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父親死的也早。

在妻子和女兒相繼死去後,父親也因為擔憂自己,之後鬱鬱而終。

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了陳漠心底第三個無法揭開的痛。

如今又見到父親,心底當即有滿腹的話要說,但最終還是吞了回去。

陳大山用眼角斜掃了一眼陳漠,還是嘆了一口氣。

旋即開口,指了指桌上的錢:“這是十塊錢,你大哥給你的。”

“這錢?”

陳漠微微一愣。

“前天瑞雪來我們家說夕夕病了,當時家裡沒錢,我昨天特地去市裡找你大哥借的。”

陳大山答道。

看陳大山的模樣,便知道他應該是剛剛到來,鞋底的積雪都尚未融化。

所以唐瑞雪也沒時間解釋,現在他們已經不缺錢了。

夕夕的病本身就是普通的感冒,睡了一晚之後,便好的差不多,也無需什麼錢。

不過聽到父親說是去市裡找大哥要的,他又是心底一酸。

家裡距離市裡,來回步行的話,足足需要一天時間。

看陳大山這風塵僕僕的模樣,應當是剛剛拿到錢便徑直過來了。

“不用了,現在我也能自己賺錢了,這錢你就留著用吧。”

“我這還有五十塊錢,這兩天忙,準備忙完了抽時間買點東西送給你的。”

陳漠將十塊錢推了回去,又從包裡拿出了五十塊錢。

陳大山看著桌上的五十塊錢,微微一愣。

不過臉色馬上又嚴肅了起來:“小漠,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陳大山想要前兩日唐瑞雪還來借十塊錢,今天陳漠便拿出了五十塊錢,明顯有些不對勁。

陳漠總不可能是兩天時間,就賺了五十吧?

“爸,我這是真想通了,這確實是我這兩天賺的。”

陳漠無奈苦笑,這種事情都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都怪當初太糊塗,弄得現在賺到錢都沒人相信,這社會信譽確實夠低的了。

“這兩天賺的?”

半躺在炕上的陳大山聞言,直起了身子:“即便是縣長,一個月不過上百塊,你兩天能賺到五十?”

“我這不是做了點小生意嘛。”

陳漠撓撓頭,說出了老實話。

“你這不是投機倒把嗎?”

一聽這話,陳大山拍著大腿喊道。

前幾年陳漠為了買一臺縫紉機,上街賣棗子被抓的事情,他現在都耿耿於懷。

村子裡不少人知道他進了笆籬子,都在背後暗戳戳的嘲笑他。

現在都過了幾年,都有人不時拿這件事情打趣他。

所以一聽到陳漠說“做生意”,心底立刻起了警惕。

“爸,現在和前兩年不一樣了,官方都說放開市場了,這可是機遇。”

陳漠聽到這話,連忙解釋道。

“不行,你反正給我老老實實找個工作。”

“找個工作哪怕一個月二三十,那也總比以後抓你去坐牢強。”

陳大山擺了擺手,堅定的說道。

“爸,這是我這兩天賺的錢。”

陳漠見勸說無果,便將三百多塊錢全部擺在了桌上。

那五十塊錢便讓陳大山嚇得讓陳漠連忙別幹,看到這三百塊錢,更是嚇得臉色大變。

忙道:“收起來,收起來。”

這兩天賺的三百塊錢,都比他們一年收成賣的多多了,自然讓他嚇得不行。

陳漠將錢都收到了口袋裡,只剩下那一疊五十的毛票。

“這些錢你拿著,用不用我不管。”

“等我這邊事情弄完,我再回去看您和媽。”

陳漠將五十塊錢推到陳大山的面前,堅定的說道。

陳大山用力抽了一口旱菸,又緩緩的吐出了一口煙,心思這才逐漸平復了下來。

幾秒後,陳大山才再度開口:“賺夠了,你就好好過日子吧。”

陳大山雖然擔心兒子因為投機倒把被抓,但那也比天天賭博,不顧妻兒要更強。

“放心,爸,這些事情我心裡都有數,如果真有啥事,我會立刻退出來的。”

陳漠只能順著陳大山的話頭說了。

他總不可能和陳大山大談歷史的程序是無法改變,這改革勢在必行吧。

說出來陳大山也不懂,更不會相信。

他知道父親的性格是個順毛驢,只要順著毛薅就行了。

陳大山聽到這話才點點頭,彷彿自己父親的權威又一次得到了驗證。

“爸,你抽這個,什麼年代了還抽旱菸。”

陳漠從懷中拿出一包紅山,遞到了陳大山懷中。

看著這包紅山,陳大山眼前一亮。

這紅山他只在村長家喜宴的時候見到過,當時也就收到了席上的一根。

見到陳漠遞過來,他倒是沒有推辭,收到了懷中。

“行吧,兒子孝敬的,那我就收下來了。”

“對了,你賺錢的事情可不要洩露出去,財不外漏啊。”

陳大山說著便站起身,準備回家了。

陳家的老房子還在山坳的村裡,前幾年因為陳漠要結婚。

恰好一個孤苦伶仃的近親去世,他才搬到了縣旁邊的房中。

從這兒回村,還有十多里路呢。

“我送送您吧。”

陳漠站起身,想要送走父親,卻又被推辭。

“明天你還要掙錢呢,你就早點睡吧。”

陳大山看著兒子,心底感覺到幾分欣慰。

他原本是懷著滿腹的憂愁過來的,以為兒子又會和以前一樣,整日遊手好閒,不做好事。

每次見到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他都是又氣又惱。

但這次過來,他卻突然發現,不成器的兒子似乎變了。

就剛剛進門那段時間,唐瑞雪便透過手語說了不少陳漠的好話。

一開始他還不太相信,以為是兒媳婦哄自己,讓自己安心。

如今看來,似乎他真的不一樣了。

得知父親還沒吃飯,陳漠便將自己那份肉蛋餃子遞給了父親,讓他回去熱著吃。

一番推脫之下,父親才將那份餃子收了下去,說是要回家和母親一起吃。

看著老父親稍微有些佝僂的背影,陳漠眼中噙著的淚水,才總算是滾落下來。

但很快他便恢復了常態。

如今老天給了他機會,讓這遺憾可以彌補,他自然不需要繼續傷春悲秋。

這一世好好的努力,讓家人能夠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他便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