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她的境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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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安嗯了一聲,被她牽著繼續往前走去。
溫含薇尚未跨過那道門檻,忽然身形微微發生了一絲變化,她十分安靜地低下頭去,蹲下身子。
百里安也跟著蹲了下去。
原因無他。
在那殿門之前,有一具遺骸,只掩埋了一半。
不,說掩埋了一半似乎有些不恰當,因為這具骸骨,似乎是被歲月的厲風吹捲走了黃土塵沙,裸露出了半邊身子。
讓百里安驚訝的是,那具骸骨並非妖魔的骸骨,觀其形態,是人類的骸骨。
在如此地方,亂幽谷的漆黑古城之中,竟然會埋葬著一具人類的骸骨。
不僅突兀,還十分的匪夷所思。
那具骸骨的血軀已經腐朽,但白骨骷髏之下,卻是藏著一顆風乾的心臟,心臟上有著利刃貫穿的痕跡,想來是致命傷。
讓百里安更為好奇的是,那心臟中心,有著修行節點被點燃的痕跡。
“這是一具人類修行者的遺骸。”溫含薇眼睛並未睜開,指尖輕輕點在那骸骨的胸膛之上,便得到了精準的結論。
百里安問道:“人類修行者的遺骸,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以亂幽谷的妖邪而言,殺人是常態,但是埋屍,實在是有些多餘了。
“不知,這也不是我們該關心的問題。”溫含薇語氣冷淡,站起身來,無畏無懼的繼續前行。
百里安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從那骸骨的手指骨節處,那個套著的一枚蛇形銀環戒指上移開。
彷彿什麼也沒有看到,心中卻是暗自記下了那枚戒指的模樣。
不知為何,百里安對這個人的身份,十分感興趣。
進入殿堂,泛黃的石壁繪畫著古老的油彩壁畫,畫風陳舊,大部分的石雕油彩畫像已經模糊快要看不清楚,穹頂之上,鑲嵌著漆黑的晶體,比夜色還要深沉。
百里安沒有多看,視線維持著渙散失去焦距的模樣,跟著溫含薇繼續前行。
但是此時此刻,他的一顆心臟,彷彿被一隻手掌緊緊握住一般,才打通不久的修行節點開始變得滾燙起來。
因為這一刻,他看到了最深處王座之上的男人。
那個男人身材並不如何偉岸,甚至說有些蒼白纖細,身著一襲古金黑袍,風格華麗,服色偏冷,神秘而高貴,猶如暗夜。
男人支頤坐於王位之上,好似在沉睡,面容生得極其優雅俊美,猩紅嗜血的唇,五官輪廓比女子還要精緻,鼻樑高挺,有些像異國他鄉者。
這個男人留有一頭白金色的微卷長髮,隱隱散發著幽幽的色澤,在這片暗度空間裡,極致蠱惑,卻又不失威嚴。
溫含薇也感應到了這股強大的氣息,從殿堂盡頭漫漫而出,橫亙於黑暗的歲月之中。
她緩緩睜開雙眸,如琉璃琥珀般澄澈的眼瞳倒映出來的卻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她聲音緩而平靜:“前者可是亂幽谷之主。”
百里安瞳孔清晰地倒映出王座上那個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唇角緩緩勾起,帶著一絲玩弄獵物的笑意,豎起食指,抵在猩紅的唇前。
他一開口,聲音卻是充滿了渾厚的雄性磁音:“此路不通。”
溫含薇手中御霄劍應聲出鞘,冷冷地道:“看來,打敗你就可以離開此地了。”
王座上的男人優雅地翹起了一隻腿,目光卻是冷極煞極:“不過一隻渡劫境的仙人,也敢在我的面前妄言!”
最後“妄言!”二字,裹挾著無窮的威壓,像是一座古老的長城傾塌而來,勢不可擋,重若千鈞的罡風將石壁上的刻畫消磨得更加深楚!
堅硬的地面猶如被惡獸利爪刨抓過一般,留下數十道深刻的利痕。
溫含薇一步踏出,白衣之下的身子消瘦,卻又異常堅韌,她清嘯一聲,手中劍在空間中磨礪出裁紙的聲音,在黑暗中縱橫。
黑暗被裁切開來,無數黑色的碎片猶如碎紙一般飄灑開來,繼而簌簌落下。
自踏入這片黑色古城起,溫含薇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裡,長夜漆黑中迎來了無數細碎的光。
光影的背後,是王座之上,那個男人的輪廓。
黑暗的氣息頃刻之間被搗碎,以溫含薇為中心,腳下劍氣形成充沛的雲霧劍陣,翻騰震湧。
光影交錯之中,潔白的劍氣雲霧色澤逐漸加深,浮動的軌跡也由漂浮而化為石體。
氣場瞬息萬變,黑暗領域瞬間被吞滅,一輪金日炎炎,映著層巒疊嶂,山巒起伏。
變應璣衡,銓德均物;猶如衡器,可成天地,名曰衡山。
五嶽仙山之一,被她一劍引之,化虛為實,勾勒出壯闊威壓的劍陣領域。
古老神秘的黑色殿堂已經全然消失,一片煌煌金光裡,白衣女子衣衫單薄,孑孑而立。
縹緲潔白的雲氣勾勒著她的衣裳,金色斜陽自東方初升。
天光斜照,琥珀眼眸深含無數古方劍陣,勾勒出一筆又一筆的磅礴大勢。
金色的劍勢驅逐黑暗,耳側有鐘聲遠聞,梵音相和。
眼前有陌上繁花,林泉飛濺,清露晨流,兩岸春風輕柳絮。
這是屬於她的境勢!
溫含薇如是道:“我的極限可不僅僅是十米。”
百里安眼前鋪滿的視野中,白雲流水,高山河川皆是無雙劍意。
化虛為實的衡山之中,還殘留這斑駁的黑色碎影,如黑雪一般輕盈飄舞,那是屬於那個男人得勢。
百里安被眼前這一幕深深震撼到了。
這是他自久遠歲月沉睡以來,第一次被陽光所照耀,並不灼烈,那是遙遠而熟悉的溫暖。
王座上的男人長眸微眯,似是覺得這光過於溫和了些。
溫和得有些鋒利刺眼。
他沒有起身,露出一個饒有興致地冷漠笑容:“哦?竟然以劍借五嶽衡山之勢帶抗衡我的黑暗領域,你本事倒是不小。”
男人像是一個無聊多年,逐漸被取悅起來了興致的人,與頭髮同色的眉毛微微揚起:“來,告訴我你的姓名,能夠被我殺死然後記下姓名的人可不多,所以,感到榮幸吧。”
“出於最基本的問戰禮儀,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諱嗎?”
溫含薇冷哼一聲,揮舞手中御霄,清澈的天空與衡山剎那籠上一層黃沙與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