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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開國至今不過三十年,而且連年對塞外用兵。或是勳貴老臣統領,或是藩王率軍。天下各處的兵馬,輪番歷練,再加上老爺子在位時,每年都選派治軍嚴謹之大臣,編練天下兵馬。

所以哪怕是看著懶散的寧波海防守備,上陣之時也是勇不可擋。

有了耿振武這支生力軍,倭人很快力有不逮,節節敗退。一部分躲在船艙中負隅頑抗,一部分爬上高臺用弓箭和明軍對射。

嗡!

景清剛上前幾步,就渾身一定。

一支尾翼還在晃動的箭,直接紮在了他的腳尖前三寸之處,嗡嗡作響。

他連忙下意識的後撤,就聽又是嗡的的一下,緊接著身邊一聲慘叫。

一名明軍把總肩膀中箭,倒地不起。

“莫慌,我來救你!”景清無師自通的抓起地上一副盾牌,舉在頭頂,過去拉人。

“一邊去!”

豈料那把總悍勇至極,竟然一把將景清推了個跟頭。

“你這丘八不知道好歹,媽呀!”

景清倒地之後一個哆嗦,一支箭不偏不倚幾乎是貼著他的大腿內側,紮在他兩腿中間的甲板上。

“原來,他是好意!”

他心中瞬間明白,若不是那把總推了他一把,只怕他也已經傷了。

此刻,就見那把總咬牙起身,手中戰鬥倒轉。

咔嚓一聲,幾乎射穿肩膀的箭頭,被那把總直接斬斷。隨後那把總紅著半邊身子站起來,貓腰直接衝到藏人的桅杆瞭望塔下。

“老五,斧子來!”

呼喚聲中,幾個士卒不顧頭上的箭枝,舉起手中斧子,對著桅杆手起刀落。

咔嚓!咔嚓!

就好似砍樹一般,三兩下之後,那桅杆發出瘮人的聲響,噼啪幾聲之後,豁然斷裂。

“啊!”桅杆上的倭人慘叫著落水。

緊接著,另一邊傳來了耿振武的大吼。

“倭寇在船艙裡,放火放火,燒死他們!拿火油來!”

後面登船計程車卒帶來火油,一桶桶一罈罈,直接朝倭人藏身的地方扔了進去。

裡面,馬上傳出倭人的驚呼。

“火把!火把!”耿振武渾身是血,跳腳大叫。

“將軍不可!”景清大驚失色,上前喊道,“船上有貨!”

“老子不要!”耿振武臉色猙獰,對著士卒們大吼道,“把這三艘都給老子點了,把倭寇給老子活活燒死!”

“裡面還有銀子!”景清繼續吶喊。

“啥?”耿振武一愣。

景清上前,大聲道,“三條船的暗倉之中,裝的都是白花花的純銀,怕是有十幾萬兩!”

“嘶!”耿振武倒吸一口冷氣。

隨後,景清只覺眼前一花,耿振武一個飛腳踹翻了剛點燃火把的小三子。

“他孃的,兄弟們的老婆本都在裡頭,燒你娘!”

他這邊不點火,但裡面的倭人卻驚駭欲絕之下,嚎叫著衝了出來。

“殺!”

耿振武大喝一聲,“兄弟們,不留活口哇!”

喊完之後,再度率軍當先廝殺,勇不可擋。

其悍勇讓景清在一旁目瞪口呆,耿振武手中關刀已是不用。單手抓過一個倭寇,另一隻手的短錘對著對方頭顱就是一下。

砰砰砰,景清的視線中,全是白花花的液體飛濺。

耿振武身邊,幾個親兵抓過一個倭人,直接按在地上亂刀分屍。腸子肚子灑落一地,腥臭的內臟之中,還有一物在隱隱跳動。

“嘔!”景清忽然彎腰,吐了起來。

“嘔!”這一吐就再也控制不住,肚子裡翻江倒海,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

何廣義帶人匯合過來,見耿振武那邊已經殺紅了眼,趕緊大喊,“留活口!”

耿振武頭也不會,隨意用大手抹臉,“都剁零碎了餵魚,一個不留!”

“讓你留活口!”何廣義大怒。

“你他孃的誰呀?”耿振武殺神一樣回頭。

“都堂讓你留活口!”張大彪也跳過來,怒氣衝衝的上前質問。

可他的手剛拉住耿振武的手臂,後者已經殺瘋了,紅著眼回頭,當頭就是一錘。

霎那間,張大彪毛骨悚然。

“住手!”景清大喝一聲。

電光石火之間,耿振武手中的短錘停住。

“將軍穩穩心神!”景清趕緊上前,拼命的拉住耿振武。

他是真起了愛才之心,他不願如此驍勇之將領,不明不白的得罪錦衣衛。

其實是他見得太少,若他跟著大軍出兵幾次就明白。大明軍旅之之中,這等悍勇的中層將校筆筆皆是。

大明軍法,凡兩軍交戰,主將必身先士卒。

若麾下士卒折損三成,而主將毫髮無損者,陣前斬首!

~~

“本都是錦衣衛指揮使何廣義!對面可是寧波海防守備耿將軍?”

船上廝殺停止,倭人非死即傷,僥倖存活的在血泊中哀嚎翻滾。

何廣義走過來,大聲說道。

“遭,錦衣衛指揮使都來了?”耿振武雖混但不傻,聽到對方自報家門,心中頓時一驚。

當下,拱手道,“下官正是!”

何廣義看看滿是殘肢斷臂的商船,滿意的點點頭,“此番,耿守備助本督堂殲滅倭寇,大功一件,本都定上奏皇上!”說著,對身邊的張大彪用了個眼色。

張大彪會意,去拽幾個哀嚎的倭人。

砰!

他剛拽住一個倭人,忽然憑空一斧,直接剁在了那倭人傷員的後脖子上。

碩大的頭顱,頓時和身體分裂開來,無頭的身子在血泊中扭動,像驅一樣。

“你”張大彪對動手的人怒目而視。

“我們抓著的!”親兵小三一改打仗之前的靦腆,面目猙獰,“一個腦袋五塊銀元呢!”

“就是就是,打仗你們不行,搶人時候冒頭了!他孃的,兄弟們的軍功,誰敢搶老子就剁誰?”

不止是小三,寧波海防的悍卒們紛紛叫嚷起來。

頓時,何廣義臉色發青。

“這些丘八!”心中暗罵一句,臉上笑道,“耿守備,你的功勞,本都說了會據實奏明皇上,該是你的誰都搶不走,這幾個倭人,本都有大用!”

話裡的意思是,你現在配合我,別掙功!

豈料,耿振武心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仗是打完了,人是殺完了,幾個倭人給他也不算什麼。但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給,自己是寧波守備,他錦衣衛指揮使雖然官階嚇人,可卻不是自己的上司,也用不著怕他。

若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要倭人給了倭人,那這幾艘船的財貨,自己是不是也要拱手相讓?

“不勞都堂!”耿振武不軟不硬的說道,“下官雖是五品的守備,但也能上奏皇上!”說著,笑笑,“再說了,下官歸五軍都督府管,戰後的軍功是要看人頭說話的!”

“你莫看是幾個不值錢的倭人,但關係到下官還有手下兄弟們的前程,都堂見諒!”

“你”何廣義勃然大怒。

自他升任錦衣衛指揮使以來,等閒人哪敢和他這麼說話?

別說眼前這個五品的守備,就算是五軍都督的都督們,見到他還不是客客氣氣的?

當下,他冷冷盯著對方,“耿守備,這麼說,你是要和本都對著幹嘍?”

誰想,話音剛落。

耿振武還沒說話,景清已是跳了出來,“何指揮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