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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飯,老爺子斜靠在躺椅上打盹。

朱允熥從宮人手裡接過一張毯子,輕輕的蓋在老爺子身上。

老爺子微微睜眼,笑道,“國事多,你去忙吧!”

“爺爺,累了吧!”朱允熥柔聲道,“要不留著明天干?”

眼前這兩畝來地看著不多,可工作量卻不小。看著老爺子臉上微微帶著的疲憊,朱允熥心裡陣陣心疼。

“萬一明天下雨,那不就拖到後天了?種地這事,拖不得,老天爺見不得凡人偷懶。”老爺子閉著眼睛微笑,“知道你怕咱累著了,沒事兒!咱這歲數活動活動筋骨才好!”說著,愜意的伸下腳,“咱也不是累了,就是想迷瞪一會兒!”

朱允熥慢慢蹲下,輕輕的給老爺子捶腿,笑道,“不如,孫兒叫人送頭耕牛進來?”

“這兩畝地,用啥牛?”老爺子閉目道,“耕牛是幹活的,進宮來幹這麼一兩天就閒了,那牛以後咋辦?”

“您可以年年用呀!”朱允熥笑道。

“傻小子!牛這牲口和人一樣,不用就廢了!你把它養在宮裡,還要專門找人伺候,還要看病餵食,還得帶他出來溜達,得不償失!”說著,老爺子睜開眼,“乾點活心裡舒坦,咱種地是因為得意(喜歡的意思),不是做給旁人看的!”

“那您也得留神,畢竟這個歲數了。”朱允熥捏著老爺子的腿說道,“您要是累壞了,孫兒哭都沒地哭去!”

老爺子笑了一下,似乎很是享受孫子的這份孝心,嘴裡道,“天下百姓,都是在地裡幹到死,只聽說餓死的,沒聽說種地累死的!”

“皇爺爺!”朱允熥繼續說道,“山西布政司上了摺子,去年冬天山西雪少,今年開春已經開始有鬧旱災的苗頭了。特奏請,若真是有災,請鐲免山西境內三縣的錢糧,孫兒準了!”

“嗯!”老爺子閉目點頭,“大明不差這三縣的錢糧,準的好!”

“刑部也上了摺子!”朱允熥又道,“說的是天下囚徒充軍的事兒!”說著,頓了頓,繼續道,“孫兒看了下,去年各地總報呈囚徒一萬三千多人,這些人中沒有多少大奸大惡之輩,都判充軍,孫兒覺得有些過了!”

即便有大明律,可這時代也沒有一個統一的

執法標準。怎麼判決,都看官老爺的心情,有時候和旁人打架,偷雞摸狗也會被抓進大牢,充軍入衛。

充軍就是去當兵,大明衛所的兵員來源之一。百姓一旦犯法被充軍,則世世代代全家都是兵戶,還是最低等級的兵戶,猶如農奴一般。

“你給否了?”老爺子問道。

“是!”朱允熥說道,“咱們大明衛所不缺這些兵,可是一個成年男子,卻是一個壯勞力,一個家庭的頂樑柱。與其讓他們當兵,不如讓他們在家好好種地。所以孫兒讓刑部發回地方衙門,好好甄別,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惡事,打幾板子就讓他們回家種地去吧!”

“嗯!”老爺子又是點頭,頗為贊同。

“還有各衛所的補丁情況!”朱允熥繼續說道,“孫兒看了兵部的摺子,衛所正丁戰死,則拿其家中餘丁為補。懷遠縣有戶人家,老頭七十多歲,兩個兒子都戰死了,衛所居然讓他家年僅十一歲的孫子也要去當兵。”(明實錄)

說著,朱允熥看看老爺子的臉色,“都去當兵,他家不就絕戶了嗎?軍中這樣的事還不少。孫兒建議,衛所補兵,要看看各家的情況,不能把人家僅有的男丁也給抓去,是不是?”

大明的常備軍事力量就是衛所,其中兵員有為了減免家中賦稅,主動投軍的良家子,也有罪囚。儘管才開國不久,衛所的戰鬥力依舊強悍,但是其中的弊端已經開始顯現。

“說的是!”老爺子又道,“咱治亂世用嚴刑峻法,你將來是太平天子,要寬仁天下!”

“還有靖海軍一事!”朱允熥繼續說道,“信國公湯和的摺子說,從福建衛所,浙西衛所抽調的精幹官兵已經就位成軍,大明舟師日夜在海上巡邏,只是船不大夠,所以孫兒又讓福建造船局,加緊打造”

“這事你挑頭的,你看著辦就行!”老爺子坐起來,依舊閉著眼。

“聽信國公說,信成的靖海軍還挺威風。”朱允熥看了下老爺子臉色,笑道,“每年這時候倭寇都會來撕擾幾次,許是今年聽著信了,沒敢再來。不過他們不來,咱們大明的將士也要殺上門去。孫兒想,這靖海軍是孫兒主辦的,不如孫兒”

“你去看看?”老爺子忽然睜開眼,看著朱允熥。

“是!”朱允熥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孫兒想去沿海”

“想都別想!”老爺子再次打斷朱允熥,“你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趕緊給咱弄幾個小孫孫出來!”說著,一指在遠處歇著的趙寧兒,“不多生幾個,你就別想出去!”

“那”朱允熥笑道,“這事也急不得呀!”

“種地也急不得!”老爺子坐起身道,“翻地要勤,壟要深,苗才能長得快!”

說著,老爺子站起身,活動下手腳,斜眼看看朱允熥,意味深長的說道,“抓緊!”隨後,一擺手,“你

忙去吧,咱把剩下那點活幹完!”

“爺爺,孫兒還有個事沒和您說呢?”朱允熥在後面喊道。

“你都成親的人了,有啥事自己看著辦!”老爺子頭也不回,“你們小兩口都忙去吧,不用圍著咱!”

“老爺子這是小事讓自己放手去幹,大事他把關!”

看老爺子走遠,朱允熥心裡說道,“可您老越是這樣,我總感覺您老好像是在心裡憋著啥?”

暴風雨來臨之前都是寧靜的,這幾日他梳理朝政,六部的摺子他都看,他都批閱。可唯獨督察院御史們,還有錦衣衛那邊的摺子,沒有送到他這。

而且,他大婚之前,老爺子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有些事等他大婚之後再處理!

到底是處理事?還是要處理人?

正想著,趙寧兒已在幾個宮人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這幾日宮裡還住得習慣?”朱允熥笑道。

電視劇都是騙人的,皇帝也好太子也好,和媳婦睡覺都是分開的,一人一座宮殿。甚至吃飯都是分開的,兩口子要相敬如賓,沒那麼多時間卿卿我我。

“回殿下,臣妾一切都好!”趙寧兒福安笑道。

眼前這個少女,還如以前一樣開朗,但是眉宇之間少了許多曾經的鮮活之氣。

朱允熥說道,“這些日子政務繁忙,也沒好好陪過你!宮中清冷,也難為你了。”

“殿下是軍國大事,臣妾這邊無礙的!”趙寧兒笑道,“惠妃娘娘經常來找臣妾說話!”

“怪不得!”朱允熥心道,“怪不得這丫頭才進宮幾天,就把老爺子伺候得這麼服帖,原來是身後有人支招!”

“覺得煩悶,可以傳你母親,姐姐進宮說話!”說著,朱允熥又道,“坤寧宮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樸無用帶人在搬,臣妾還沒去看!”

“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