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首一過,田裡也冒出了一些綠色。

一些半大的孩子便挎著竹籃,在田間尋起了地菜(薺菜等野菜),待見得浩浩蕩蕩的車馬入莊,又成群結隊的湊了熱鬧。

聽得張乾剛剛的喊話,在大孩子的解釋下,一群年紀小一些的孩子興奮的喊了起來。

“哦!阿姊現在是楚安君了!”

“恭喜阿姊!”

“阿姊現在是不是好大的官了?”

“比爺爺的官還大嗎?”

“阿姊阿姊!有馬!騎大馬!”

“東家小娘子……有了爵位了!”

“天吶!如今咱們莊子,也出了貴人了!”

“我要去告訴阿父和阿母!”

“我也回去告訴他們!”

聽著這些族弟妹和其他孩子們的聲音,又見著他們蹦蹦跳跳的跑走,黃月英也是眼裡帶笑。

她自己並不在意這所謂的爵位,可對其他人來說,卻是一種榮耀與希望,他們現在或許還未生出我也可以的想法,但日後,就說不準了。

“恭喜阿姊,得天子封賞!”黃琮卻是沒有跑,而是站在了黃月英身邊,認認真真的恭賀了一番。

他父親已經去了襄陽,他母親雖然風寒大好,但也依然要操持家中,作為長兄,自然是要帶著弟妹的。

只是莊子裡的孩子沒什麼玩的,見田地間已經冒出了一些野菜,就想採上一些,給家裡分擔一些。

黃月英摸了摸黃琮的腦袋,道,“琮兒長大會比阿姊厲害得多。”

“當然!”黃琮笑答,暗暗下定決心,待得進學以後,定要刻苦些,才好追上阿姊的腳步。

……

整個黃家莊子,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原先,楚紙生意好,車來馬往的,莊子裡已然是比以往熱鬧了許多,不論是黃氏族人還是佃戶們,對未來都抱有著期望。

現在,天子封賞一朝至,這對這兩代都無人出仕的沔陽黃氏來說,像是打了一針腎上腺素:放聲大笑者有之,放聲高哭者亦有之。

不過,不論何種,都備上了賀儀,拉上了家人,往黃月英家而來。

……

家中,蔡氏沒有想到,前幾天才問了閨女要做什麼,今日天子的封賞就到了。

“阿雅,如何?”黃承彥笑著握住妻子的手,嘴角是止不住的上揚。

天子的封賞,符合他的預測。

一個被架空的天子,很難給出什麼有實權的封賞。

虛爵什麼的,那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這不妨礙他高興。

“雖然心裡高興,但還是會擔心阿楚。”蔡氏無奈搖頭,苦笑,“總覺得,阿楚要做的事情,有些太大了,她畢竟是女兒家……”

“所以啊,要給她找一個得力的夫婿。”黃承彥略思索了一下,“待年後訪友,我會多注意。”

“嗯。”蔡氏想了想,也點頭表示同意,又補了一句,“要看仔細些。”

“省得的。”

夫妻倆這才對視一笑。

“走吧,有客人來了。”

……

黃月英並不知道老父母的心思,她只知道,前些天和蔡氏的對話,是遲早要面對的。

現如今劉協的封賞到了,她以後做事也會順利許多。

雖無食邑,卻有了點名頭。

而且到手的這些資產,讓她心滿意足,這樣一算下來,等這件事平靜下去,她手裡的田地就能多至近萬畝。

當然,也就這個時代地廣人稀,很多資源還未開發,要是放到後世,那是壓根不敢想的。

天子賞的萬金,不過就是一萬錢,不算多,但一千畝田地卻是實打實的。

劉表也給了三千畝,再加些玉器、絲綢和古籍,價值同樣不低,更別說良馬二十匹了。

這個時期,荊州可不產馬,而能被稱為良馬的,那至少都是符合最低戰馬標準的,再加上張乾給的五匹馬,甘寧帶過來的幾匹,能湊個騎兵連了。

在冷兵器時代,騎兵對步兵的威懾,威力巨大。這麼一想,她又想起了幽州和幷州的那兩位楚紙代理商,過段時間,也是得見上一見的。

“阿楚,東西都放進去了。”甘寧笑著,見周揚安排著人給庫房上鎖,便走了過來,隨後從腰間解下一把精巧的匕首,“雖說甘寧願為楚安君效死,但作為阿楚的兄長,還未給阿楚賀儀呢。”

“這是我前些年花重金打造用來防身的匕首,為百鍊鋼所制,今日,便送給阿楚。”

百鍊鋼?黃月英接過匕首,拔出,只見匕首通身銀白,未見一絲鏽跡,刀鋒處更是帶著些凜冽。

手指輕輕的摸到刀鋒,感受著鋒利程度,還未來得及反應,指尖傳來疼痛。

“阿楚小心!”甘寧剛想提醒,卻見黃月英已經縮回了手指,解釋道,“此匕首鋒利異常,為兄一直都儲存的很是小心,當然,它也見過血,算是為兄身上為數不多的值錢物事了。”

黃月英看著那道不算深的血線,把匕首插回鞘中,一邊感嘆著這匕首的鋒利程度,一邊搖搖頭,“這是兄長的心愛之物,阿楚不能收。”

“不過一把匕首,難道阿楚是覺得日後不能再為兄長尋一把更好的?”甘寧知道黃月英會拒絕,但他也沒打算收回。

聽了這話,黃月英略挑了挑眉,失笑,“那等上一月,兄長便知,既如此,阿楚便收下了。”

“理當如此。”甘寧笑著,隨即反應過來,“等上一月?阿楚何意?”

“大抵,需要一月時間,便能送給兄長一份大禮。”

“哈哈哈,那為兄就等著阿楚的大禮!”

“好了,兄長,不說這些。倒是兄長手下的兵,待我過幾日設下關卡考驗一番。”

“隨你。”甘寧也是笑著,看著黃月英的眼神越發慈愛。

這十多天來,他想了很多。

他從小也是自命不凡,覺得定能闖出一番事業,這期間有人贊同有人反對,但卻無一人如黃月英一般,是真的站在他的立場考慮。

前些日子黃月英對他說的話,雖然聽起來讓人難受,卻無法反駁,且真真切切的是為他考慮。

他不理解為何黃月英要這樣幫他,畢竟……這天下多的是人,但他卻知道,黃月英從未看輕他,而且把他視為兄長,這就足夠了。

“這幾日,就請兄長和大家好好吃飯休息。”

“那是應該的。”

兩人隨即對視一笑。

“周叔,為兄長和他的兄弟們備好晚食。”黃月英對周揚開口,“同時,告知莊裡,若族人或者佃戶有意成為護衛的,可於五日內報名,十日後,進行選拔。”

“諾。”

一旁,甘寧不由得感嘆,阿楚的心思,到底是比他細膩多了,“阿楚好計策。”

黃月英信任他,莊裡其他人卻不會,更別說,此前王五還放言要搶東西。

若選拔的時候也有莊裡人參加,護衛隊成立後,也更容易被其他人接受。

黃月英笑笑,“對於兄長帶來的人,四十以上、十八以下、身體有傷或不願成為護衛的,依然可以直接於我黃家莊子裡落戶,這一點不變。”

“至於參與了選拔卻沒有選上的,可以成為護衛隊預備隊員,平時也要參加訓練,只不過,會更注重後勤協調與配合方面。”

“後勤協調?”甘寧似乎理解,又似乎沒那麼理解。

“兄長要明白,什麼是戰爭,以及,戰爭的本質是什麼。”

甘寧思考了一下,搖搖頭,這兩個問題看似簡單,但說起來其實千頭萬緒,壓根是說不清楚的,“吾願聞其詳。”

“天冷,先進屋喝些茶水罷。”

“也好。”

“兄長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