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不敢!”

何廣義忙側身,不敢受禮。

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湯軏惹不起。但反過來,湯軏乃至整個湯家,也不是他何廣義能隨便得罪的。

“某這人嘴笨!”湯軏一笑,“人情世故上,也不怎麼會來事,客套的話更不會講!”說著,手伸進袖子中。

“您這是公爺,您千萬別”

“我雖笨,但也知道走人情不能走到錦衣衛來,你錦衣衛也不受人情!”湯軏從袖子中拽出一沓銀票子來,笑道,“而且,給你們人情還犯忌諱!但是話說回來,你何指揮某可以不走人情,你下邊的兄弟呢?”

說到此處,銀票子放在桌上,笑道,“這是光明正大的辛苦錢,勞煩何指揮給下面的兄弟分潤,買點茶葉潤潤喉!”818

“看您”何廣義知道再不收就得罪人了,“那,下官就替兄弟們領了!”

“那就今日就暫且別過!”湯軏拱手笑道,“來日再會!”

“公爺慢走,下官不送!”

目送湯軏的身影消失之後,何廣義苦笑嘆息搖搖頭。target="_b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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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於湯軏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這位公爺可能是長期在外,不太瞭解萬歲爺的脾氣。但是做人做事,還是滴水不漏。哎,到底他湯家未來如何,他們家自己的事哦!”

想完,他拿起桌上的銀票子。

“嘶!”頓時,他倒吸一口冷氣。

緊接著,他好似怕看錯了一般,又仔細的查了一遍。

然後他坐在凳子上,待了許久。

桌子上,簇新的銀票子十分顯眼。

大明皇家錢莊銀元本票,一千元的龍頭大票,厚厚一沓二十張。

所有的銀票子都是連著號的,一看就是剛從錢莊兌換的。

銀元兩萬,天文的數兒!

要知道就京師應天府中,最好的位置買一間鋪子做買賣,還得說做那種壓錢的不怎麼愛開張的古董買賣,本錢最多最多九千銀元,中間還有流動資金和壓箱子底錢。

此時京師之中,東西兩邊達官顯貴富商聚集之地,兩千銀元就能買一座上好的,三進的能容納三十個下人三進宅子。

何廣義不是沒見過錢,兩萬在他心裡也不算大錢。可是光辛苦費,就給這麼多的,他是真沒見過。就李景隆,也從沒這麼豪過!

“來人!”何廣義對外喊一嗓子。

“都堂!”韓老五按著繡春刀進來,“您吩咐!”

“拿去!”何廣義直接把那一沓子銀票扔過去,“給兄弟們分嘍!”

“謝都堂賞!”韓老五一笑,順手把銀票一分為二,一半放拿在手裡,一半準備奉還。

“嘖!”何廣義怒道,“你他媽是不是聾?我告訴你了,都給兄弟門分嘍!我他媽一分不要!”說著,忽然詭異的一笑,“告訴兄弟們,這點錢不值得迷眼,這幾天發財的機會多著呢!”

~~

紫禁城,乾清宮暖閣。

朱允熥坐在塌上,對面站著朱高熾,暴昭,張紞,徐輝祖。

“涉案的鹽商,兩淮地區的官員都已抓獲!”朱高熾開口道,“今日即將鎖拿進京,但”

朱允熥沒說話,眼神示意朱高熾繼續說下去。

“正值淮北水災,辛御史那邊剛把災民安頓下來,但河道衙門,淮安守備,淮安衛,還有長江水兵中涉及的軍官都被鎖拿,官兵無人統領的話,怕是災民一旦有變數,調兵或有不逮!”

說著,朱高熾抬頭,看看朱允熥,“臣以為,是不是皇上先下旨,讓他們先戴罪”

忽然,朱允熥微微抬手,朱高熾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就是朕,為何對貪腐深惡痛絕!”朱允熥開口道,“文官們貪,一地文政敗壞。軍人貪,上下效仿,一抓就是一營。”說著,嘆口氣,“你是老成持重之意,但朕意已決,既然要抓就絕不姑息!”

這時,徐輝祖忽然開口道,“臣倒是有個法子!”說著,頓了頓,“臣以為,可以讓正在淮安巡視的曹國公,暫時總管淮安守備,河道衙門,還有水兵的兵馬!”

話音剛落,幾位臣子紛紛點頭。

其實這些地方涉及的軍官,都不是什麼邊鎮大將。但困難就困難在,淮北那邊正在鬧水災。朝廷除了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治災賑濟災民之外,還要控制好軍隊,以防萬一。

民亂這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再往深處想,現在要抓的是鎮守一地的軍將。這些滾刀肉,萬一萬一萬一不甘心束手就擒死於國法,萬一想垂死掙扎。

不用多,只要他們手下有兩百個能戰之兵,攻破衙門佔領糧倉,然後裹挾災民

不是沒可能啊!

“李景隆有李景隆的差事!”朱允熥想想,“擬旨,武定侯郭英,國朝勳貴老臣,去淮安走一趟!”

“是!”

這個法子好,別說是淮安等地的衛所水師,就算是九邊重鎮,郭英也鎮得住場子。

隨後,就見朱允熥看著徐輝祖,“軍隊中,這樣的事絕不是個例。淮安府靠近兩淮鹽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駐軍軍官和鹽商還有權貴之人勾結謀私。其他地方,怕也是如此!”

“譬如,有茶鐵便利的,有糖布便利的,或者駐守在各個海關港口的各個邊鎮可以和韃子蠻子私下往來貿易的!”

朱允熥頓了頓,繼續道,“回頭,各地鎮守武官的名單你呈上來,凡是在當地兩年以上的人名,勾出來。”

邊上的朱高熾心中暗道,“熥子這是動了,調換各地軍官的心?”

應該是的!

再加上最近的各地總兵排程,還有讓李景隆的差事是巡視各衛所的糧儲兵備,這一套組合拳下來,邊關先不說,內陸各都司就是一個大換血。

“還有!”朱允熥冷著臉,“各地衛所的指揮使千戶都是世襲,這很不好!軍隊,應該是才能卓著者,方能身居高位,而不是靠著父祖的功勞,一步登天!”

其實大明朝武人世襲,世襲的也並不完全是官職。

指揮使的兒子也不可能直接當指揮使,也不能落地就是軍官。而是要每隔三五年進行考試,經過都督府和兵部的考核,認為他合格了,才能給與官職。

但是,但是話說回來。

這樣的考核都是邊鎮之地,有著強大外敵,軍隊需要保持高昂戰鬥力的地方。而至於內陸地區,甚至沿海地區

戰鬥力高昂時刻想著打仗的衛所,當地官府不願意看到,當地的百姓也不願意看到。但和百姓還有文官衙門,井水不犯河水的衛所,人人都喜歡。

再者說,關係嘛!

各地衛所指揮使都是有功的將領子弟出身,或者乾脆就是悍將擔任。既然是內地,沒有外地的地方,兵部和五軍都督府鬆鬆手,世襲的事上睜隻眼閉隻眼,皆大歡喜了。

而文官集團,對於這種世襲的軍官制度,出人意料的持贊同乃至支援觀點。

再能打,你在衛所當了幾年地主老爺,你也不願打仗了,而且你還得看文官的臉色。若是你整日吵吵著大丈夫功名馬上取,要去邊關駐守,要出塞,所有的衛所指揮使千戶們,都是一言不合就抽刀殺人的橫貨,文官們才頭疼。

綜上種種,才是導致大明的衛所制度最終崩壞的原因。

“五軍都督府兵部的考核,以前做沒做樣子,朕不計較了!但以後!”朱允熥說著,忽然看向朱高熾,“洪熙!”

“你丫又叫我作甚?”朱高熾心中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