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越想得到的東西,親手摧毀破壞掉的慾望也就越強。

可一方面,他又極為矛盾不捨,害怕擔憂將自己喜歡的玩具弄壞,又該怎麼熬過這種漫長無趣的歲月。

若是能夠乖乖聽話就好了。

男人白金色的眼瞳被血色所替代。

緊接著,百里安平靜的聲音響起,像是微涼的風吹過夜間的山峰。

“你給出的選擇,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選擇,當我執起手中劍,劍鋒所指,就已經決定了敵人的存在,我所能夠選擇的,只有孤注一擲的分出勝負。”

“勝即生,負即亡。”

他素白染血的臉,有著同齡人遠不及的平靜與從容。

言行有度,無所畏懼。

隔著黑暗,他看了一眼那方受傷的溫含薇。

溫含薇也在看他。

血跡斑駁也難掩清秀的臉忽然露出一個笑容:“我的劍還未徹底落下,你又怎知,我傷不了你?”

百里安不退,不畏,不臣服。

他說:“拿起你的劍,你可以試一試,在你徹底摧毀我之前,我能不能讓你負傷。”

男人被他著輕快自信的語氣弄得有些愕然,呆了一下,隨即放聲大笑:“哈哈哈哈——真不知你這是天真還是愚昧了!”

男人漂亮開闊的眉眼陡然豹變,眉心擠出的戾紋能夠讓四野震撼悸動。

那些伏在地上的未亡屍魔們被這忽如其來的恐怖氣勢壓得鮮血狂吐,卑恐地跪在地上不斷叩拜,獻上對主人的讚美與忠誠。

溫含薇身體也驀然一沉,彷彿有一座巨山當頭傾壓而來。

百里安仰頭深深吸氣,屍魔無法呼吸,他所吸納的空氣卻能夠化作一種神奇的養分,讓他心間那朵猩紅之花流轉而開。

鮮紅妖異的曼珠沙華在他蒼白的肌膚間花開綻放,半張蒼白清秀的臉頰爬滿了妖異的紅花。

颶風閃電,死亡黑機,繚繞在那銀白的劍鋒之上。

劍鋒前蒼白的肌膚驟然坍塌凹陷,無數空氣被颶風積壓,向四周避開,百里安沒有動用體內自己的力量。

這一劍,是吞噬回饋。

因為回饋,是不屬於開元境的一劍,所以強大!

男人感覺到了什麼,從容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瞳孔在劇烈急縮成鋒利一線。

噗!

一聲扎穿水囊的鋒利輕響。

血珠飛濺,百里安的面容猩紅疊猩紅,冰冷的鮮血打溼他的臉,染紅他的手背,甚至還有幾滴鮮血飛濺至他半邊殘缺身體的傷口之中。

那幾滴鮮血冰冷,觸及他流血的傷口卻即可猶如火燒一般。

他極力讓自己適應這種疼痛,微微蹙眉,看著眼前男人手中劍松落,雙手在空中無力亂抓。

似震驚,似不安,似惶恐。

口中還發出呃呃沙啞音節。

因為此刻,百里安的小劍已經從後頸刺穿他的咽喉。

劍鋒沒入至柄,沒有一絲猶豫與動搖。

百里安知曉,即便自己拼死哪怕是自爆屍珠,都絕然無法傷到這隻屍魔半分。

所以他一開始的正面交鋒,硬吃下他一劍,是真的將這一劍吃進了身體之中。

那是屍魔的種族天賦。

七大君王級別的天賦之一,吞噬!

這一天賦,萬古以來,覺醒億萬屍魔之中,唯十六君王屍魔中的司離所能擁有。

十六直系王血屍魔,每一名屍魔所覺醒的天賦都不一樣。

那是屬於他們的,唯一的天賦。

即便吸乾吞噬他們的鮮血,也絕然無法剝奪來的天賦。

此刻,卻出現在了百里安的身上。

能夠吸血的小劍,不知為何,此刻卻是無法吸收這個男人的鮮血。

百里安心中略微遺憾,心道果然沒有這麼好殺。

一擊命中,靴底在男人的肩膀上用力一蹬,整個人騰空而起,欲拉開距離,再尋下一次攻擊。

“呵……呵……”男人一改狼狽雙手亂抓的模樣。

他驟然出手!

五指抓住百里安騰空而起的腳腕,眼瞳猩紅深邃得有些異常。

眼睛珠子因為那即將興奮崩壞的興趣而劇烈顫抖著,其中倒映著百里安那張塗布著妖異紅花紋絡的臉。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瞧瞧我發現了什麼!!!”

手掌間的巨力不容置疑!

彷彿被烙鐵死死焊住,沒有半分掙脫的可能。

百里安看著突然癲狂失控的男人,他修長的眉目平靜低壓,在半空中急轉身形,不顧小腿骨骼粉碎,肌肉扭曲如麻花。

右腿蓄力,腳尖挾著黑色風雷,足下白靴甚至都承受不住這一腳之力,直接化成白色碎片,被亂風飛絞。

一腿直接轟在男人那張俊美的臉上。

男人悶哼一聲,手掌鬆開,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倒退兩步,有些狼狽的倒坐回了王座上。

他捂著口鼻,鮮血從指間裡溢位,難以接受地看著倒撤飛離出去的百里安,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百里安落到了溫含薇身邊,方一立足,左腿就傳來一陣鑽心裂肺的疼!

鮮血所映的臉更顯蒼白如霜,像死人一樣。

百里安身體狠狠一晃,就要倒下。

溫含薇受傷不輕,但還是飛快起身,手臂都沉重得難以抬起,無法相扶,只能用自己柔軟的身軀將他的身體撐住。

兩人相依相靠,衣衫皆是鮮血狼藉。

可是戰鬥至今,面臨這種強大的遠古魔物,竟無一人倒下。

男人坐在古老的王座上,脖頸間泊泊湧出的鮮血打溼了袍服與黑色王座,蒼白的肌膚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鮮紅紋路。

他以蒼白鋒利的手指在脖頸間優雅輕撫,那劍痕飛快癒合,鮮血頓止。

除了面容間的血色比方才看著更加蒼白,竟然再也看不出半分頹然。

在那鮮紅紋路綻放出邪惡的光亮時,男人的面容多了幾分野性的魅力。

獠牙在猩紅的唇下若隱若現,千年來第一次受傷染血,本該極其憤怒。

可是此刻,他內心中的愉悅令他自己都感到了一絲意外。

震驚的情緒很快消失在猩紅的眼瞳深處,掩藏得極為周道。

他優雅地翹起一隻腿,抱著手臂,似笑非笑地看著百里安,手指摸了摸光滑無傷的脖頸,嘴角上揚的弧度十分戲謔:“真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你真的傷了我呢。”

他攤了攤手掌,毫不吝嗇地將自己體內的屍珠運轉紋路展現在百里安與溫含薇的面前。

男人笑道:“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你以殘缺之身為代價,換我一傷,卻始終無法扭轉戰局,這就是絕對實力的壓制,沒有任何能夠取巧的可能性,如果還要繼續堅持去我戰鬥的話,我可是會忍不住將你餘下的身體弄得破破爛爛的啊。”

百里安眉頭因為身體那強烈的侵蝕痛苦而壓低緊蹙,殘缺的身體上傳來一陣湧動再生的蠕動聲音。

男人:“!!!”

他再次震驚,千年來,所有的情緒表情加起來都不如今日這般豐富多彩。

溫含薇忽然感覺到依靠她的那具冰冷身體,體溫忽然變得滾燙起來。

右邊大半殘缺的身體,巨大的血洞不斷有血色的絲線在重新組織構建,斷裂的白骨在延伸,內臟也在血色絲線下以著驚人的速度修復完全。

如果說方才那個男人一劍致命傷在瞬間修復,讓溫含薇心驚不已。

此刻百里安得身體所表現出來的修復能力,簡直可以稱之為是一場絕無可能的奇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