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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觀燕王,精神恍惚神情黯淡,體態虛浮心有鬱結,與往日判若兩人!”

御花園中,朱允熥信步而走,手指不時的掠過身側的花草樹木,時不時摘下兩片葉子,在指尖揉捏。

魏國公徐輝祖落後一個身位,微微低頭,低聲開口。

“而且這次來京,燕王並未帶護軍儀仗等,身邊也只是一些侍衛”

“這些朕都知道!”朱允熥忽然停步,指尖揉碎的葉子彈入湖中,“你方才說,燕王心有鬱結?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徐輝祖頓了頓,“臣與燕王相交已久!”說著,又頓了頓,“少年時,臣和燕王一同在家父軍中學習如何帶兵,處理軍務。其為人,臣略知一二。之所以說他心有鬱結,是因為臣看燕王,進京之後是在強顏歡笑!”

朱允熥默默聽著,沒有說話。

徐輝祖心中有些忐忑,想抬頭看看皇帝,可又不敢,只能躬身低頭。

“故中山王,很喜歡四叔吧?”朱允熥忽然道。

“這”這話,讓徐輝祖大感意外,但君又問,臣不敢不答,也不敢撒謊,開口說道,“是!當年臣家父曾戲言說,待燕王長成,受過戰陣的磨鍊,即便是家父,率軍與之,也未必是對手!”

“不只是故中山王!”朱允熥淡淡的笑道,“朕知道,原本許多開國勳貴老臣,也都是從骨子裡欣賞喜歡四叔的!”

聞言,徐輝祖頓時額頭冒汗。

趕緊說道,“皇上,臣所說的之意,單純是指軍事,並無他意!”

“哈哈!”朱允熥笑著轉身,“你呀,那麼緊張幹什麼,朕這不是和你閒聊嗎?”說著,似乎因為自己的玩笑話,讓對方惶恐而心中有些過意不去,繼續開口道,“坐那邊凳子上,別站著回話了!”

“臣不敢!”徐輝祖恭敬道。

無論如何,朱棣傑出的軍事才華都是不爭的事實,而當年諸皇子之中,最被那些開國勳貴所欣賞的也是燕王朱棣不假。

在這個位置上久了,朱允熥看事,也比以前深刻了許多。

歷史上朱棣之所以能夠一隅對抗天下成功,並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就看朱棣在逆境之時,都有大批朝廷的武將前去投靠,就能說明一切。

朱允炆鎮不住那些勳貴驕兵悍將,甚至在老爺子萬年,誅殺那些勳貴武將的時候,起到了一定的推波助瀾的作用。

不然的話,當年太子朱標因為老爺子濫殺,幾次和老爺子吵得面紅耳赤。他朱允炆有賢名,怎麼不想辦法保全那些武臣?

而且他又親近文臣。所以在老爺子屠刀之下,倖存的淮西武人集團成員們,紛紛暗中倒向了朱棣。

燕王朱棣之所以能夠成功的原因之一,是因為暗中獲得了許多武人的支援。

不過,對於朱允熥來說,這些都不存在。

朱允炆早就是冢中枯骨!

朱棣身邊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有份量的幫手!

其實,如今這點事早就不被朱允熥放在心上,他甚至已經不把朱棣當成對手。可是朱棣所表現出來的東西,卻是讓他既氣又笑。

僅帶數十個護衛進京,裝老實嗎?

一身病容?裝軟弱嗎?

還是,以退為進?

想到此處,朱允熥看著湖面,忽然笑了。

“朱棣的眼中只有我!而我的眼中是全世界!何必還在這種事上計較,他若能用則用,不能用則拋之,無需掛懷耳!”

口中默唸一句,心中暢快許多。

“明年,朕派你出京走走!”朱允熥話題一轉,語氣中帶了幾分君臣奏對之意。

徐輝祖趕緊站起身,凝神傾聽。

“國朝的開國老將們都老了,這幾日光是老將們病重的摺子,朕就收了好幾次!”朱允熥緩緩道,“所以,該是你們挑大樑的時候了,這幾年邊關無大戰,但內陸衛所不敢鬆懈!”

“國家養兵一旦鬆懈,則再無可戰之力,這一點你是知道的。朕派你和龍虎上平安,於河南,湖廣等處整練兵馬!”

“能戰的兵將留,不能戰的則去!明白嗎?”

徐輝祖叩首道,“臣遵旨!”

但他心中,對於這道突然而來的練兵的旨意,卻是有些摸不著頭腦。若練兵,遼東都司,鐵嶺衛等邊疆才是關鍵,為何要在河南,湖廣?

那邊地處內陸,一向太平!

他卻不知道,這是朱允熥準備整合大明軍事力量的先兆。

錦衣衛來報,開國三十年,內陸的衛所已經有了武備鬆弛的跡象。衛所的官兵都是軍戶,世世代代只能當兵。曾經的驕兵悍將老去,他們的後人都變成了農民。

而那些軍官們,也即將變成地主。

大明朝需要精兵簡政!

而且,朱允熥還有另外一層深意。從軍戶入手,改籍為民。那麼,那些世代賤籍的樂戶,世代為工匠的匠戶,也可以不再受身份卑微之苦。

可以說這種固定身份職業的戶籍制度,是整個大明王朝深深的弊端。

就這時,樸無用從後面輕聲過來,低聲道,“萬歲爺,鄭國公求見!”

鄭國公就是原開國公常家。

當年常家因為朱允熥大舅常茂的關係,鄭國公改成了開國公。朱允熥登基之後,又改回了鄭字。

“嗯,讓他過來吧!”朱允熥輕聲的說了一句,又看看徐輝祖,“朕和你說的話,你先別張揚,回頭好生思量怎麼練兵,上個條陳給朕!”

徐輝祖忙道,“臣遵旨!”隨即,他也明白這是朱允熥讓他離開的意思,俯首道,“皇上,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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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爺裡面請!”

樸無用笑著引領鄭國公常升,往御花園那邊去。

常升穿著莽夫玉帶,大笑著道,“行了,你這萬歲爺身邊的大總管,可別跟我這麼客氣!我受用不了!”

樸無用低聲道,“國公爺說哪裡話,您是世襲的功臣,又國朝的第一外戚,奴婢當然要稱您一聲爺!”

這個樸無用,可比王八恥油滑太多,泥鰍一般滑不溜手!

常升心中暗道一句,剛走進御花園就見徐輝祖從對面過來。

兩人默默對視,算是打了招呼。

“臣常升,叩見皇上!”

剛到朱允熥身後不遠,常升就叩首說道。

“給鄭國公賜坐!”朱允熥往湖水裡扔了一把魚餌,引得裡面的錦鯉露出水面歡騰,拍拍手笑道,“今日怎麼想起來見朕了,大營裡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