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皇后,連晏膝蓋一彎,神色凝重,“侄兒救駕來遲,請姑母責罰!”

祝皇后眸光微動,視線上下打量著元諶,見他無傷,才回過頭來望向連晏,笑容溫和了幾分,“晏哥兒快起來,今日你有大功勞,本宮憑何罰你?”

元諶手底下有什麼人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清楚。

連晏並非是元諶的黨羽,卻願意在此等關頭伸出援手,此情她記在心裡,不賞也就罷了,怎可能會責罰他?

連晏鬆了口氣,低聲應了句,旋即緩緩起了身,目光移到未來岳母的臉上,與其四目相對,靦腆一笑。

方許覺得好笑,淡淡瞥他一眼,沒有應聲。

蕭貴妃站在一旁,像個局外人似的,指尖絞在一起,想詢問蕭家情況,卻不知該不該在此時開口。

餘光瞄到蕭貴妃欲言又止的模樣,祝皇后斂下神色,輕聲問道,“諶兒,可都解決好了?”

“叛軍悉數被殺,我們勝了,父皇他……”元諶頓了頓,視線移到了宋徽歆的臉上,想起她義無反顧衝進養心殿的模樣,低聲說了句,“兒臣晚了一步,他死在了大皇兄的劍下。”

宋徽歆眉心微動,挽著方許臂彎的手也跟著緊了緊。

方許面上不顯,唇角微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是以安慰。

祝皇后嘴唇微張,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愣在原地,思慮良久,終是將唇邊的話嚥了下去。

“罷了……都是命數。”

祝皇后輕嘆,心頭壓著的巨石忽地消失不見,聲音都輕快了些。

“今後的路該如何走,便靠著你自己了。”祝皇后看向元諶,眼神裡滿是慈愛,語氣也柔了幾分,“望你嚴以律己,善待忠臣,愛護子嗣,莫要讓悲劇重演。”

元諶正了神色,沉聲應下,“兒臣謹遵母后教誨。”

祝皇后眼皮微掀,望向天上的魚肚白,壓低了聲音,“天快亮了,領人去搜搜養心殿,別叫旁人翻出個什麼東西來。”

“是。”元諶側眸,看向連晏,面上帶了笑,“這處就交給你了,有勞。”

連晏頷首,神色認真,“放心吧,此處有我。”

元諶輕嗯一聲,轉首之際,深深看了宋徽歆一眼,旋即隱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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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大燕子民怎麼也想不到,一覺醒來,頭頂的天變了。

陸管事急匆匆衝進屋中,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國公,出大事了!”

彼時齊國公還在酣睡,榻上歪歪扭扭躺了兩個美人,不著寸縷。

陸管事無心留意眼前的春色,只是大聲哭喊道,“國公!”

齊國公身子一震,睜開雙目,眼底寫滿了茫然,“怎麼了……”

兩個美人也跟著醒來,見到屋內多了個陸管事,嚇的驚叫連連,連忙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

陸管事跪在地上,聲音都發著顫,“國公,宮裡出大事了!大皇子他……反了!”

“什麼?”齊國公聞言,頓時睡意全無,眸子瞪得滾圓,開口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昨兒夜裡。”陸管事嚇軟了身子,止不住的發抖,“宮裡傳來訊息,說是大皇子謀反,逼宮弒父,在宮中大開殺戒。”

齊國公坐起身,一把抄起架子上的衣服,胡亂往身上套著,嘴裡不停問道,“後來……後來呢?”

陸管事吞了下口水,小聲道,“四皇子領兵趕到,卻為時已晚,僅見到了皇上的遺體,無奈只得先鎮壓叛軍,等待今日定奪。”

聽到皇帝被殺,齊國公腿一軟,重新跌回榻上,“遺體……那大皇子呢?”

“大皇子不願為寇,在宮中自戧了。”

齊國公狠狠閉上眼睛,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他措手不及,方寸大亂。

“如今皇帝猝逝,儲君之位空缺,朝廷必然大亂。”齊國公緩緩搖頭,神色惶恐,“若押不對……”

這結果,他不敢想。

“不會……我不會落到那個地步!”齊國公死死咬住後槽牙,低聲喃喃道,“等我想一想,定會有法子……”

“國公,來不及了。”陸管事抿了抿唇,低聲道,“宮裡頭遞來摺子,說是要您即刻入宮。”

“什麼?”齊國公大驚,臉上的血色系數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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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外,祝皇后身著喪服,頭頂彆著白色絨花,眼含熱淚,望著殿中停放的靈棺。

身後站著皇子公主,一個個都哭成了淚人。

百官齊齊將帽纓摘掉,低頭默哀。

宮人舉著托盤,上頭放了把金剪,停在誰的身旁,誰便要剪下一撮頭髮。

皇帝突然崩逝,宮人翻遍了養心殿也沒找到繼位詔書,內閣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勸祝皇后擇個人選。

祝皇后沉默不語,只一味掉著眼淚。

內閣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再開口。

“如今儲君之位空缺,還請皇后娘娘早日拿個主意。”祝閣老幽幽開了口,神色平靜,“四皇子元諶乃中宮所出,天縱聰聖,是為不二人選。”

“祝閣老此言差矣。”一旁的撫遠將軍冷笑一聲,揚聲道,“四皇子才略的確過人,但尚且稚嫩,難免有些不妥。”

沈濟抬了抬眼皮,不動聲色的瞥他一眼。

撫遠將軍岑鎮江乃是二皇子的外祖,他這番言語出口,定然也是存了心思。

“江山壓在身上,誰不算稚嫩?”祝閣老盯著他,皮笑肉不笑道,“新帝登基,自有老夫輔佐。”

岑鎮江沉聲笑笑,語氣不善,“此事事關國運,僅憑閣老一人做主,怕是不合適吧?”

“皇后娘娘,臣也贊同四皇子繼承大統。”

男人的聲音傳來,岑鎮江笑容一斂,回首望去,對上了沈濟溫潤含笑的雙眸。

沈濟見眾多視線都凝聚在自己身上,笑容愈發深了些,“四皇子仁孝溫恭,天資聰慧,昨日若非四皇子敏銳,宮中怕是早已成了人間煉獄。”

“沒錯,”謝黎緩步踏出,挺直了腰桿,揚聲道,“四皇子救駕有功,又是中宮嫡子,入朝幾年從無過錯,是儲君最合適的人選。”

呂青峰緊隨其後,攥緊手中的笏板,沉聲道,“臣附議。”

“臣亦是。”

“臣以為,四皇子乃是眾望所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