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墨海,百里安便看見深海之中被海妖藤蔓重重裹縛的蘇靖。

她手中斬情被藤蔓繞死,根本無法出鞘,而她身上纏繞上來的藤蔓無窮無盡,將她往深處裡拖去。

屍魔能觀黑暗的眼睛,此刻也只能看見在這片深海之底,有著一片明顯而巨大的黑暗陰影。

那體積龐大得令人絕望,如連綿的山海沉入深處裡去,陰影的邊緣一眼看不到盡頭。

這竟然就是那海妖的本體。

海妖無法離開海底,因為活過了太長的歲月無法自由行動,只能夠透過藤蔓獵食。

若是拖近它的進食範圍以內,那可真是神仙難救了。

尹白霜以寒止劍氣分開海水,劍氣落在蘇靖身下那些延伸出來的無盡藤蔓上,瞬間覆上一層淡淡的冰霜。

那霜意極淡,卻讓那藤蔓拖曳的速度明顯緩慢凝滯了不少。

百里安與她很快追趕上來。

百里安飛快抽出小劍,發力劈砍,卻發現那些藤蔓竟然在詭異地吸收那把小劍裡的氣息,愈發壯大堅韌。

海底深黑,尹白霜的視線有限,看不清百里安手中小劍的模樣,卻也能夠感受到那劍中的邪氣之深。

她即可傳音入耳,厲聲道:“海妖以邪氣為食,你不要用這把邪劍!去取斬情!”

寒止劍氣斬開纏在斬情劍上的藤,百里安飛速接過,然後拔劍。

滋滋滋……

手掌與劍柄觸握之間,頓時發出燒灼的熾烈之聲。

百里安手掌傳來一陣劇痛,鑽心入骨的疼。

斬情劍乃是天地神兵,司殺伐,至正至清,無上霸道,是天下邪魔的剋星。

平日裡倒是不覺,劍在鞘中,劍氣長存不顯,如今他以屍魔之身強行拔劍,沉寂藏鋒的劍氣瞬間狂暴地釋放出來。

此劍又得蘇靖常年以道火餵養,純陽劍火可淨化妖魔邪祟。

百里安右手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焦枯綻血,尹白霜看得心驚不已,因為她也是此刻才知曉原來斬情劍氣對屍魔之身這般激烈敏感。

她正欲傳音讓他歸劍,但百里安已經飛快的拔出斬情劍,飽含純質道火的劍氣在墨海之中發出強烈此言的焰光,但此處海水極其詭異,竟是能夠將劍火慢慢吞噬澆熄。

當劍劈落在蘇靖身上的那些藤蔓上時,火焰早已是十不存一,只能夠面前斬開表層藤蔓。

持續飛快連劈十劍,竟還不敵尹白霜的寒止一劍滅殺的藤蔓多。

斬情劍極耗靈力,百里安又非此劍之主,兼因屍魔之體,氣息與此劍相沖克,連此劍千分之一的力量都難以發揮出來。

唯有藉助神兵之鋒,效果甚微地斬斷藤蔓。

尹白霜立即傳音道:“別耗費功夫了,斬情乃是上古降魔神兵,劍氣會將你身體一一崩解淨化。”

對於妖魔而言,斬情無異於一柄大凶之劍。

百里安無法藉助體內尊仙之骨來壓制住此間,那尊仙之骨流落龍腹不知幾載歲月,雖仍保留了仙骨的特性,但也不知為何,被魔性汙染多年,入骨發黑。

斬情劍正是被那具墮化的尊仙之骨的氣息,逼得錚鳴戾然。

與此同時,深海之底的海妖察覺到了這兩名阻礙它進食的不速之客,驀然張開猶如深淵巨大的嘴巴,同時發出雷鳴般的咆哮,更多的藤蔓以及肉須從那隻大口中飛舞而出。

如同天羅地網般朝著四方無限伸展延長。

形勢開始愈發危險,將蘇靖包裹成繭的藤蔓隱隱爆出一團熾烈的火光,但是纏繞而來的藤越來越多,而且那藤似乎還有著隔絕靈力的特殊能力。

以至於想要從內部突破藤繭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百里安掌心血肉模糊,隱隱可見白骨。

斬情劍氣一觸骨軀,愈發肆虐狂暴起來,甚至讓他難以繼續掌控此劍。

百里安只好將劍歸鞘,縱然唯有神兵可破海妖之藤,但斬情劍屬實不是他能夠駕馭的神兵。

但他知道,在這裡,還有第三把神兵。

雖然在百里安的印象之中,尹白霜的每一場戰鬥,所用之劍皆是腰間所懸的那把寒止劍。

但是她從不離身的,卻有兩把劍。

自她身後揹負的那把劍。

百里安從未尹白霜的第二柄劍是何模樣,因為那把劍被黑布緊密包裹,難以窺見。

布是普通的凡塵俗布,卻是無法遮掩此劍流露出的不凡氣息。

百里安不假思索地傳音道:“尹大姑娘,借你身後一劍用。”

正專心對付四面八方滕殺的尹白霜眼神驟然一寒,臉色可怕:“你說什麼!”

這一刻,百里安竟是感覺到了她冰冷的殺意朝他而來。

他也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但是救人之事刻不容緩,他也顧不得她發不發瘋了:“尹大姑娘,借劍一用!”

傳音結束,百里安周身壓力陡然增大!

殺氣冷然!

海水中捲起厲風,強盛極寒的銳利無匹,正是源自於寒止劍。

而目標,卻是百里安。

這尹大姑娘發瘋當真是隨心所欲不看場合,眼看那一劍避無可避,落實必然重傷。

也不知算不算的上是好運,盛怒之下明顯有些失去理智的尹白霜分了神,瞬間被海妖抓住機會鑽了空子,一根藤蔓宛若水中無聲的毒蛇,咻的纏上她的手腕,將她動作打偏幾分。

冰寒的劍氣擦肩而過,切開一條長而恐怖的水痕。

百里安有些無語。

這下好了。

蘇靖還沒救出呢,尹大小姐也一併被捲了無盡的藤蔓之中。

百里安一個閃身緊隨而上,召出秋水劍堪堪擊出,將她身後揹負的那柄劍挑飛而起。

看著飛出去的那柄劍,尹白霜的那雙眼睛裡,似乎有著驚心動魄的天崩地裂,手指痙攣地揪緊藤蔓,前所未有的憤怒。

“這把劍你用不了,不許碰這把劍!”傳音猛然高起來,帶著一些顫抖,似是隱隱有些崩潰。

她不能容忍任何人染指這把劍。

縱然此劍被她血封兩百餘年,世間無人能夠讓此劍出鞘,哪怕她自己也是不能。

這是一把因為約定而誕生成靈的劍,也是因為約定,而立誓永不出鞘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