李鳳嵐搖搖頭:「不見,今天累了,明天再說吧。另一條魚呢?」

劉盾急忙回答:「夜羽小築第一高手!朔風!」

李鳳嵐眯起眼睛:「就是年前把琥珀打傷,終南山下又被老莫和琥珀揍了的朔風?你們怎麼抓住他的?」

這時候門口傳來一個男聲:「什麼叫

抓的我?我可是自己送上門兒來的。」

李鳳嵐看向門口,表情變得極其不可思議,她覺得自己腦袋有點兒轉不過來。看朔風的樣子,怎麼想都不像是被抓了,他穿得乾乾淨淨的,精神頭也不錯,靠在門框上臉上掛著玩味的笑容。

琥珀白了朔風一眼:「他跟夜羽小築脫離關係了,腦子抽風跑咱們這兒蹭飯的,嵐姐姐你別理他。」

誰知道朔風自己湊了上來,直走到了翡翠面前,嬉笑著問:「這位肯定就是翡翠姑娘了。」

翡翠面色不善:「沒錯,是我。」

「有沒有興趣跟我學拳啊?我的拳法很厲害的,不信你問小獅子。」ap.

這段時間,他逮誰就問誰要不要跟他學拳,他也早就聽說過翡翠劍法比琥珀還厲害,可是沒人跟他說翡翠僅限於劍法強於琥珀。

翡翠皺起了眉頭,她沒聽懂「小獅子」是誰。

琥珀站起來把朔風推出屋子:「你出去!我們商量事情呢!別偷聽!」

李鳳嵐和翡翠更疑惑了:他們現在這是個什麼關係?

李鳳嵐看著氣鼓鼓的琥珀,突然間覺得……琥珀好像成熟了許多,但具體哪兒成熟她又說不上來。

屋裡人聊了半天,主要是講講揚州現狀。不多時有下人來報,說李鳳瑤為剛來的兩位小姐準備了接風宴。

兩人今天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但是李鳳嵐不想見李鳳瑤,就說自己不餓,讓他們先去吃了。朱明玉肚子上的傷口沒好全,不能大魚大肉,他也沒去,現在屋子裡就他們倆人了。

「我說,」朱明玉說,「她好歹是你娘,你真不去見見?」

「不去。」

「我發現你這個人挺死要面子的。」

「我死要面子?」

「對啊,當初在終南山下,你但凡求一下暮雲,他們也不會走。現在你親孃就在隔壁住著呢,你去跟她好好談談,念及母女之情她肯定會聽你的。你是不知道我這段時間遭了多少罪,你這個親孃可太厲害了,辦的事讓我心驚肉跳的。」

「哎,辛苦朱道長了。」

「甭喊道長了,我都還俗多長時間了?現在琥珀都不喊我明玉道長。」

「是啊……都快四個月了。」

「我聽說,暮雲就在饒州啊,現在大半個江湖都知道他在哪裡。前段時間你就在九江,去找他也用不了多長時間,怎麼不去?」

「我懶得去,又不是我讓他走的,怎麼?還指望我把他接回來?」

「說實話,沒晨霧在我身邊抬槓拌嘴我還挺不適應的。」

「你不應該高興嗎?他不能給你拆臺了。」

「以前我怕他拆臺,是因為還沒跟琥珀表明心意。現在我跟琥珀一撇一捺全有了,當然不怕了……嘿嘿,他要是在,我高低得給他拆幾次臺。」

「搞不懂你們男人,奇奇怪怪的勝負心……這段時間跟琥珀還好吧?」

「挺好的,琥珀一直都很乖,我受傷這段時間她天天照顧我,人都瘦了。」

「我們琥珀喜歡上的東西肯定會盡心呵護的。」

「那是。」

「那個朔風,是不是想教琥珀拳法啊?」

「對,但是琥珀不想學,琥珀挺嫌棄他的。」

「哦,這樣啊……琥珀胸挺軟的。」

「恩,確實。」

屋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半晌,李鳳嵐大吼:「朱明玉!」

朱明玉趕緊說:「你聽我解釋!」

「你要解釋什麼?!你們還沒成親呢!」

「我知道!我、我、我隔著衣

服呢……」

「隔著衣服也不行!你好大的膽子!讓周嬸兒知道了你等死吧你!」

朱明玉忽然笑了:「李鳳嵐,我又發現了你一個缺點。」

「什麼缺點?」

朱明玉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琥珀和翡翠都是宗師級別的高手,她們不用你那麼擔心。你有些膽小,十里山那次我就看出來了,害怕身邊人受傷害,便想著把她們保護起來。這次離家出走也是,你是有目的的,但是又不想我們跟著犯險,就一個人去了。你過於相信自己,又過於不相信身邊人,患得患失,優柔寡斷。」

對於這個批評李鳳嵐不置可否,她坐在椅子上輕輕揉著太陽穴,變得心不在焉起來。

朱明玉看了一眼李鳳嵐,忽然想到,她年齡和自己妹妹相仿,但是身上卻背了這麼大的事。

朱明玉揉了揉肚子,站起來說:「天不早了,我得休息了,琥珀不讓我熬夜……李鳳嵐,風停雨止,青山依舊啊。」

李鳳嵐抬起頭看著他,問:「你老是說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希望你們守住本心……前段時間聽你姨娘講了講以前三家的事,說實話,我本人是看不慣以前三家的做法的。你們三個本質上都是善良姑娘,做不來心狠手辣的事,知道的真相越多,可能就越下不了手。我總覺得,你們的復仇,到最後會草草收場,不了了之。即便結果不盡人意,我希望你們不要太失望,也不要因此有什麼極端想法。」

「你想多了,我從未想過為李家或者上官家報仇,跟我有個屁的關係。」

李鳳嵐站了起來:「朱……大公子,就不打攪你休息了,小女子告退。」

朱明玉撇撇嘴:「你這個語氣,怎麼跟晨霧越來越像了?明明話沒問題,怎麼聽著這麼欠揍呢?」

「別提他,我心煩。」

說完,李鳳嵐自顧自的出了朱明玉的屋子。

出了屋子後,李鳳嵐才有時間看一看李家,這是她姥爺家,這家裡的一切對她來講都很陌生,可又跟她息息相關。

光著腳踩在剛剛被雨水浸潤過的青石磚上,二十年前,這個家應該很繁華的。

三家以前做的事,李鳳嵐瞭解過,越是瞭解,就越覺得三家被針對是活該。如果自己生在那個時候,說不定還要幫著江湖人對付三家,只可惜,她天生與三家有牽連,無法切割。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漫無目的的走著,最終腳步停在了一個破敗倉庫前。倉庫門口有個女子靠著門框閉目養神,是蔣敬靜。

李鳳嵐問:「你在這兒做什麼?」

說話聲嚇了蔣敬靜一跳,她睜開眼看向李鳳嵐皺著眉問:「你走路怎麼沒聲音?」

隨即看到了李鳳嵐光著的腳:「你怎麼不穿鞋?」

李鳳嵐看了看自己的腳底板:「不喜歡穿。」

蔣敬靜若有所思:「不穿鞋就能跑得更快嗎?」

「呃……不知道,也許吧……還沒說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蔣敬靜回答:「衛正陽,還有遲駿清,他們兩個關在這裡,我和我哥負責看著他們。我哥吃飯去了,一會兒過來替我。」

李鳳嵐點點頭:「你幫我們做事,似乎沒什麼別無所求啊,真的是跟我報恩。」

「是。」蔣敬靜其實不太喜歡李鳳嵐,要不是她救過他們兄妹,蔣敬靜是真的不想跟李鳳嵐說話。

李鳳嵐笑了笑:「想不想知道我走路為什麼沒聲音?」

「不想……為什麼?」

「唐門的輕功,行路無聲。你想不想學?」

「你說什麼?」

「我問你想不想學

。」

「不想……你肯教?」

「有什麼不肯的?你就說你想不想。」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