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比洛陽繁華很多,李鳳嵐出谷以來見到過最繁華的城市就是洛陽,一下子進了個比洛陽還要大許多的城市,讓她一時間看花了眼。

處處都是高聳的樓閣,能看到的地面都鋪著青石磚,整座城似乎沒有一塊兒土地是***的。

城中居民看到金錢衛並不覺得多麼驚訝,看來他們經常以這一身行頭出行。

他們這行人裡,就朱明玉和綾含見過世面,其他四個都是剛出江湖的雛,都在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朱明玉表現的很奇怪,不時用衣袖遮住臉,好像很怕被人看到。

晨霧冷笑一聲,問:「你這仇人眼線很多嗎?在哪兒都能看到你?」

朱明玉耐心解釋:「不光是為了躲仇人……」

說這話,他們到了一座異常闊氣的宅院前。

與之相比,白家的大宅子充其量稱得上「寒酸」。硃紅大門和柱子,看起來跟新安裝的一樣。門口的兩隻石獅子,很是威武。

金錢衛們在門口下馬,立馬就有看門的跑過來牽走了他們的馬。

等李鳳嵐他們從馬車裡出來,又過來幾個小廝結果晨霧手裡的韁繩,點頭哈腰地說:「您賞給我,我給您伺候好。」

他們表現的太利索,也太客氣,讓李鳳嵐他們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

馬上,更讓他們無所適從地來了:一個穿著粗布衣的中年胖子小跑著出了門,衝金錢衛們一揮手,金錢衛一句話也不說,直接進了院子。然後他又跑到李鳳嵐他們身邊,小聲說:「快快進來。」

說完自己又小跑著回去了,全程沒有太過頭。

等李鳳嵐進了大門,看到那個中年胖子將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脫了下來,露出了裡面的華貴服飾,然後從袖口裡掏出十個戒指,挨個兒給自己的手指帶上。

「哈哈哈哈,」帶完了戒指,那胖子笑著拱手,「閒人堂李小姐,清風觀朱道長,哈哈哈,大駕光臨!大駕光臨吶!在下就是金本立,江湖綽號金財神,哈哈哈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這人就是金財神?李鳳嵐一夥人有些不在狀況。

看出了他們的疑惑,金財神小聲說:「財不外露,怕被人惦記,所以才穿粗布衣……嘿嘿嘿,都甭站著了,快隨我來。」

李鳳嵐心說:你這麼大名氣,街坊鄰里誰不認識?穿布衣有用嗎?

不光李鳳嵐對金財神第一印象不好,其他人也一樣。他似乎很愛笑,但是笑容又不是發自真心,更像是為了應付場合。

這宅子太大了,他們跟著金財神走了很遠才到了一個很像客堂的大屋子。令眾人奇怪的是:他們一路上沒遇到什麼下人,除了前面兩進院子花草樹木打理的井井有條外,其他地方顯得有些荒涼,似乎連地都沒有掃過。

進了大堂,金財神親自給他們沏茶,一邊沏茶一邊碎嘴:「讓您各位見笑了,嘿嘿嘿。在下雖然有點兒錢,但是不會花錢。早些年也娶了幾房老婆,發現沒什麼意思,就一人給了一筆錢打發走了。她們一走,我尋思著養那麼多下人也沒啥意思,就都遣散了,只留下倆看大門的和倆老媽子。嘿嘿嘿,我這院子看著大,但是十室九空,頭兩年也想賣了,但是沒人買的起,我又捨不得降價,只好自己住著,嘿嘿嘿。」

這時候李鳳嵐才發現,從見到這位金財神開始,他們一句話都沒說過,光聽他叨叨了。

金財神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好意思地說:「我這人就這毛病,嘴碎,您各位見諒,哈哈。」

李鳳嵐.清了清嗓子,說:「其實我們這次來……」

「我知道!我這不是正準備說嗎。」

李鳳嵐只好說:「您請講。」

「嗨,」金財

神一拍大腿,「我做了一輩子買賣,就沒幹過這麼虧的。當初我也是年輕,看眼緣,眼緣好的想借多少借多少。眼緣不好的,倒貼錢我都不要。要不我怎麼會著了道呢?您說是不是?那可不是個小數目啊,老實講,我當時也……」

李鳳嵐受不了這麼多廢話了,打斷他:「您挑重點講。」

「唉,好好,這個徐振彪我當年見過幾次,人不錯,在江湖裡名聲也很好。他找我借錢,一次就借了五萬兩,我的天吶,我現在想起來都心疼。他說他借錢是為了開宗立派,我尋思著開宗立派也花不了這麼多錢啊?不過我沒問,直接給了。誰知道他拿錢是……是幹那件事,我要是早知道,打死我我也不借啊。後來這人就從江湖上消失了一段時間,我派人四處找他,最後在九江找到了他。」

說到這兒,似乎是想起了不開心的往事,金財神開始唉聲嘆氣。

李鳳嵐問:「後來呢?」

金財神又一拍大腿:「沒了,他沒錢還我,已經淪落到當水匪了。說是當了鄱陽湖十六路水匪總瓢把子就還我錢,這不是扯淡嗎?他哪有那個實力?後來聽說他生了一場病,死了。我這一輩子就做了這一回虧本兒買賣,哎……」

「那……還有嗎?」

「真沒了,」又拍了一下大腿,「我不瞞你們,我兩年前就不做生意了,掙的錢夠花了,而且我又沒兒沒女的,每年最大開支就是給金錢衛的工錢。年紀大了,不折騰,只想安度晚年。您幾位的事我也聽說了,就是不想惹……也惹不起,對吧?」

朱明玉喝了一口快要涼掉的茶,笑著說:「既然不想惹,又為什麼派人偷偷看了一眼呢?」

朱明玉的話暗指藥仙谷的事。

金財神解釋:「我怕呀,我真怕您各位找上門兒來,得提前瞭解啊。現在您也清楚了,我就一做買賣的,放貸嘛,十九年前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求您各位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這話說的很謙卑。金財神今年應該快要六十歲,但是看起來像四十多歲,看來是有錢保養的好。

李鳳嵐微微一笑,說:「您養了這麼多高手,應該不怕吧?」

「嘿嘿嘿,瞧您這話說的……我這是自保。早年間做生意得罪不少人,真怕他們找上門兒來……該說的我都說了,您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李鳳嵐搖了搖頭,回答:「沒了。」

金財神頓時放輕鬆不少,搓了搓手,說:「那就好,那就好……您看,現在這點兒了……我就不留您各位了。」

這讓在座的幾位大跌眼睛,現在正好是中午飯點兒,趕著這個時候攆人走。琥珀心說:這麼有錢,請一頓飯都不樂意嗎?

人家既然已經送客,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起身告辭。

金財神在送客這事上也很夠意思,一直送到大門口。

出了大門,雙方倒別,早有人把他們的車馬牽了過來。李鳳嵐在上車前突然扭頭問道:「跟您打聽個人。」

「您說。」

「秦志陽,熟嗎?」

「呃……算熟吧,以前做買賣往西域走,有來往。」

「您這麼有錢,也得用他的人馬?」

「那是人家的買賣,而且還是地頭蛇,得照顧的。」

「這樣啊,我沒事了。」

坐回馬車,等離開了金財神宅邸範圍,綾含小聲問:「就只問這些嗎?」

李鳳嵐搖了搖頭:「當然不……這老傢伙有所隱藏。」

「怎麼看出來的?」

「他口口聲聲說不做生意,不想引人注意。但是金錢衛太過招搖,綾含,你有沒有注意到他手上戴的戒指?」

含點點頭:「恩,都是新的。」

「看來戒指是經常換的,他極力表現出對金錢和世俗的冷淡,可是內裡是個極度財迷的人。這樣的人,他到死的那一天都在想辦法掙錢,不可能突然不做生意的。如果我沒有猜錯,他的買賣應該轉入地下了。」

琥珀問:「小姐,他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人和人不同,有的人會對一件極其無聊的事情上心。那次派人去藥仙谷,可不僅僅是為了看看我。」

「你剛才問他跟秦志陽認不認識,是想到了什麼?我總覺得秦志陽這個人,是駿雁瞎說的。朱道長不是說了嘛,當時埋伏的那個商隊,一個西北人都沒有。」

李鳳嵐回答:「我也只是碰碰運氣。」

綾含問:「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先在長安住幾天吧,正好我有別的事要做,說著,李鳳嵐掀開車簾,對朱明玉說,「朱道長,給咱們找個住的地方……高調一些。」

朱明玉納悶兒:「高調?」

這段時間以來李鳳嵐很低調,衣食住行能低調就低調,這一下要高調起來,倒是讓朱明玉犯難了。

他們在朱明玉的帶領下,在長安轉悠了一會兒,終於在一家光從門樓看就能嚇退普通人的豪華客棧前停下了。

李鳳嵐掀開車簾的一瞬間,就想坐回車裡,然後找個看起來不那麼貴的客棧住下。

她小聲問朱明玉:「朱道長……這裡,一晚上多少錢?」

朱明玉想了想:「沒住過,但是聽說,一個人一天五兩銀子吧,吃飯另掏錢。」

李鳳嵐點了點自己這邊的人數,忽然間覺得有些頭暈,大意了。

朱明玉笑著問:「還住嗎?」

她剛準備說「換一家」,就見晨霧已經跳下馬車,對守在門口的小廝說:「看好爺的車馬,六個人,一人一間上房。」

「好嘞!您裡邊兒請!」

李鳳嵐只覺得喉頭一甜,兩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