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迦臣的語氣,他們三人似乎也是專門為了此事而來。

且看那洞悉一切先機的眼神,李酒酒竟然生出一種很快便能夠在這三人手中挖掘出真相的錯覺。

“小僧如何知道此事並不是重點,李姑娘也不必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小僧,小僧並非無所不知,至少……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請教這裡的人。”

迦臣拾過桌子上的一個空碗,將手中開封的那罈女兒紅慢悠悠地倒注在碗中。

酒香清冽,碗中盛來涼涼夜光。

李酒酒光是觀其酒相便知是上乘美酒,眼眸微亮之下,她的餘光便看到身側那一道白影動了。

“我沒功夫在這裡看你的表演,我只要結果。”

被迦臣換做阿靖的女子舉步上前,聲音似泠泠珠玉,直接無視了迦臣與葉簾,直徑布入了後廳。

後廳連著後門,後門以外有一條老巷,在巷子的對面便是李酒酒暫住的酒商府邸,也是這家酒肆的主人。

嗅著鼻尖那抹冷檀香由近飄遠,李酒酒神色微晃:“這位姑娘是要做什麼?”

說著便心中莫名擔憂,正欲跟上。

誰知那名白衣女子葉簾身形柔柔一晃,美麗的面容之上帶有溫和的笑意:“阿靖今日心情很不好,李姑娘這時候還是不要打攪得好。”

李酒酒無語。

這話說得好似阿靖姑娘心情不好皆是因她而起似的。

可是在今日之前她根本就不認識這三人好嗎。

就在這時,資歷比她深厚的師姐神色端凝,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師妹……”

李酒酒神色一動,附耳過去,便聽她悄聲道:“不要輕舉妄動,方才……我認出了那女子的手法,是紅蓮業火,這是太玄宗內門弟子才有資格修習的上乘秘術,今日這事,怕是交給他們三人處理比較好。”

聽聞此言,李酒酒眼底頓時驚色大起,心中咯噔一聲,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隨便下山歷練一番,就遇上這麼一條大龍。

那可是天下三宗之一的太玄啊!

還是其內門弟子!

要知道以太玄宗之勢力,隨便一個內門弟子便可顛覆她們整個離合宗。

太玄宗乃正道大宗,自然沒有必要與之交惡,甚至可以說有機會的話與之搭上一條關係線那絕對是終身受益匪淺之事。

可這個微弱的機會卻始終不屬於她離合宗。

因為早在兩百年前,她的爹爹十分爭氣地直接招惹了一個大人物,最後還搭上了一把鎮山神劍,以至於她離合宗年年衰敗,沒落至此。

爹爹常掛嘴邊的奉勸之語便是:防火防盜防太玄。

李酒酒嘴角微抽,心道方才那女子該不會恰好也與爹爹有著不可開解的過節吧?

難怪對她總有一縷似有若無的敵意。

李酒酒與黃纓二人正盤算著要不要就此離去之時,門外的風雨已經停歇。

而那風雨停歇卻並非自然形成,而是一旁那位叫葉簾的女子朝著雨夜輕輕揚手。

雨……便停了。

李酒酒再次動容太玄的逆天手段。

只見和尚迦臣端來盛著酒水的碗朝著門口方向走去,他先是抬首看了一眼漫漫極夜,輕聲道:“月亮。”

葉簾微微一笑,手臂再度輕輕一舞,輕描淡寫的一個動作卻有著撥雲見月之神通。

烏雲頓散,圓月高懸。

一旁的小二哥看到這一幕直接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迦臣的目光從天空之上收回,落到了酒肆對面的一家廢棄小屋之中。

小屋被雨水溼透,東西牆面皆是蒼涼的窟窿眼,一副破敗的景象與這間客滿繁榮的酒肆格格不入,也不知為何遲遲不拆。

於是迦臣問道:“小二哥,對面那間廢棄之屋原來是做何用的?”

小二面色微變,目光隨著發問轉向對面卻又很快收回,有心拒絕回答。

可迦臣那獨特磁性的嗓音卻彷彿包含了一股讓人難以抵抗的力量,竟是讓他磕磕絆絆地咬牙說道:

“那……那裡原本也是一家酒肆,只是……規模不大,只……只有一對父女在經營,三年前那位酒家漢子因病去世,沒……沒過多久,他那女兒也在店中上吊自殺,後來……便也隨之落敗了。”

黃纓眼神憐憫地看了一眼對面的小屋:“這還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原本應該慈悲為懷共同陷入憐憫情緒的出家人卻是在此刻舔了舔嘴唇。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生生給他做出了風情萬種的姿態,他笑言道:“小僧想他們家的女兒紅肯定很好喝,只可惜喝不到了。”

小二哥的面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

李酒酒也是神情古怪的看著這不走心的和尚。

迦臣將手中酒碗就近放在了桌案之上,途中並未去看碗中酒一眼。

他輕嘆一聲,側首看著李酒酒微笑道:“今夜……就到此為止了吧?”

雖然覺得將這一切爛攤子都交給太玄宗的人來處理,定然會有一個極好的結局。

可李酒酒總覺得自己難得下山歷練一次,除了平日裡喝喝小酒,查查失蹤案便再無多大作為了,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看出了她面上的遲疑,迦臣意味深長道:“姑娘若是執意待在這裡,恐會禍事染身。”

李酒酒眨了眨眼睛,看著他道:“小師父這是在恐嚇我?”

迦臣失笑:“出家人不會恐嚇,這是小僧算出來的。”

李酒酒皺了皺眉,但仍是在師姐的連番勸說之下妥協,出了酒肆準備就此離開。

畢竟太玄之名,實在是每個離合宗弟子心中的噩夢。

走出長街,待到無人之際,李酒酒與黃纓正欲御劍離開。

可劍都尚未來得及出鞘,目光微閃之下,竟是捕捉到了幾縷星火。

“這是……”李酒酒目光微動,順著星火與夜風極目望去。

烏黑的眼瞳驟縮!

她毫不猶豫的折身轉入街角,面色沉凝,啞著嗓子道:“張家出事了!”

而此刻偌大空蕩的酒肆之中只剩小二哥一人,低垂著腦袋,出神看著迦臣放下的那杯酒。

碗中酒在悽清的月光映照之下,竟是不再澄澈,而是泛著如血一般的猩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