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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魔鬼,心中也住著一位天使。

消滅心中暴戾的最好辦法,就是柔情。

小寶玉一首鄉間哩曲探妹,讓這些即將在火藥桶爆發邊緣的大頭兵們,喚起了心中最好的,最質樸的憧憬。

無數的銀錢當頭落下,砸得臺上的人狼狽不堪。可他們還不能躲,也不敢躲。撿場的人,一手護著頭臉一手撿錢,嘴裡還在大喊。

“謝各位軍爺的賞!”

“再來一個!”士卒們狂熱的吶喊起來。

他們的吶喊聲如浪潮,一浪接著一浪,響徹雲霄。

忽然間,臺上那些樂師們,似乎也不那麼害怕驚恐了。手中的樂器歡快的拉起敲打,小寶玉退下,又一個俏麗的佳人上場。

這些戲子們似乎也摸準了臺下這些軍爺的喜好,再也不會唱什麼嬌滴滴的崑崙殿長生曲,而是專調平日那些文人雅士們不屑的東西來。

甚至後臺還專門有人,臨時編詞兒。

“好!”

臺下的歡呼依舊震天,歡呼聲中佳人登場。

不同於剛才小寶玉的俏麗輕快,這回出來的女子有些哀怨憂愁。雲袖半遮面,滿眼是哀傷。舉目遠望,數不盡多少相思情,道不盡多少孤身淚,更埋在心裡不可對人講,數不勝數的自怨自憐,形單影隻。

這女子年紀似乎有些大,該是二十出頭,就那麼站著,好似一幅畫一樣,美極了。

美得讓臺下的糙漢們,屏住呼吸,等她開嗓子。

當,一聲鑼鼓響。

接著,有些婉轉悲涼的胡琴響起,女子緩緩開唱。

“王兒姐獨坐繡樓,眼望京城啊!”

“思念我張郎他至今未還呀!”

“張郎你走一日,牆上我劃一道啊!”

“張郎你走兩日,牆上我劃一雙!”

“好!”士卒們拍著手掌,臉色通紅的喝彩。

又是他們喜聞樂見的節目,王兒姐思夫,講的就是一個俏麗佳人,等著進京趕考丈夫的故事。

“樹上兩隻鴛鴦鳥,奴家卻只空守床!”

“夜半醒來一翻身,那半邊冰涼啊!”

“好!”

自古以來,就沒有不喜歡看小媳婦獨守空房的男人。除非那人,不是男人。

不,就算他不是男人,他也喜歡看。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大頭兵們都蜂擁擠在臺前,張大嘴咧到耳根子那麼去看。

也有軍中人,遠遠的坐在別的高處,笑呵呵的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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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百盛穿著一身簇新的千戶戰襖,帶著一個面容青澀,十五六歲的小兵坐在一輛裝著草料的打車上,笑呵呵的看著戲臺。

他原名叫張柏生,從軍之後為了討個好彩頭,改名張百勝。

這個彩頭討得好,他活下來了,而且因為戰功被提拔為火槍隊千戶,他原來的千戶戰死了。

火槍兵在戰場上是集體存在感強,單獨拿出來,比不得騎兵和重甲步兵顯眼。他又是書生入武學,被選到火槍兵之中,身上還帶著幾分儒雅的氣質,不像是個老兵痞。

他是幸運的,和他一起選入軍中的幾個武學同窗,都戰死了,連名字都沒留下。

“強子,好看嗎?”張百勝笑著對身邊青澀的小兵說道。

因為他的身上沒有兵痞氣,所以格外喜歡手下這個笑起來有些羞澀,膽子有些小的小兵。雖名義上是上官,但在他心中,這個叫強子的小兵,就好似他的弟弟一樣。

“好看!”

強子靦腆一笑,朝戲臺望望,臉色潮紅。

張百勝看了他一眼,“手還難受?那處來晾晾風,郎中說了,不能總捂著!”

“哦!”聞言,強子有些不情願的,把滿是凍瘡的雙手,從袖子中抽出來,無處安放一般,胳膊肘架在膝蓋上。

他在遼東凍傷了手,回到相對溫暖的江南,不但美好,反而更嚴重起來。

手指的縫隙和掌心守備傷,滿是裂開的口子,留著黃色的濃水。

“癢?疼?”張百勝說道,“別抓也別撓,明日我去找指揮使告假,帶你去城裡找個好郎中看看!”

“不去哩!千戶!”強子低頭道,“去了,又要讓你給俺花錢!”

“嗨,說這些,你可是救過我的命呢!”張百勝笑道。

他說的是事情,遼東戰事最激勵的時候,韃子盯著他們的彈丸衝了上來。廝殺之中,幾個韃子扯住了代替千戶指揮的張百勝往下面拖,若不是強子舉著短刀衝出來,他可能早就身首異處了。

“俺,應該的!”強子低頭道。

“就這麼說定了!”張百勝的笑容爽朗,“等有假,我帶你去城裡,找個郎中好好看看手,然後帶你大吃一頓!”說著,親暱的摟著對方的肩膀,“我再找幾個昔日的同窗,大夥一塊熱鬧!”

“可不敢!”強子急道,“嗯,恁都是讀書人,俺鄉下人,不能做一桌呢!俺娘說過,秀才公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俺不能不知深淺!”

“什麼他孃的秀才公!”張百勝一笑,“百無一用是書生!”說著,又看看戲臺那邊,調笑道,“自打這娘們上臺,你眼珠子都直了。回頭我帶你去,專門找她給你唱曲,讓她陪你喝酒!”

“不敢不敢!俺哪有那個福分!”強子嚇得連連擺手,但還是有些心動的看看戲臺那邊,“那是天仙呀!俺要是能近著看上一眼,知足哩!”

少年最是懷春,夢中闖入佳人。

張百勝也看看那邊戲臺,想了想,“你呀,堂堂男子漢,怕個毛!”說著,站起身,拉著對方,“走,我帶你去後臺,看看這美人去!”

“不敢不敢啊!”

“走!”張百勝不容對方拒絕,“軍帳中你攢著軍功,韃子人頭三顆呢,你是國家的功臣,見她是抬舉她,哈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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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姐思夫唱完,唱曲兒的小美玉返回後臺。

她雖說年歲有些大了,比不得那些十五六歲的女孩,但自有另一番風味,平日在自己的酒肆中,也是頭牌。

在後臺屋子中坐下,喝口茶潤潤喉,正準備卸妝,忽聽到外面有人急喊。

“哎,這位大人,您不能闖啊!”

“看看怎麼了,不白看,不虧待你們!”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我這兄弟,就喜歡看你們家小美玉,讓他看一眼,我們就走!”

“壞了!”小美玉心道,有當兵的要闖進來。

不等她思緒落下,門被推開,幾個姨娘管事,被一個年輕的軍官,不客氣的推搡著。

“做的就是見人的買賣,現在怎麼還裝緊了!”張百勝罵道,“我這小兄弟見見你們姑娘都不行?”說著,臉上帶著幾分怒火,“是不是看爺我官職小,不當回事?還是覺得,爺爺我面善,不敢下手揍你們?”

“軍爺!軍爺!”姨娘連連驚呼,“使不得呀!”

她怕,她怕萬一開了這個頭,一會其他的軍官也都闖進來,那可壞事了。

“千戶,不看哩,俺不看哩!”強子低聲拉著張百勝的袖子。

“不行!”張百勝心中有火,“她越不讓看,咱們越要看!”

“起開!”張百勝看著那些姨娘管事,“別惹老子!”

說著,直接推開身前人,拉著強子,走到怯怯的小美玉身邊。

後者已經嚇得站起來,縮在牆角,粉面滿是驚恐,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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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晚了,短了,少了。

剛才在車上,接受了番茄的電話採訪,現在還在堵車,在車上用手機寫了一章。

對不起,我有罪,我罪該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