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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蓉兒所住的慈慶宮。

面前一碗蠶豆火腿蓮藕湯,入口格外鮮嫩香甜。朱允熥忍著身上的異樣,小口的喝著。

“殿下覺得這湯如何?”張蓉兒給朱允熥夾菜,笑道。

後者細細品味一下,“比宮裡的黑心廚子強!”說著,放下湯碗,繼續笑道,“不只是味道,葷素搭配菜的顏色也別具一格。火腿是紅的,蓮藕是白的,蠶豆是綠的。交匯在一起,仿若人間美景!”

朱允熥稱讚幾句,忽然覺得身後有些癢癢,情不自禁的在凳子上,微微抬起屁股蹭了蹭。

張蓉兒看到了,笑道,“殿下怎麼了?怎麼今兒吃飯好似身上被蚊子咬了似的,一個勁兒的動呢!”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麼可樂的事,“這皇城裡的蚊子可厲害得緊呢,別看個頭不大,咬人也神不知鬼不覺的。可一旦被咬了一口,是越來越癢!”

朱允熥頓時大感尷尬,方才在御花園中,情不自禁

心中想到此處,有些遷怒的看了一眼,邊上肅立的王八恥。

“老王太沒眼力,也不說那時候給我送個蚊帳過去!”

這時,張蓉兒又夾了一箸清炒蝦仁給朱允熥,笑道,“殿下要愛惜身體,雖說蚊子咬了不算什麼,可那些花叢之中還是少去。有道是,有些地方看著好看,卻危險得緊呢。今兒這是蚊子咬的,若碰上個馬蜂子,您可就真是坐立不安了!”

“這丫頭學壞了,學會諷刺人了!”

朱允熥面上越發窘迫,有種青春期做錯事,被人發現的尷尬和惱怒。

“小姐!”小順子站在張蓉兒身後開口道,“這季節還沒馬蜂子呢,蚊子剛露頭!再說,要是殿下讓馬蜂子咬了,根本坐不住呀!奴婢小時候被咬過,哎呀,腫得跟饅頭似的,又疼又燙,好幾天都睡不著覺呢!”

“死丫頭!”朱允熥心裡暗罵,可是看著小順子那股天真爛漫的正經勁兒,還根本生不起氣來。

可張蓉兒卻唬著臉,“多嘴!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小順子趕緊福了福,吐下舌頭,“奴婢知錯了!”

“錯哪兒了?”張蓉兒繼續道。

小順子苦著臉,“沒規矩,不該說話的時候說話了!”

“早就告訴過你,這是宮裡,不是咱們家裡。”張蓉兒道,“罰你兩個月月錢!”

小順子頓時滿臉悽苦,“是,奴婢知道了!”

看她那幅小模樣,朱允熥心中大樂,心道,“該!”

“殿下莫怪,這孩子讓臣妾寵壞了!”張蓉兒笑道,“一點規矩都不知道!”

“其實也挺好!”朱允熥小口吃著,開口道,“也是天真爛漫,宮裡缺的就是這種難得的真情流露!孤每日見大臣,都是正襟危坐。見了宮裡的人,也都是上下分明。難得在這你,有點樂趣!”

這倒是實話,帝王的生活極其枯燥。上朝,議事,批閱奏摺,滿腦子天下大事,滿心思君臣平衡,實在是累。下了朝,處理了國事之後,宮人們也是戰戰兢兢,絲毫沒有生活樂趣可言。

張蓉兒婉約一笑,掩嘴道,“殿下的樂趣,還少嗎?”

朱允熥忽然咧嘴大笑,看著對方,“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一會孤告訴你,什麼叫快樂!”

蓉兒頓時面色一紅,貝齒輕咬嘴唇,滿面通紅。

小順子似懂非懂,看看朱允熥,再看看張蓉兒,腦子裡琢磨著,什麼是眾樂樂的快樂。

用過晚膳後,宮人撤下殘羹,奉上香茗。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王八恥自覺的帶著宮人去殿外站著,隨時準備伺候。

如此,張蓉兒也看出來,朱允熥今晚上是不想走了,而且看著她的眼神,而格外熱烈。頓時方才那些揶揄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低著頭滿是嬌羞。

“孤記得你的琴彈得不錯,怎麼不見你彈了?”朱允熥吹著蓋碗裡的茶湯,笑道,“孤累了一天,你彈幾曲來聽聽!”

“臣妾現為太孫側妃,當守禮法,不可輕言此事!”張蓉兒正色道,“臣妾若是每日在宮中,彈奏樂器,於禮不和!”

“這有什麼,你呀,太謹小慎微了!”朱允熥笑道,“你彈琴,孤來聽,也是閨房之樂。”說著,忽然感覺背後癢得難耐,忍不住用手去撓,“哎呀,好癢!”

“快,幫殿下去找癢癢撓來!”張蓉兒吩咐道。

“不行,癢癢撓沒用!”朱允熥直接背對張蓉兒,“你來幫孤抓幾下!”

“臣妾”

“老婆幫夫君抓癢,不是天經地義嗎,又不是讓你抓別的!”朱允熥不由分說,抓著張蓉兒的手放在癢癢處,“哎,對嘍,慢慢撓,用指甲輕輕的劃!”

張蓉兒的指甲,劃過那些蚊子咬的地方,輕輕柔柔的,癢到心裡。

“嗯!”朱允熥長長的哼了一聲,“往下點!”

“殿下!”張蓉兒嗔怒,抽回手,羞得臉能滴出水來,“殿下胡鬧!”

“嘿嘿,孤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胡鬧!”

“啊!”

尖叫聲中,張蓉兒被朱允熥打橫抱了起來,笑著朝寢殿走去。

“殿下,您您今日剛要過了!”張蓉兒閉著眼,小聲道,“多了,傷身呢!”

朱允熥把人放在床榻上,伸手解開帷幔的扣子,低聲笑道,“在一個人身上要的多是傷身,在不同人身上,是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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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小順子雙眼瞪得老大,歪著腦袋貼在窗欞上,耳朵一動一動的偷聽。

忽然一隻手抓著另外一隻耳朵,把她人往外拽,“小順子,你這小丫頭片子,這事也能聽!”

“哎喲,王大叔疼呀疼!”到了外面,小順子掙脫開王八恥的手,皺著鼻頭,“疼哩!”

“知道疼還去偷聽?”王八恥板著臉訓斥道,“平日雜家怎麼跟你說的,你撂下爪就忘了。方才殿下和娘娘說話,你插什麼嘴?娘娘仁德,不過是罰了你的月錢。若是別的主子那,非打你個半死不可!”

“小姐才不會打我哩,小姐最疼我!”小順子撅嘴道。

“你這孩子!”王八恥嘆息,“順子,以後別說這樣的話,咱們是做奴婢的,就要有做奴婢的樣子!”說著,又柔聲道,“你現在小,還看不出宮裡的險惡,等你大了,就知道大叔說的是金玉良言!”

隨後,又搖搖頭,嘆息道,“哎,你好好的,非要陪嫁進來幹什麼。進了宮,一輩子就出不去了!”

“一輩子陪著小姐也挺好呀!”小順子歪頭道,“除了她,我也沒親人!”

“傻孩子!”王八恥長嘆,然後掏出一個小紙包,“給!”

“什麼呀?”小順子開啟,眼睛一亮,笑成一道彎,“呀,松子糖!”

紙包裡,乳白色的松子鑲嵌在糖果上,散發著甜甜的芬芳。

“大叔,你對我最好哩!”小順子美美的塞嘴裡一塊,然後不由分說的塞王八恥嘴裡一塊。

“雜家不愛甜呵呵!”

然後,一大一小兩人,笑著坐在不遠處,漢白玉的臺階上。

“大叔,您對我真好!”小順子吃著糖,小腳丫凌空美滋滋的踢著。

王八恥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傷感,“雜家在老家,有個外甥女。算了算,也應該你這麼大了。可是雜家,連見都沒見過那孩子!聽說,是個頂漂亮的姑娘,也不知將來便宜哪個王八蛋!”

小順子善解人意的拍著王八恥的後背,柔聲道,“殿下對你這麼好,你要是想外甥女了,可以請假回去看看呀!”

“你這糊塗蟲,雜家不是說了嗎,進了宮,咱們就是主子的奴婢,哪裡有告假的事。再說,這大明朝,哪個太監能出宮?”王八恥笑道。

說著,又看看小順子,“雜家那外甥女,大概也和你這般,嘛都不懂,就知道吃,吃了就睡,一點煩心事都沒有!”

“世間都重男兒,大叔您卻喜歡外甥女,真是奇怪了!”小順子笑道。

“外甥女咋了,她身上也流著雜家的血!”王八恥挑眉道,“以後咱要是死了,她也要到墳上來拜我!”

小順子思索片刻,開口道,“那,您為何不自己生個女兒。親女兒,不是比外甥女好些嗎?”

王八恥,“”半晌之後,怒道,“雜家就多餘和你這丫頭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