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非何等的心思靈透,結合近日以來空滄山發生的種種如何聽不出來此人話語之中深藏的含義。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面容極怒道:“打消你腦子裡的念頭!”

“哈哈哈。”

紫袍男子發出與那張猙獰鬼面完全不符的爽朗笑聲:“魔界六河是世人夢寐以求的至高力量,哪怕是那位太玄宗出身的溫玉也垂涎不已,孟公子面子功夫做得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姿態的確高義,可內心究竟是如何想的,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說著,男子緩緩抬起手臂,指節分明的食指似是漫不經心的點出,卻是直指孟子非的心口處。

孟子非聽此人言語之中無不帶著高深莫測地篤定,心中頓時升騰起一股被人輕視的怒火:

“別拿溫玉小人那一套施加在我的身上,魔宗功法再強,也不過是奪人大道的邪惡之舉,天理難容之道!其行當誅!”

惡鬼面具之下頓時傳出嘖嘖之聲,只見那人緩緩搖首,語氣惋惜:“若真如孟公子所言,這罪該當誅者,首當其衝不應該是你本人才對嗎?”

“你休想蠱惑我的道心!”

孟公子面容異常肅然堅毅,悄然負在身後的一隻手無聲的掐動著引風訣。

縱然心知眼前此人道行極深,自己絕無殺他之可能性,但他也絕不願意就此坐以待斃。

孟子非眸光死死鎖定對方鬼面之上,心道至少也要知曉此人樣貌究竟為何?!

若是能夠有幸活著回去,倒也不負司塵兄弟的重望。

“蠱惑道心?孟公子這可真是想多了。”

紫袍男子淡然一笑,指向他心口的那根手指輕輕一顫,孟子非腳後跟所在的土地嗤的一聲冒出一根土刺,毫不留情直接扎穿孟子非捏訣的那隻手掌。

山谷之中剛起的罡風瞬間沉寂,殷紅的血珠染紅地面。

然而孟子非還來不及有所應對,便又聽到對方語出驚人道:“孟公子說我魔宗功法奪人大道,可如今此刻在閣下胸膛之中閃爍著的那根靈根就是孟公子你自己的嗎?”

孟子非腦海轟然一響,宛若晴天霹靂,

俊俏的臉上血色頓退,嘴唇囁嚅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麻木得彷彿連手掌的貫穿之痛都感覺不到了。

微風吹動,樹葉索索作響。

孟子非額前的碎髮輕晃之間,眼前紫色殘影一閃,那名詭異男子竟是瞬間出現在他的面前。

猙獰的鬼面距離孟子非的鼻尖極其之近。

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面具之下那雙深沉的眸子帶著看透人心與靈魂的黑暗。

孟子非看到那眸子微微眯起,帶著絲絲惡意般的笑影說道:

“孟公子,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呀,你那從不離身的拂塵古道以及佩劍宸月被人繳了去也不著急,反而到此來尋我麻煩,她若是知道了,在九泉之下想必是會哭的吧。”

“不要再說了!”

孟子非爆喝一聲,鮮血淋漓的手掌竟是咔的一下將手掌中堅硬如鐵的土刺捏得寸寸碎斷!

他那赤紅的雙目瀰漫著無盡懊悔與痛苦,磨牙吮血般的直視那雙眼睛:

“你既然知曉這些,便應該知曉我有多麼痛恨魔宗!若非我一時鬼迷心竅,豈會聽信那位九原山鬼門少主的蠱惑!”

心口驀然一痛,原來是紫袍男子那根修長的食指點在了自己的心口處。

指尖鋒利如刀,刺穿衣衫布帛,寸寸沒入血肉之中,直直點在了心臟處的那道溫和的靈根之上。

他無不惡意地用手指勾動著那根靈根,看著對方蒼白如紙的臉色,似是在孟子非痛楚的靈魂之中找到了扭曲的快感。

“哈哈哈,蠱惑?若非你的內心瘋狂的渴望,饒是那鬼門少主有著三寸不爛之舌又如何能夠動搖你的內心。

時隔兩百年,孟公子你四處行俠仗義,救死扶傷,渡盡凡人苦難為的不就是贖心自己心中的那抹罪惡嗎?

因你而死的可不僅僅只是商瑩一人,如今你做這麼多好事又是想給誰看呢?”

在那樣一雙毫無殺意的雙眸之下,孟子非竟是連連倒退三步。

在紫袍男子飽含溫和笑意卻又無比惡毒的言語之下,他那雙明亮彷彿飽含火焰的眼睛裡,似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地破碎。

然而那人是一隻披著純溫外表的惡魔,沒有絲毫要就此放過他的意思。

“搶騙而來的靈根的確十分好用啊,孟公子認清現實與自己吧?你雖心中有悔,可你不得不承認這兩百年間,那種破境之後將力量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快感,這是你所渴望的仙路迢迢,就算再給你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你依然會選擇這麼做不是嗎?”

“不……我不會……”孟子非的神情極其痛苦,惶恐不安的言語彷彿在極力的證明著什麼。

只是他那渙散的目光實在是毫無說服力。

“不,你會!”紫袍男子語氣無比篤定。

“哪怕商瑩是你最心愛的女人,明知道她失了靈根之後會損之根本,壽元甚至遠不及凡人,可你仍是佈下了那場局,獲得了不屬於你的力量。”

緩緩抽回那根血淋淋的食指,他沒有動孟子非的靈根,而是用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似是要將他拍醒。

“如今,有了新的更強大的力量擺在你的面前,繼承了鮮血長河,你將會立足與世界的頂峰,什麼天璽十三劍,什麼太玄九經、蒼梧十藏殿!那就終將成為你腳下的血色墊腳石。

所以你還在猶豫什麼呢?到我這邊來吧,那裡有你絕然想象不到的美麗浩瀚風景。”他的聲音充滿了蠱惑的力量,孟子非的眼眸開始瘋狂戰慄。

最終,他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臂間熟悉的位置,拂塵已然不在,正如埋葬在廣夢城山丘之上的那個人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他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渾身上下的肌肉如同洩了氣般的鬆弛下來,可他那雙眼眸之中即將熄滅的火焰又重燃起來。

孟子非面無表情地推開自己臉頰上的那隻手掌,冷冷說道:“原來你的目的一直都並非溫玉,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