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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朱元璋在宮人的攙扶下,準備移步坐下時,朱允熥再次叩首。

“皇爺爺,孫兒有一事相求!”

“說!”朱元璋大手一揮,悲切地道,“你我爺孫之間,但說無妨!”

朱允熥面容悲慼,雙眼紅腫,“父親在時,孫兒頑劣,沒少讓父親操心掛懷!”說著,擦下眼淚,繼續說道,“父親去了,孩兒想入皇覺寺,為父親守孝三年,日日吃齋唸佛,誦經聽佛。為父親,為皇爺爺,在佛前積累功德!願父親英靈常在,皇爺爺長命百歲!”

說著,再次叩頭,“請皇爺爺恩准!”

朱元璋剛剛平復的心情,再次翻湧起來。

“多孝順地孩子呀!”

百善孝為先,孝是衡量一個男兒,最基本地準則。也是這個時代,最為讓人欣賞地道德品質。

世人皆信奉佛家家功德一說,朱元璋又少年時在皇覺寺出家為僧。

這個十四歲的孩子,甘願用自己三年的大好年華,捨棄榮華富貴。為父親,為祖父,在佛前誦經祈求。只求父親英靈常在,求祖父長命百歲,身體康健!

這是何等地大孝?何等的美名?朱元璋如何能不動容?

看著朱允熥那張情真意切地臉,看著朱允熥那張像極了兒子的臉,朱元璋心裡又是酸澀,又是欣慰。

男人,只有經歷風雨才能成長!

這個孫子,雖然失去了父親,但是他真正長成了一個男兒!孫子都是自己的好,這一瞬間,朱元璋忘記了朱允熥懦弱,蠢笨的性格,忘記他平日頑劣的表現。

朱元璋甚至有些生氣。

我這麼好的孫子,平日在別人地嘴裡,竟然是那樣的口碑!

一個如此孝順的孩子,怎麼會是頑劣地?怎麼會是蠢笨懦弱地?

想到此處,朱元璋又有些自責。

自己這個皇帝祖父,平日是不是有些忽略了這個孫子?

見朱元璋看著自己,久久不說話,朱允熥再次叩頭,鄭重道,“皇爺爺,請成全孫兒的一片孝心吧!”說完,膝行兩步,將手放在朱元璋的膝蓋上,泣不成聲。

仔細地看著朱允熥消瘦的臉頰,紅腫地雙眼,再想起這孩子聽聞父親去世,當場哭昏了過去。

朱元璋頓時心疼,柔聲道,“好孩子,咱知道你孝順。可現在不是說這個地時候,你父親剛走,你要愛惜身體,好好活著,才是真地孝順!你不為別人想,也要為你爺爺這把老骨頭想想!”

“皇爺爺!”朱允熥眼含淚光,慢慢把頭靠在朱元璋的腿上。

“痴兒!痴兒!”朱元璋亦是眼含淚光,輕輕撫摸朱允熥的頭髮,喃喃說道。

奉安殿中,呼吸聲清晰可聞。無論是臣子,還是宮人,皆是動容。

朱元璋雖是祖父,但他先是皇帝,才是祖父。

朱允熥雖是孫子,但他先是臣,才是孫。

講究禮法的封建時代,哪怕是對自己最愛的兒孫,皇帝都不能輕易真情流露

可是現在,皇帝卻像一個平常百姓家的祖父那樣,和孫子相依細語。而這個孫子的身份又是嫡孫,不免讓人浮想聯翩。

尤其是呂氏,則是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朱允熥。為太子守孝,是她早上特意交代兒子朱允炆,要說給皇帝聽地。可是此刻,卻被這平日不顯山不漏水地朱允熥給說了。一時間,心中大急,趕緊又碰了碰兒子。

朱允炆頓時會意,同樣爬到朱元璋身邊,哭道,“皇祖父,孫兒孫兒也要為父親守孝!”

五一碗麵

看著朱允炆那張蒼白地臉,朱允熥心中冷笑。

“一步先,步步先。

守孝是我先提出來地,你朱允炆只不過是拾我牙慧。

我是真情實意,你是錦上添花。

我的孝在朱元璋心中是百分百,而你的孝,則是要打個折扣!

在關乎大明皇儲地位的交鋒中,我佔得了先機,取得了第一次勝利。”

春夜地風,依稀有些微寒。

風從奉安殿外吹進來,殿中的燭火隨風擺動,將跪著地人影拉得很長。

跪太久了,兩條腿已經麻木。

可是在這個禮法人倫為天的年代,朱允熥不能有任何地鬆動。

只是跪著,再累還能有在現代社會,起早貪黑賺錢累?

現代社會,為了生活為了家庭,是個男人都不能放鬆自己。

回到大明,關係到自己以後的地位,關係到自己的生死,更容不得放鬆。

幾個小的弟妹已經忍不住,躺在宮人的懷裡昏昏睡去,眼角還帶著淚痕。

只有呂氏,朱允熥,朱允炆,還在跪在靈前。

“二哥!”朱允熥看著同樣消瘦地朱允炆,開口說道,“要是累了,你先去歇歇,弟弟在這守著!”說著,看看呂氏,“母妃也去歇會吧,孩兒給父親守靈!您,身體要緊!”

聞言,昏沉的朱允炆忽然覺得這個三弟有些陌生,以前這個三弟可不是這個性子。

而呂氏也是同樣不住的量著朱允熥,一天之內,這老三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以前朱允熥可不會如此沉穩,更不會如此體貼別人,甚至都不會主動開口和他們說話。

“哪有當哥哥的去歇息,讓弟弟守著的道理?”朱允炆淡淡地笑下,“還是三弟去歇會吧!父親去世前一個月,都是我在塌前侍奉,我習慣了!”

帝王家,哪裡有兄弟情誼?朱允熥只不過隨口一說,就引來朱允炆這大的反應。

這是在示威?還是在宣告主權?

腦海中的記憶告訴朱允熥,朱標去世前的一個月內,確實是朱允炆用長子的身份,在身邊侍奉。

可是朱允熥同樣知道,不是原來的朱允熥不想侍奉,而是靠不上前。

當家人要走了,後媽自然是要帶著她的親兒子做出樣子給別人看。不是她的親兒子,她防還來不及,怎會讓人看到好的一面。

奉安殿中一片安靜,但是周圍還有許多雙眼睛,許多隻耳朵,朱允熥知道,他們在靈前的對話,一定都會傳到朱元璋的耳朵裡。

於是,朱允熥不鹹不淡地說道,“辛苦大哥了,自打父親病重,弟弟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多少次想侍奉於床前。可每次去,都被母妃給擋回來了,說有二哥在,無需我擔心,多一個人反而不方便。”

說著,朱允熥低頭揉著眼睛,“我知道母妃是好意,可我畢竟也是父親的兒子,沒能親手奉上湯藥,伺候父親,實在是生平大憾!”

瞬間,呂氏的眼睛看向朱允熥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

她本是庶妃,太子妃常氏去後,她掌管東宮,對於這個太子正妻所出的嫡子,自然是防備及深。幸好這個太子的嫡子,不甚精明,平日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可怎麼今天突然變了個人!不但在皇帝面前博取歡心,而且言語之間,也不再唯唯諾諾。

再想到今日皇帝對朱允熥的愛憐,呂氏更加有些揪心。

她出身不高,能以普通庶妃的身份,爬到太子繼妃的位子上,自然不是普通女子。對於太子和皇帝的喜好性格,可以說了如指掌。

這位皇帝可不是容易動情地人!上一次見皇帝如此真情流露,還是在已故馬皇后的葬禮上!而且上一次,皇帝最為憐惜地,正是太子!

自己這麼多年費盡心思,為地就是自己的親兒子,能繼承太子的大統。但是兒子庶子的身份在心裡確實一根刺。

現在那個平日看著沒有一點長處的嫡子,居然突然變得能討好皇帝,能獲得歡心,呂氏的心中頓時不平靜起來。

甚至,隱隱有些恨意。

此時,忽然一位宮人嬤嬤,輕手輕腳地走來,在呂氏耳邊輕語幾句,又慢慢退下。

呂氏擦下眼淚,“老三,你哭了一天,守了一天,是不是餓了!去歇一下,用些東西!”

這是今天,呂氏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

朱允熥心中又反覆思量再三,開口道,“母妃,孩兒不累,不餓!”

“去吧!”呂氏柔聲道,“你們有孝心是好地,但是不能累壞自己的身體!你先去,等你回來,我再讓你二哥去!”說著,語氣變得嚴厲起來,“去吧,聽話!”

無事獻殷勤,必有蹊蹺!

可此時眾目睽睽之下,朱允熥不能說不。

“是!”低頭應了一聲,扶著膝蓋站起來,深吸一口,朝後殿走去。

呂氏看著他地背影,眼神如刀。

“兒子,你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三平日裝得多好,你父親剛走,就跳了出來!”

朱允炆若有所思,沒有說話。

呂氏和兒子靠近些,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你父親臨終前,跟娘說,要對你那些叔叔敬而遠之。我看,你要敬而遠之的,反而是這個老三!”

且說朱允熥走到後殿,見周圍無人伸展下手臂。

宮裡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說話做事都要三思後行。這才是穿越的第一天,就如此難熬,以後呢?

以後,只有得到了朱元璋的歡心,得到了那個位子,日子才會真正的好過,才能真正的隨心所欲。

朱允熥隨意的在地上走著,腦中卻不停的思索。

對於朱元璋那樣雄才大略的皇帝,除了取的他的歡心之外,想要那給位子,必須要有能力!

自己有什麼能力?自己雖然愛好歷史,瞭解大致的走向,但其實並無什麼過人之處,如何證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