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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朱允熥考慮的是如何拉攏,並且使用藍玉等人,這股勢力強大的外戚力量。

那麼現在,在老爺子已經認定他為繼承人的情況下。如何能更牢固的握緊,並且好好使用這些大明的利劍,才是現在和將來最為重要的。

人的地位變了,心理也就會變,這就是俗稱的屁股決定腦袋。

當然,對這些為了大明出生入死,並且是這個時代最強的武將們。朱允熥心中想的,還是如何保全他們,如何讓他們在未來綻放出更璀璨的光芒。

說句不好聽的,將來萬一真和燕王兵戎相見,手下也要有幾個合格的打手。而且在朱允熥的心中,大明擴張的功績裡,也缺不得這些人。

況且適當的敲打和教訓,如果能讓這些桀驁跋扈的武人們,認識到自己的問題,那以後君臣相處也會很愉快。

就好比家長養育兒女,一味的溺愛聽之任之,反而會起到反作用。家長在孩子面前沒有權威,甚至孩子不斷挑戰家長的地位。

一個家庭如果鬧出那樣的事,孩子不服氣大人傷心。若是一個國家,就是君臣不和,最終必將用殺戮收場,影響國家的元氣。

這樣和朱允熥前世的性格有關,在軍隊中磨練的那幾年,雖然沒經歷過戰爭,沒見過鮮血,但是他把命令和人情這兩樣東西分得很清。

一支軍隊,一個國家,甚至是一個小小的創業團隊,都必須分清這兩種東西,否則這兩種東西就會變成另一個詞語,關係。

人情和關係,必須給命令靠邊。

好似歷史上的雍正皇帝於年羹堯,後者春風得意立下功勳的時候,雍正不但對於彈劾他各種囂張跋扈,僭越不法的奏摺一概不理,而且在給年羹堯的奏摺御時,還這樣寫道。

朕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疼你,才能對得起天地神明!

這話在毫無階級觀念的後人看來,就是拉攏人心的。而在儒家的君主制之下,臣子不免更加飄飄然。俗稱,飄了。

飄了的後果,就是皇帝不想再疼你的時候,把他爆頭了。

(有一說一,雍正對年羹堯一開始是不錯的。年羹堯雖然是旗人,但不是有些人說的那樣,是雍正的包衣。)

第二日一早,御門聽政朝會,在京文武六品以上官員,全部參加。大殿之外,放眼望去滿是青紫的官服。

朱元璋一身龍袍坐在龍椅之上,身旁是身著親王袍服的朱允熥,長身玉立。

陽光之下,少年昔日單薄的身體,在幾個月的鍛鍊之下,已經漸漸飽滿強壯起來,像是茁壯成長的是樹苗,已經有了堅硬的驅趕。

他也不再是以前那個躲在父親背後,有些怯懦頑劣的少年。此時站在朱元璋的身側,刻意露出威儀的臉上,是一雙自信滿滿的眼睛。

御門之中,一老一少,雖然有著巨大的反差,但似乎也在告訴群臣,這是一種傳承。

“臣戶部尚書,傅友文有奏!”大臣之中,戶部最先開口。

“奏上來!”朱元璋朗聲道。

“吳王所創驛站該郵政之法,已在蘇州,杭州,嘉興,松江等地試行。前日,四地同時開始發賣朝廷準備的各種郵票,十四萬張被搶購一空。蘇州織造司,杭州宣課司上奏,當地商人搶購成風,請朝廷再次印刷。”

朱元璋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賣了多少?”

“回陛下!”傅友文笑道,“四地總收錢財,折銀一百零二萬餘兩,所得銀錢不日運抵京師!”

嗡,朝會上的眾位臣子們罕見的有些失態,頓時議論紛紛。那可是一百多萬,一個行省一年的稅收才多少?而且,這收上來的都是錢,不是糧帛等還需要儲存的東西。

傅友文話音落下的那刻,朱允熥無聲的攥了下拳頭。心裡在大喊,成功了!

他終於做出了第一件,改善這個時代的好事。這個建議並不是拍腦袋想出來的,而是在推行的時候,做足了功課。

從地方的奏摺就可以看出,江南江浙之地的富庶,超乎想象,工商業之發達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江浙一帶不但是魚米之鄉,更是大明最重要的棉布產地。沒錯,就是棉花的棉布。這種外來的植物,在經過元代的發展之後,在明代發展到了頂峰。

江南各地,不但家家戶戶都有織布機,而且有錢人在松江,蘇杭等地廣設織布廠,最大的布廠僱工多達數百人。

布,在這個時代可以當作金錢來流通交換。正是依靠著蓬勃的工商業,朱元璋也才能在短短十幾年內,就積蓄起強大的北伐力量。

再過幾十年,也正是這些棉布,絲綢織造業,讓江南地區產生了資本主義的萌芽。

商業需要物流,就已應天府為例。在沒有推行郵政之前,碼頭上商人們那些堆積如山的貨物根本沒地方堆放。

風吹日曬有損耗,還要防備有人小偷小摸。而郵政的出現幫他們解決了這個問題,驛站可以組織車隊運輸,可以派驛卒護送,還可以在驛站中存放。

可以說,郵政利國利民。

不過,心中的得意和驕傲褪去之後,朱允熥腦中冒出一個想法,那邊的商人那麼有錢,那麼大的織造廠,他們交稅嗎?

應該是不交的,明初朱元璋為了儘快讓天下恢復平定,採取的輕稅的政策。他雖然心裡有些不大得意商人,但也還是沒有給他們加稅。

這樣做的好處是商業迅速的恢復,加快了商品的流通。但是商人們富裕了,國家的財政卻沒有得到提高。

而且,因為大明有對讀書人的特權免稅等政策,許多織布廠和商業,都掛在有功名的讀書人名下。

歷朝歷代的君主,都有一個共識。得罪誰,也得罪這些筆桿子讀書人。不然,他們能陰陽怪氣的罵上好幾百年。

“這事不好弄!反正不能自己開口提出來。”朱允熥心裡想到,“最好是把一個替死鬼推出來,跟那些官商打擂臺!”

腦子裡正想著,朝會大臣們齊齊跪倒,三呼萬歲,“臣等恭賀陛下!”

朱元璋大笑道,“這主意是吳王想出來的,要賀的話,你們賀他!”說完,驕傲的看了朱允熥一眼。

“臣等,恭賀吳王!”眾臣又道。

“眾位請起!”朱允熥年輕的臉上沒有沾沾自喜,反而都是謙遜,開口說道,“孤年少,當不得諸位的誇獎。孤只是想了這麼一個主意,能取得如此成績,都是戶部,工部的官員們經過仔細論證。地方官員,盡心推廣的結果!”

說著,朱允熥對朱元璋拜道,“皇爺爺,雖說過了一開始的搶購期,以後的收入會減少,但以後也是大明的重要財源,孫兒請皇爺爺賞賜有功之臣!”

“准奏!”朱元璋笑道,“戶部,工部,擬定一個有功人員的單子上來,該怎麼賞,咱就怎麼賞!”

“臣等叩謝陛下!”眾臣再次叩首。

吏部尚書詹徽看了看朱允熥,大聲說道,“臣再次恭賀陛下!”

朱元璋微微錯愕,“不是剛賀完了嗎?你這又是賀什麼?”

“賀陛下,賀大明,得一賢王!”詹徽朗聲道,“吳王雖然年少,但為人謙和,體恤臣子。不貪功,不居功,胸懷寬廣以天下為己任!”說著,詹徽再拜,“臣恭賀吾皇,得一好聖孫!”

“哈哈哈!”朱元璋大笑起來,“好好,你這賀得好,賀得對!”

臣子若是拍老爺子的馬屁,未必能拍好,整不好還容易被老爺子給踹死。但是拍他教孫有方,拍他孫兒有出息,老爺子確實高興得皺紋都舒展了。

詹徽和藍玉走得近,原來是太子的舊人,是朱允熥的自己人。

“這人為官的政績不突出,但是這溜鬚拍馬的本事,卻是常人難及。”想到此處,朱允熥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搜尋另一位善於拍馬屁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武將佇列中,李景隆的身上。後者,也在看著他。

朱允熥微微點頭之後,李景隆快速出列,跪倒在地。

“陛下,臣有奏!”

“奏上來!”朱元璋開口道。

“臣有罪,臣有負聖恩!”李景隆的額頭,重重的磕在了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