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靜靜的看著他的兒子,看著他兒子手中顫抖的匕首。

豎起手指,讓外邊的甲士無聲的退去。

同時輕聲開口,「朕,你也要殺嗎?」

「父皇,是你要殺我的」朱文垚雙手舉著匕首,在原地大聲吶喊。

「朕何時呵呵!」

朱允熥搖頭苦笑,「朕何時要」

「虎毒不食子呀我是你兒子呀!你沒報過我,沒喜歡過我,沒正眼看過我就罷了現在你還要殺我,我不服我死了也不服不,我憑什麼死別過來,誰過來我殺誰」

嘶吼聲中,朱允熥抬頭,「你不服?那你說說,你哪不服?」

「為何要殺我?」

朱文垚淚如雨下,「我又不是主謀!是二哥說,他不服大哥憑什麼大哥生下來就是太子,他哪點比其他人強?憑什麼兄弟們生下來,就比他矮一頭?他這些年,哪有做大哥的樣子,從來都是高高在上,沒把我們當兄弟」

「是老四說,老四跟二哥說,大哥私下說過,他能看出我們兄弟幾個不服他,將來有我們好看!」

「二哥讓我幫忙,老四是知道的他是個孩子,但他也參與了!」

「為什麼你不追究老二老四偏抓著我?」

「你把他們都封了王,卻要殺我?就因為他們一個母族是開國公爵,一個是皇后的兒子?而我,只是個庶子?」

「公平嗎?你說我做了,我做了什麼?是他們,是你的好兒子需要我做,我才做了可是我真的做了嗎?」

「是,我是個庶子,是個可有可無的庶子」

朱文垚猛的一擦眼淚,喊道,「我母妃是個丫鬟我記得小時候,那時候他還不是妃,而是嬪。她吃的用的穿的,比其他母妃都矮了一頭。」

「二哥有湯家淑母妃壓根不把宮裡的供奉看在眼裡!二哥過生日,湯家給價值萬金的駿馬給蒐羅東瀛的武士刀」

「老四是嫡子從小到大趙家圍著他打轉,還有常家藍家也帶他好」

「我呢?我有什麼?誰對我好了?除了我母妃,誰記得我的生日?」

「永昌八年,江西送來三筐蜜橘嗚嗚嗚,大哥的東宮,二哥那邊都不稀吃,一筐筐的往外扔,賞給奴才」

「我這邊的蜜橘好多都是爛的,是光祿寺那些勢利眼先把好的挑走了剩下的給我,給我這個無權無勢,母族卑微的皇子」

「母妃總是說,咱們娘倆吃虧就是福嗚嗚嗚」

「不公平?天家沒有公平兩個字我做錯了什麼?我比誰都努力,可是您多看我一眼了嗎?」

「我比誰都渴望討好您?可您留心過我嗎?」

「爭?憑什麼不爭?是您自己病重要死了是機會!我不能看著機會溜走!」

朱允熥慢慢站起來,厲聲道,「夠了」

「沒夠!」

朱文垚再擦下眼淚,「兒子知道,您一定要說」說著,他冷笑喊道,「說兒子,你是個男子漢,不能心胸如此狹窄」

「父皇?您一直教導兒子們,要做個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無愧於心堂堂正正!可是您捫心自問」

朱文垚再冷笑,「您是那樣的人嗎?」

鄧平大驚失色,「三爺住口」

「我偏不」朱文垚猙獰道,「父皇,我是學您呀哈哈!我是學您呀哈哈哈哈哈哈!」

忽的,朱允熥的身子搖晃幾下,頹然的坐倒。

一瞬間,無數張臉在腦海中泛起。

朱允炆,周王,寧王,齊王,楚王,蜀,代,谷

朱允炆的兒子們周王寧王的兒子們

一種痛,還是開始在血肉中

瀰漫。

「您的位置都是爭來的,您卻不讓兒子爭哈哈哈哈!」朱文垚還在瘋子一般大喊,「太子是兒子,我們就不是兒子您那麼喜歡太子,為何還要生我們出來?」

突然,一隻乾瘦的手掌從後面出來,猛的劈在了朱文垚的後脖子上。

噗通,他身子倒地。

噹啷,匕首落地。

緊接著兩個太監的膝蓋,頂到了他的後背,讓他動彈不得。

緊接著樸無用快步上前,扶著朱允熥,「萬歲爺您剛好,保護好身子」

朱允熥面色蒼白,捂著心口,閉著眼,「報應。這就是報應!」

「父皇兒子不服」朱文垚還在掙扎吶喊。

「朕,不殺你」

朱允熥無力的開口。

但屋內,瞬間就安靜下來。

「不殺你,本也沒想殺你呵呵!兒呀,你心裡哪來那麼大的恨呢男人要豁達哈,算了!」

朱允熥自嘲的笑笑。

「兒臣謝父皇不殺之恩」

「三爺,你糊塗呀!」鄧平皺眉,無語嘆氣。

本來對三爺的處置很簡單,打一頓給個鎮國將軍的爵位扔到釜山,挨著十五爺當個土皇帝去。

可誰知這三爺是瘋了嗎?

竟然直接十惡不赦了!

「記檔」朱允熥輕聲開口。

樸無用起身,「奴婢聽旨」

「朱文垚不忠不孝不義,著除宗籍罷為民」

朱允熥閉著眼,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不許他姓朱」

「父皇」

「我不是你的父皇你也不是我兒子了。拉出去」

「父皇,父皇我是你兒子呀!」

「父皇」

~

淒厲的哭喊,一直在走廊迴盪。

「不許有人難為他」

朱允熥看著窗外,「讓他自生自滅吧!」

樸無用低聲道,「遵旨!」說著,抬頭,「王總管那邊?」

朱允熥沉默片刻,「不是罪無可恕之罪,但也斷不能容,不能再留在朕的身邊,打五十鞭子發配孝陵守墓!」

~~

風,有些涼。

王八恥身上只穿著白色的小衣,頭髮凌亂。

他早有預感,是他死不了的!

他什麼僭越的事都沒做,只不過是這些年,多多少少跟三爺有些瓜葛而已

「老閹狗」

何廣義冷眼看著趴在凳子上的王八恥,又看看遠處監督執行的亦失哈。

準確說,他是在看亦失哈的腳尖。

張開,用心打,可活。

閉合,著實打,必死。

亦失哈端坐在太師椅上,腳沒有任何的動作

何廣義豁的回頭,看了一眼口被堵上的王八恥,然後猛的給了行刑錦衣衛一個眼神。

後者心領神會

王八恥身子一挺,雙眼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