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漁身邊放著那一瓶拆開吃完的甜奶。

她捧著一碗煮好的牛肉蘿蔔湯,像一隻貓兒似的蜷縮蹲著,呼呼吹散湯碗裡的熱霧。

她時而沿著碗沿吸溜一口,似是被那味道刺激到了味蕾,眸子像貓兒一般眯起,少了幾分囂張疏離,多了幾分暖色慵懶的可愛。

錦生絲毫不客氣,甩開膀子狂幹,受傷的右手竟是不能阻止他夾筷如風的速度。

他呼啦啦吐著舌頭,辣得滿頭大汗,口中卻是大讚道:“你小子可真能耐,這羊肉湯看著色澤奶白誘人,吃起來可真是辣,賊他娘帶勁兒!”

林苑吃不了辣,食量也不是很大,吃了幾口小菜,就蹲在那裡托腮看著百里安。

百里安面無表情地啪啪兩下,揮開錦生落在雞腿上的那隻手。

他毫不客氣地撕下兩隻雞腿,刷上一層薄薄的蜂蜜,又溫烤了一遍,給林苑方歌漁一人一個。

錦生嘖了一聲:“他孃的,可真會憐香惜玉,雞腿都沒了,小爺我吃什麼?”

林苑頓時眉眼彎彎,似是對這刷了蜂蜜的雞腿十分中意。

方歌漁對待百里安的態度也不由親近了幾分。

對於錦生的粗言粗語,她則是冷冷斜視道:“練劍的廢柴吃什麼雞腿,吃雞屁股就好了。”

筷子十分嫌棄的一甩,夾住一塊雞屁股就扔到了錦生的破碗之中,目光好似施捨。

錦生罵罵咧咧,但還是捧著雞屁股啃得一點肉絲也不剩。

“話說回來,你自己做的飯自己都不嚐嚐的嗎?自打我進山以來,似乎還沒見過你吃什麼東西。”

方歌漁似是無意問道,可終究是有所長進,也知道關心別人了。

“林歸垣那蠢貨栽在女人的肚皮上,死翹翹成了山鬼不能進食也就算了,你怎麼也跟著絕食起來?”小娘皮言語一如既往的傷人犀利。

百里安哭笑不得,什麼叫栽在女人肚皮上。

林歸垣雖然蠢是蠢了點,但也不是個色迷心竅之人,他與文貞冬之間可是清白得很。

“呃……我修行功法原因,不宜進食,不必管我,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

方歌漁很不淑女地吐出雞骨頭:“什麼?”

“你與林苑姐姐倒是十分親近,但同為山境中的一員,你怎麼就這麼不待見歸垣呢?”

更讓人驚奇的是,林歸垣那個溫和性子,待所有人都好,偏偏見著這位大小姐,就狂翻白眼。

方歌漁呵呵冷笑,給出答案:“蠢貨招人討厭不挺正常嗎?”

“別聽她瞎說。”林苑吃相就要文雅許多,說話的時候絕對要先將口中的食物完全嚥下才會開口。

“這丫頭對山境中的所有人都好,她嘴巴上不待見歸垣,但實際上也是將他當成家人對待的。

有一年歸垣落入禁地,遇上了甦醒的奢比屍,身受重傷,憑藉這金烏藤的神力才勉強逃了出來。

可金烏藤也靈力大損,斷成兩半不能再用,他害怕山父大人怪罪,一個人害怕地躲進了大山裡不敢回家。

遠在十方城的她,得知了這個訊息,也不知從哪裡尋來一截神木汁源,千里迢迢地趕了回來,找到了林歸垣將他痛罵了一頓,但罵歸罵,還是幫他將金烏藤修復如初,此事山父大人都不知道呢。”

百里安從神府境記載中看到過關於金烏藤的記載。

金烏藤尊為仙器之列,出於仙神之界東皇樹上的一條枝柳。

那條神樹本體為金烏所化,其中的每一條枝柳皆是它的後裔子孫。

化出的每一藤,每一葉,都極為珍貴,人間千年難尋。

而神木汁源,自然也是自那東皇神樹流淌而出,其價格堪比人間一座仙家巨城。

沒想到方歌漁這小富婆的手筆如此驚人,還用在了林歸垣的身上,真讓人意想不到。

“嗤!都說那廢物不成器,怎麼說也是山父養的崽,平日裡也就能夠靠那仙器來呈呈威風了,沒了仙器就是廢柴一個,我那是怕他出去給山父老頭丟人罷了。”方歌漁一臉不屑。

百里安更為疑惑了:“那歸垣更沒道理如此討厭方小姐了啊?”

林苑抿唇一笑:“他那哪裡是討厭啊,當初喜歡得可緊巴了,只是年少不懂事,情事懵懂。

那小子新得了家人夥伴,見歌漁長得粉雕玉琢討喜得很,每日像個小狗崽子似的黏在她身邊,趕都趕不走。”

百里安實難想象林歸垣會如此厚臉皮的賴在一個女孩身後。

再結合如今種種兩不對頭的模樣,再想想方歌漁那張毒死人不償命的小嘴,他目光漸漸憐憫。

若他猜得沒錯,林歸垣見人家姑娘長得可愛動人,一時動了情竅,沒頭沒腦的就撞了上去。

結果發現那看似溫順如貓的少女也僅僅只是看著溫順罷了。

實際上,在可愛絨毛之下,有著尖銳的利爪與毒牙,能夠將人傷得體無完膚,心生瘡寒。

果然,林苑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一眼湖邊孤立吹風的林歸垣。

似是擔心傷到他那弱小的心靈,可她仍是毫不猶豫的說著對方的傷心往事,神情居然隱隱還有著幾分隱忍的激動。

“那時候的兩人可真是好玩極了,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歸垣那一副樣子。

哈哈,傻乎乎的才只有豆芽菜那麼大,居然學著戲本里的戲碼去向歌漁告白,用彩雀的羽毛做了一把羽傘,說是要成為她頭頂上方的傘,為她遮風擋雨一輩子,噗哈哈……”林苑笑得沒心沒肺。

百里安憐憫道:“我想他應該是在單純的人生中,第一次嘗試某人的刻薄與毒舌,然後懷疑人生。”

林苑憋笑道:“可不是嗎?歸垣那結巴的毛病就是那一會落下的,歌漁收了傘以後說他做事不突出,蠢樣倒是挺別緻,以後少看戲本少做白日夢,磨牙打屁說夢話都不是什麼好毛病。”

百里安面色古怪地看著一臉滿不在乎跟著傻笑彷彿在說別人事一樣的方大小姐。

“呃……你都拒絕別人了,還收傘,這不是給人心裡添堵嗎?”

方歌漁面露不屑:“別人心裡堵不堵關我什麼事,別來堵我就行了,我收那傘,不過是看著那彩靈鳥的羽毛十分特殊,很有大用,所以帶回了十方城,我的叔叔伯伯,外公舅舅他們都十分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