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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一路疾馳,風塵僕僕回京。進了宮城之後,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走入奉天殿中。

“孫兒見過皇爺爺!”

看著跪在下面行禮,雖然神色疲倦但卻英氣勃發的孫兒,老爺子微微一笑,“為朝鮮的事,特意回來的?”

朱允熥起身道,“正是!”說著,看看群臣,“孫在泉州看了遼東朝鮮的奏報,便晝夜疾馳趕回京中。”

說完,朱允熥提著裙襬,昂首走到龍椅邊,平日他坐的地方的站好,俯視群臣。

文臣們似乎看到了希望,他們一手教導的儲君似乎不是窮兵黷武之人。而武將們更為精神振奮,皇太孫已然回京。只要他說服皇帝征伐朝鮮,這些武將各個甘願做他的馬前卒,上陣廝殺。

“朝鮮之事,你如何看?”老爺子問道。

朱允熥再次看看群臣,回身道,“孫兒只有一個字,打!”

此言,老爺子並不意外,一直以來他這個孫子,就是外柔內剛瑕疵必報的性子。

“為何?”老爺子問道。

朱允熥傲然一笑,“小兄弟不聽話,該打!”

“殿下,朝鮮乃是藩國”殿中的文臣們,準備開口勸誡。

“即使藩國就該恪守本分,可是朝鮮有嗎?”朱允熥面對群臣,大聲說道,“逢年過節上供一些天朝用不到的東西,就算做藩國了嗎?說些兩面三刀表裡不一的好話,就算藩國了嗎?若是那樣,我大明的天朝,也太不值錢了吧!”

大殿之中,滿是朱允熥洪亮的聲音迴盪著。

“諸位算算,從大明建國以來,趁著中原板蕩,朝鮮吞了多少土地?他們佔了鐵嶺衛數千裡土地,還不滿足。一邊上表稱臣,一邊發兵圖們江佔了江西的領土。他們一邊請皇爺爺賜予王印王號,又發兵侵佔鴨綠江。這是藩國的作為嗎?這是拿咱們大明不識數!”

“可能在你們心裡,遼東那些苦寒之地,是無用之地,即便給與藩國,換取北地安寧也沒什麼。可是,不問即取就是偷。我大明堂堂天朝,卻被下國小邦,行強盜偷竊行徑,是可忍熟不可忍!”

“此賊一日不除,大明邊境永無寧日。百年以後,他們不會感恩是天朝贈與土地,還會世世代代的認為,天朝軟弱可欺。以為說幾句好話,磕幾個頭,就能在咱們這予取予求!”

“若讓朝鮮把那些遼東舊土吞下去,以後如何面對子孫後人?後人如何評說我等?”

“即便是無用之地,那也是大明之土!”

殿中鴉雀無聲,朱允熥一番話說得眾武將熱血沸騰。若不是在殿中,只怕馬上就要大聲叫好,連番請戰。

可是文臣們,卻陷入了沉思。甚至有人,偷偷用一種陌生的眼光,打量著御階上的皇太孫。待看到他那和老皇爺有幾分相似的面容之後,心中才恍然大悟。

“這位,其實和老爺子一樣,都是活閻王的性子,只不過平時不顯罷了!”

這時,朱允熥看著群臣,再次開口說道,“孤知道你們心裡想什麼,也知道你們要說什麼。大國仁德,中華禮儀,可仁德不是軟弱,禮儀更不是忍讓!所謂升米恩鬥米仇,一味的寬容,只會養出白羊狼來!”

“現在,朝鮮侵犯遼東之土,咱們大明懷柔。以後,若是其他藩國學得有模有樣,又該如何待之?有多少土地可以給?皇爺爺打下的大明江山,不是讓我們當敗家子的!”

“此戰,不但要打。而且要徹底打服他們,讓他們知道。大明的東西,別說碰,就是想都不行。這一仗,要讓他們明白,他們幾斤幾兩!”

正所謂亞洲一條街,大明才是爹!在朱允熥心中,他從來沒想過如大多數帝王,對外採取什麼天朝風範,告訴外人大明物華天寶有的是好東西,不在乎你們家那點零碎兒。

他要的是叢林法則,他要大明做一頭雄獅,做一頭不容外人窺視領地的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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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暫且散去,爺倆在御花園中一前一後,默默走著。

老爺子在前,朱允熥微微落後半步。

“你呀,還是要打!”老爺子揹著手說道,“其實咱也不是不想打,只是這仗不打好打。朝鮮雖然國小,但是十萬能戰之兵還是有的。一旦不能速戰速決,勢必生出禍端來!”

“一直以來,咱以為給他點用不著的地方,讓他感恩戴德跟著咱們大明走。你這麼一打,只怕將來,兩國之間必生嫌隙。”

嫌隙就是仇恨,可是朱允熥根本不在乎這玩意。國與國之間就好比人與人,恨一個人往往就代表著幹不掉,甚至幹不過別人。恨,是最無能的表現。

這時,老爺子的腳步忽然停住,回頭狐疑的看著朱允熥,“咱跟你說話呢,你在後邊幹啥?”

朱允熥又微微後退,看看老爺子的大腳,眼神有些飄。

“呵!”老爺子頓時明白,笑出聲說道,“放心,今天不抽你!”說著,苦笑一聲,“你是塊當爹的人了,咱們多少要給你點顏面,不能和以前一樣,說抽就抽!”

“皇爺爺聖明,孫兒都大了!”朱允熥笑道,“時不時的挨一頓您老的鞋底子,也說不過去!”

老爺子繼續往前走,開口道,“打朝鮮,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慎重。你覺得是從遼東出兵好,還是京營出兵好?”

“遼東!兵貴神速,若是從京營出兵,就給了朝鮮緩衝的時間。他們一旦聽到信兒,跑到您面前又哭又嚎的,保不齊您心一軟,又不打了!”朱允熥心中早就想好了預案,開口說道,“遼東那邊有四叔的兵馬,還有十四叔的兵馬,抽出七八萬不是難事。”

“大同那邊在戰事也已了結,讓傅友德帶兵從大同趕往遼東,路程也不甚太遠!這只是陸上,孫兒還想著,讓信國公湯和帶靖海軍及山東沿海諸衛水軍,從海上登陸朝鮮,兩路夾擊!”

“哦?”老爺子停步,回頭道,“你膽子真不小,兩線作戰?”

“是,一正一奇,就是讓他防無可防!”朱允熥握拳道,“孫兒看過朝鮮周圍的海圖,消滅朝鮮水軍,大軍從樹州登陸(仁川)之後,就能長驅直入,直入朝鮮開京。”

“別的不說,你這想法倒是可行!”

老爺子打了一輩子仗,微微琢磨之後,就明白了朱允熥的戰略意圖。打仗沒有不冒險的,但雙方都習慣的正面碰撞,突然從海上來那麼一下,說不定還真能建奇功。

“讓傅友德帶兵去?你的意思是傅友德為主帥?”老爺子隨後又道,“嗯,老傅倒是個穩當人,他也數次征伐過遼東,瞭解地理人情。”說著,老爺子笑道,“總比今天在殿上那些嚷嚷開戰的殺才好,那些賊廝鳥。只是將才,打仗就靠不怕死,光著膀子爬城牆的愣貨,不是帥才!”

朱允熥悄悄的後退兩步,“孫兒想,讓傅友德為副帥。”

“他當副帥?誰是主帥?”老爺子忽然回頭。

“孫兒請皇爺爺恩准,親征朝鮮!”朱允熥大聲道,“皇爺爺當年不避箭矢,九死一生才建立大明。到了孫兒這,孫兒不想做一個不通軍事的皇帝。朱家的兒郎,要文能治國,武能安邦”

朱允熥正說到激昂處,忽然一個黑影飛來,忙下意識的避身閃過。

只見老爺子先是扔了一隻飛鞋,隨後脫下另一隻,劈頭蓋臉的抽來,“安你奶奶個爪兒,一天到晚想著打仗?那是你該乾的事嗎?父母在不遠游,你爺爺還有幾天活頭,你要上陣打仗”

抽兩下

,老爺子卻抽不下去了。往常自己這邊還沒上手,這臭小子就已經開始告饒了。可是今天不但不求饒,而且連躲都不躲。

朱允熥在老爺子停手之時,緩緩跪下,看著老爺子,鄭重的說道,“皇爺爺,玉不琢不成器。孫兒大了,怎能總是在您的羽翼庇護之下?”

“此戰,乃是國戰,孫兒身為儲君當親赴前線,為三軍將士壯我大明軍威。”說著,朱允熥又微微一笑,“皇爺爺,滅國之戰,就讓孫兒去吧!”

“哎,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你呀,犟種一個!”老爺子把鞋穿好,隨意的在花園中坐下,無奈的開口道,“你說的對,你長大了,咱不能總管著你,更不能總看著你。你想去,就去吧。不過,咱醜話說在前頭,你可以去。但是不能親上一線,軍略大事還要靠軍中老將,不得胡亂指揮。”

“大勝了一切好說,若是打敗了,回來看咱怎麼抽你!”

朱允熥大喜,磕頭道,“孫兒謝恩!”說著,猶豫下,再次開口,“皇爺爺,孫兒想,再跟您討個人!”

“朝中的武將,你覺得誰行,儘可以帶去。反正那些殺才,也認你這個儲君。”老爺子沒好氣的罵道。

“孫兒想要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