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空整個人顯得十分混亂:“不……不是……你竟然能夠看見?怎麼可能?”

百里安道:“能看見,而且看得十分清楚。”

嗣空狠狠倒退一步。

百里安深吸一口氣,說:“我替你拔出那把劍,賜你自由,作為交換,你放了我們二人。”

嗣空身為屍魔中古老偉大存在,即便是親耳聽到如此令人震撼的話語,他竟然在極短的時間裡,強行按捺住了悸動瘋狂的情緒。

他優雅的支起雙臂,漫天血雨消散於長空之下。

而空中飄散的白骨屍灰也好似完成某種使命一般,如死灰一般飄零落下。

他十分果決地微笑道:“契約,成立。”

百里安飛快解了衣袍,將那屍灰盡數小心翼翼地攏在了衣服中包好。

溫含薇卻道:“不可以。”

在百里安說看到他心臟間插著一把劍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出此人的身份了。

若是放任這個魔頭出去,人間必然大亂!

身為太玄第九經,她絕然不能夠允許這樣的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

嗣空衝著百里安微笑:“你的女人似乎有些不聽話,需要我幫你殺了她嗎?”

百里站起身來,護在溫含薇身前,看著嗣空認真說道:“屍魔一族似乎很重視契約,如此,那便在我們的契約裡在加一個條件,我放你自由,你必須答應我,不可做出有違人間秩序的行為,不可傷及無辜,不可為了自己的渴血慾望,去以人類為食,你若答應我,從今日起,你將自由。”

這一下,溫含薇沒有在說話。

嗣空摸著光潔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自由固然可貴,可我這般高貴的存在,實在不喜被人以如此多的條件束縛著啊,不如……”

百里安沒有等他接下來的不如,直接抽出銀色小劍,抵在自己的心口間。

“這件事情是我在向你提出要求,而不是我同你和平交涉,你若是不答應,那麼就永遠留在這裡。”

他前進一步,忽然笑了:“我陪你。”

嗣空活過自己都數不清的漫長歲月,從未見過這樣的弱小卻狂傲的傢伙。

看著眼前這個清秀蒼白的少年走近他的黑暗裡。

大許是在很稚嫩的年華里失去了生命,年少骨骼都尚未完全長成,執劍抵心的手都看著如此脆弱易折。

可即便如此,嗣空卻覺得有著這麼一個孱弱年幼的妖魔正在侵入他的世界中。

他無奈的抬起右手,掌心裂開一個鮮紅的血線,鮮血溢位,形成一個血瞳的圖案,嗣空猶如宣誓一般:“我答應你的條件。”

語音落下,掌心的鮮血急速變黑,然後融入血色的裂口之中,傷痕迅速癒合消失不見。

但是契約誓言,已經融入到了他的身體之中,不得違背。

百里安這才放下手中小劍,已經來到嗣空面前三步之遙,微微頷首道:“失禮了。”

看著他一本正經得像人間固守禮儀的老先生,嗣空不由勾起笑容。

“看得見與拔得出,是兩碼事,你若是拔不出此劍,讓我失望,可是要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

百里安的手掌已經來到他的心口前,握住了那把旁人不可見也不可觸的刑罰之劍。

他看著嗣空的眼睛,帶著幾分莫名的情緒,道:“或許你說的這個可能性很大,但凡是都要試一試才知道,不是嗎?”

嘴上是這麼說著的,可是百里安心中不知是那裡來的感覺與自信,他覺得,這把劍,只有他最合適拔出來的。

亦或者說,這把插進嗣空心口中的劍,冥冥之中,好似就是在等待他來將之拔出。

沒有絲毫阻滯的,他手腕一動,無數金色光華宛若流蘇一般在他掌下呈現匯聚成一把劍的形態。

百里安沒有猶豫,掌下是劍柄的溫涼觸感,手臂用力一抽。

劍已離體。

隨即,掌中劍化作無數螢火般的光華,散去。

嗣空捂著心口,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來。

感受著曾經失去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斷自身體內部深處開始甦醒。

如果說,他的名字是人間禁忌。

那麼,這少年以屍魔之軀觸碰仙尊之佩劍,那絕對是對天地神靈的大不敬!

可是,天宇安寧,宛若那位偉大的仙尊在安逸沉睡。

百里安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道:“這一下下的,莫說是閣下了,就連我自己都對自己的身份十分感興趣了。”

自萬年孤寂中獲得新生與自由的喜悅絕對足以凌駕於任何事物之上。

嗣空那陰冷的氣質也不由多出了幾分明媚的味道,他衝百里安大有深意的笑了一下:“言出必行,跨過我身後的王座,便是人間,你們走吧。”

百里安看他沒有絲毫急著要離開此地的模樣,不由一怔,道:“你不走?”

嗣空欣長的身體長長伸了一個攔腰,道:“我被封印亙長的歲月,人間早已不是我所認知的那個人間,雖然我高貴強大,美麗無雙,可若是以如此未完全的狀態現世,未免也太對不起我這得來不易的自由了。”

百里安沉默了片刻,似有所掙扎,但還是開口問道:“嗣空閣下,我有一事不解,閣下能否為我解答一二。”

嗣空何等心思,如何看不透他的想法,眼皮子優雅一抬:“你是想問,那具屍骨是誰的?”

“嗯。”

嗣空露出惡意的笑容:“真是讓人遺憾得想哭啊,那位是我畢生的摯友,我答應過他,不會向世人再次提及他的名字,身為一名合格的友人,我也希望他能夠長恆的永眠安息啊。”

騙人。

這是百里安心中的第一想法。

果然此人性格足夠惡劣。

若當真是摯友,何以會讓那白骨埋荒沙,土不掩體,墓碑不立。

又怎會在方才,下手如此狠絕,半分退路都不留!

他就是單純的不想回答,想看他繼續痛苦糾結罷了。

這時,溫含薇從後方拋玩著指環,說道:“魔獄幸無,這具屍骨主人的名字。”

百里安身體微僵,喃喃念出這個名字:“魔獄……幸無?”

嗣空看著那枚戒指,呵笑一聲:“太玄九經眼見果然非凡。”

溫含薇蹙了蹙眉,顯然還有什麼話想說,只是透過男人面部得猩紅紋路光芒,看到了他那雙危險長眸下的詭異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