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新都北京,是為了躲避朝堂之上即將而來的風波!」

李景隆正色道,「我都顛兒了,這風波能小嗎?」

解縉沉思片刻,「許多人,要丟官帽子了!他們不丟,清流言官都不罷休!」

「空出來的位子給誰?」鐵鉉冷笑。

李景隆嘴角上揚,「東宮那些書呆子,自然是盼著能得缺兒......」

解縉想想,「東宮一系的不行,那些人眼高手低!吵架罵人行,做事....不行!」

「話說回來,太子會讓他們跳出來嗎?」李景隆忽然探身問道。

解縉沉吟,皺眉。

「應該不會......」

「會!」豈料,鐵鉉和李景隆卻同時開口,且答案和解縉截然相反。

「這對太子爺來說,是大浪淘沙!」

李景隆笑了笑繼續道,「身邊的人到底誰行誰不行,拉出來試試!」

「把那些趨炎附勢咋咋呼呼的都甩一邊去!」

鐵鉉也笑道,「只會添亂的人,留著幹什麼?」

解縉看著他二人,「你們越說我越迷糊了!」

~

「以前太子未出閣接觸政務之時,身邊的那些人,不足以成為太子爺日後處理政務,輔佐他的班底!」

李景隆搖頭苦笑。

「書本上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又是一回事!」

鐵鉉笑道,「更不能只是偏聽偏信身邊的人!」

「太子爺接觸政務以後,東宮一系勢力大漲,而書呆子,最喜歡結黨的!」李景隆又道,「而朝中一旦有太子黨,各方平衡被打破,最難做的,反而是太子!畢竟,朝中的實權官職,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

「所以讓他們跳....跳出來就打,捱了打他們才知道....」鐵鉉正色道,「所謂的太子黨,是有太子才有dang。而不是藉著太子之名,成黨!」

「沒用的人,早點滾!留下的都是有用的!」李景隆又笑道,「比如,你們二位!」

說著,他隱晦的看了鐵鉉一眼。

後者低頭,喝了口酒。

「太子爺不但不會攔著東宮的人跳,而且跳出事來,還會不容情的處置!」解縉皺眉,「那....就不怕大家心懷怨氣.....」

「可以懷呀!」李景隆笑道,「太爺子身邊缺人嗎?」

鐵鉉正色道,「缺的是真才實幹的人!缺的是腳踏實地的人!而不是整日嘴上大言不慚,一門心思鑽營的人!」

瞬間,解縉似乎懂了。

然後低聲道,「那,那些丟了的官帽子,是不是最後都要太子爺來分.....」

「不是分....而是選!」鐵鉉正色道。

解縉又皺眉,看向李景隆,「那萬歲爺.....?」

「笨!」李景隆哭笑不得,「這出戏為何早不來晚不來,非要太子爺接觸政務之後來?萬歲爺這是讓太子爺在這練手呢!」

解縉忽然悟了,「那藩王那邊.....?」

鐵鉉笑笑,「也是給太子爺練手的!」

解縉徹底的明白了!

皇帝是要藉著這次朝堂的風波,不但重組朝堂,也是讓太子重新組建自己的東宮班底。

同時,更是為了讓太子在大明諸藩面前,樹立絕對的,說一不二的權威。

當然,太子爺的班底目前只侷限於文官,只能是文官。xь.

兵權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解縉忽然道,「你是不是少說了一個人?」

李景隆想想

,「誰?」

「就那個...」解縉在腰上比量下,「賊胖那個!」

「呵!」李景隆一笑,「他陰著呢!比你們躲得快,藏得深!比我都會裝糊塗!」

「你倆!」李景隆又道,「風波起的時候,誰都不要搭理!凡事,多跟太子爺說。太子爺還年輕,想不通的地方你們要勸,可不能慫恿.....」

「知道了!」鐵鉉舉杯。

「嗯嗯!」解縉悶聲點頭,但下一秒,他猛的睜大眼。

鐵鉉,老鐵。

他什麼時候成了東宮一系的官員了?

他和太子的關係,好像一直很平淡吧?

這時,雅間外傳來一個諂媚的聲音,「公爺,您要的燴麵來了!」

~

「先走了!」

馬車上李景隆帶著酒氣,對鐵鉉解縉二人說道,「回見!」

「慢點!」

兩人對著李景隆的馬車擺手,然後肩並肩,默默走在漆黑的長街。

「老鐵....」

「你說!」

「我想問....」解縉看著鐵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鐵鉉嘆口氣,「也不是瞞著你,而是....沒法兒說!」

「就是剛才你進屋時,很火大的事兒?」解縉又問。

「哎!」一聲長嘆,算作回答。

又走出半盞茶的時分,解縉實在是忍不住,「到底什麼事兒?」

「哎,就算我不說,過幾天你也會知道!」鐵鉉無奈的嘆口氣,然後低聲,「你是知道的,我有個女兒....「

「嗯嗯,秀英麼!」解縉笑道,「做得一手好茶飯,好閨女!」

鐵鉉再壓低聲音,「比太子爺大三歲.....」

「啊?」

解縉唰的愣在原地。

~

秋雨總是遲來,且淅淅瀝瀝。

「阿嚏!」

應天城外接官亭中,朱高熾狠狠的打個了噴嚏,用絲帕用力的擦拭著自己的鼻子。幾下之後,鼻頭就紅了。

他身側,一名年輕的,個子微微有些小,但身材卻豐腴的婢女,奉上熱茶,「王爺,您喝點熱乎水兒.....」

她一開口,是軟軟的腔,像是糯米一般。

滋溜!

吸溜!

朱高熾喝了兩口,「牡丹!」

「奴婢在呢!」

「給爺揉揉肩膀!」

「好嘞!」

周圍的官兵和錦衣衛們,面無表情的微微踱步,目光筆直的看向前方。

而朱高熾則是坐在接官亭中,愜意的閉上眼,任憑那雙肉嘟嘟的小手,捏著他的脖頸。

突然,一陣馬蹄打破這份愜意,「報,王爺!老王爺和二爺三爺,就在前邊三里地之外了!」

~~

秋雨中,幾輛馬車緩緩前行。

數不清的騎兵護軍,無聲的在道路兩側開路。

一雙眼睛從車簾後露出來,不斷的打量著天地之間的山川景色。

這雙眼睛很明亮,但.....跟十年前相比,好似少了許多的力量。

人,都是會老的。

朱棣也是如此。

十年,在安南養尊處優的十年,讓這個昔日的邊疆塞王,變得大腹便便,身材臃腫起來。

但相比於十年前,他的眼睛雖不那麼明亮,卻多了幾分難以揣測的深邃。

「王爺!」

王妃徐氏也老了,半邊華髮生,看著

窗外,低聲道,「咱們到家了!」

「嗯!」朱棣輕聲應和,「到家了!」

另一輛馬車中,曾經桀驁不馴的朱高煦似乎成熟了許多,但依舊面容削瘦,他頷下又留了長鬚。顯得整個人,看起來除了桀驁不馴之外,還有些刻薄。

「呵,這些年咱們在安南受著瘴氣,吃不像吃穿不像穿......」

聽聲音,聽這種酸溜溜一開口就帶著挑撥離間味道的聲音,就知道是老三朱高燧。

他也留著短鬚,但一雙眼睛還是說話時到處亂竄。

「哈,老大在京城倒是快活!」朱高燧哼了聲道,「咱們幾次上書想回中原看看,都被他給否了....」

「是你,我沒上書!」朱高煦淡淡的說道。

「我.....二哥!」朱高燧正色道,「咱倆可不能分那麼清楚!」說著,低聲道,「老大都封了親王了,還是世襲罔替的。咱倆呢,現在都只是個郡王.....」

「郡王怎麼了?」朱高煦冷笑,「郡王也沒耽誤你吃喝玩樂呀!」

「你......」朱高燧無語,「朽木不可雕也!」.Ь.

說著,又不甘心的說道,「二哥,我可是聽說了,大明諸藩之中,數咱們家最窮!那些小王叔們,守著海路可是日進斗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