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找上門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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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這個反應就知道是很解氣了。
百里安尋了一處乾淨的溪石,讓她坐在溪河邊上,將她受傷的雙腿浸泡在天雨灌滿的清涼河水中。
他毫不費功夫地就從穢妖耳間取下那兩枚珠子,放置在水中細細清洗一番。
清洗滌淨的寶珠璀璨剔透,流光一照,彷彿珠內映出千山萬水。
略一搖晃,寶珠內立刻湧起無盡煙雲,海市蜃影,與天海蔚然相映。
在夜曇夢境之中,百里安就已經知曉這兩顆珠子的不凡來歷。
它們掌管著天下水運道象,萬物榮生,若是這兩顆珠子重回君皇之手,他相信仙、人兩界,在百年之內,必然會迎來靈山如海,萬物初新的盛然絕景之相。
本應造福蒼生,變律天地的神之本源落在寧非煙手中,除了讓她個人修為精進,彌補魔元之損以外,對於人間自是遠沒有君皇那般建樹偉大。
想來也是正常,寧非煙素來性子自私涼薄慣了,得了如此至寶,怎麼可能有海隅蒼生的廣遠之心。
兩顆珠子在百里安掌心滴溜溜打了個轉後,他便折身回去,將那對寶珠遞向給她。
對於那失而復得的至寶寧非煙不過是用餘光輕飄飄掃了一眼。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百里安的眼睛,道:“你現在的眼神彷彿好像在說,如此寶物落在了我這樣為禍一方的魔女手裡頭,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百里安並不反駁,很是誠實地點了點頭:“是挺可惜的,若此物迴歸神靈之手,的確可以靈澤出難以想象的仙山福地,世上修仙之人怕是再無缺乏靈脈修行的困擾。”
寧非煙眸光流轉,淺淺而笑:“所以啊,你若是將此物奉上崑崙,即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皇陛下,也會對你萬分感激,必將你奉為座上之賓,天下修士也會視你為造福蒼生、為君皇尋回神源的英雄,日後在百家仙門之中不難有一席之地。”
百里安用目光滑了她一眼,沒搭話。
只是見她久久不接耳墜珠子,他甫一彎腰,指尖夾來一顆珠子,親手為她掛在耳垂間。
寧非煙一愣,又道:“看來你還是沒有理解此物的重要性,我是說……”
不等她說完,百里安屈指在她耳垂上輕輕一彈,一顆寶珠安安穩穩地墜在她耳側晃盪,他打斷說道:“人間靈脈仙山澤不澤沛,君皇陛下過得好與不好,同我們……”
百里安朝她眨了眨眼,笑道:“有關係嗎?”
我們?
這一瞬,在這雨收雲散的山間,不知為何,寧非煙竟倏爾覺得心頭一跳。
竟有種,冷不丁就被人不講道理地偏愛了一回。
百里安很快又取來掌心裡另一枚珠子,繼續給她戴上去。
“況且君皇將這神源都丟失了數十萬年,在這數十萬年間,六界四海依然鼎盛平和,每年的修士如雲而出。
瞧他一點也不缺珠子的模樣,又何必巴心巴肝地給他送回去,說不定這頭送他珠子,那一頭他又胡作非為,四處播撒雨種給丟了出去。”
寧非煙被他這番比喻給逗笑了,不等他將那顆珠子戴好,她先伸手中途攔下。
寧非煙執起那枚耳墜珠子端凝了兩眼,輕笑道:“蠢貓,你知不知曉自打你入魔界以來,我便一直在利用你,雖說我答應了你會為你探查關於災獸的一切訊息,但那也不過是口頭敷衍。
即便我入了玄庭洞府,明知其中藏有著關於災獸的秘卷,可我卻始終未曾將這件事真正地放在心上。”
“我心安理得地接受著你的幫助,更沒有人教過我知恩圖報這四個字怎麼寫,我只當你是憨傻好欺負,縱然你與蜀辭一戰,救我性命,我的心也一刻不曾因為感動而柔軟。”
殷紅的寶珠在她指尖輕輕晃動,她十分坦誠地訴說著自己的狡詐奸猾與冷漠:
“我騙人一生,從未有愧,也從來不信什麼因果報應,若是有人願意將自己心捧至我的面前,我也可以隨手取了,待到無用之時再隨手給棄了。”
她學著方才百里安的動作,神態輕鬆地也朝他眨了眨眼,目光裡湧動的卻是無奈的笑意:“今日不知怎麼,我忽然想做一回知恩圖報的蠢人。”
寧非煙用那顆寶珠在百里安的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微嘲笑道:“你這隻蠢貓,若是日後還待人這般胡亂的好,可就不是這麼簡單被人一劍誅心斃命這麼簡單了。”
她未將那枚珠子收回去,而是用尖銳的那一頭銀鉤刺穿百里安的耳垂。
一顆晶瑩的血珠滲透出來,沿著寶珠滴落,在她衣袖間落下一點殷紅。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小女子不願以身相許,便以這顆珠子來充數還恩好了。”
雁過拔毛,狼走留皮的寧大河主,今日倒是破天荒的大方了一回。
百里安皺起眉頭,取下耳間的那顆墜珠不肯戴,但也未歸還回去,只是將珠子收進袖子裡,他很是認真的說道:“只有女子才戴耳飾。”
寧非煙看著他耳垂間的殷紅小點,神情頗為遺憾:“是嗎?我覺著你戴著也挺是養眼的。”
百里安眯起眼睛,哼道:“雖說救命之恩,不必相報,但寧河主莫不是忘了,君歸宴上你可是我以恩典從魔君陛下手中討要來的,你本就是我的,若真要以身相許來報恩,仔細算來那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寧非煙倒是沒想到還有這一茬,她愣了愣,隨即甜甜一笑:“官人說得極是,若官人有需,今夜妾身便可提前準備準備,提前沐浴更衣,暖香身子,好以身侍君,還望官人莫要嫌棄妾身身懷六甲,多有不便才是。”
百里安嘴角一抽,索性與她相處久了,臉皮也練得甚厚:“無妨,我不介意。”
兩人就這樣愉快你來我往,分了這筆不為人知的贓物,而那一頭的穢妖已經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痛苦抽搐不止了。
寧非煙覺得有些倦了,想早些回朝暮殿好好睡上一覺。
她淡淡掃了那穢妖一眼:“教訓得也差不多了吧,趕緊打殺了吧,叫得惹人心煩。”
百里安道:“好歹也是你的一道陰魄,若是殺了,你將就是殘魄之人,終身難以彌補回來的。”
寧非煙倒也看得極開,對於應當割捨之物,毫不留戀:“當她從我體內剝離出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一個獨立的靈魂了,永世殘魄也好,我不想與她再有半分瓜葛。”
百里安看得出來她那強烈的牴觸之心,也不再多言,便以神識操控她體內那兩滴雨水,將穢妖氣府靈臺震碎。
穢妖的慘叫聲中然而止,一切歸於平靜。
君歸宴也因為這隻穢妖的死,而徹底落幕告終。
當百里安返回魔都王城時,宴上的群魔早已散去,歲月臺一片冷清,偶有幾名魔侍留在那裡收拾殘局。
百里安並未在朝暮殿內看到紅妝,聽說在君歸宴結束後,她便出了一趟王城,如今天色已黑,仍然未歸。
他莫約猜出紅妝的去向,對於紅妝的離去,寧非煙不甚在意,彷彿早已預料到了一般。
朝暮殿雖然不見紅妝身影,但有一位身著黑色官袍的魔族女子早早地候在哪裡。
她身邊左右兩側分別站著幻化成為魔女模樣的蘇靖尹白霜二人。
百里安分外詫異,見那魔官女子手執金丈,看到百里安後她面上微微一笑,見禮道:“下臣拂夙,見過一河大人。”
百里安將目光從蘇靖尹白霜二人身上收了回來,凝眸看著她道:“你……找我有事兒?”
“奉魔君陛下之令,一是來為一河大人量身,好讓尚方司的人提前裁備好幾套婚服讓大人過過眼,看大人喜歡怎般樣式。”
“呃……”百里安萬沒有想到女魔君成起親來竟是這般火急火燎:“那個,稍後我自會將我的穿衣尺寸寫給你,我想無需讓你特意親量了吧?”
拂夙抿唇一笑,道:“如此自然也可,二來,下臣行一魔君之令,還望二位大人恕下臣無禮得罪了。”
在寧非煙極為難看的表情下,她手中金丈快點而出,並未落實在百里安與寧非煙的身上,只是在虛空中半畫為圓,即逝而滅,彷彿完成某種神聖的儀式般。
拂夙低眉恭聲道:“陛下說,君子恩典,既然一河大人在君歸宴上向她討要了非煙大人,自然不可兒戲,更不能將如此莊重的恩典當做隨便討著玩玩就算過去了。
陛下特賜予臣這隻君權金丈,還望非煙大人日後以一河大人為君,為主,認清自己的身份。
四河之位陛下尚且給您留著,但切記從今日起,您的主子只有一個,莫要失了本分,千萬要好生伺候著才是。”
百里安算是看出來,這魔官便是那魔君派來給她下馬威的。
真不知寧非煙是幹出了怎樣天怒人怨罪大惡極的事,竟惹得魔君一路緊咬不放,最後還不忘再來補上一刀。
寧非煙的臉色鐵青,卻偏偏發作不得。
她這般傲性,從未與人為奴,如今雖說藉此機會徹底擺脫了彌路那個大麻煩,斷了與他之間的婚事這點讓她十分滿意。
但陰差陽錯地反倒成了這隻蠢貓的所有物,又當真是叫人大起肝火。
瞧著寧非煙的神情變化,拂夙知曉這次任務算是圓滿完成了。
她面上笑意不散,繼續道:“還有下臣身後的這兩位,既是大人在君歸宴上看中的,魔君陛下自然也就一併允了,陛下對大人一片熱誠之心,還望大人莫要辜負了咱們陛下的寵愛才是。”
這‘寵愛’二字,使得是讓百里安真真牙酸不止。
崩緊了精神好不容易將魔君陛下派來的狗腿子給打發走了,寧非煙眼皮子一撩,沒有半分與人為奴的自覺。
她看著門口俏生生的那兩位,喲呵諷笑,主動挑釁:“看來也沒有白讓你參加君歸宴嘛,這不讓你白得兩個大美人,平日裡看著正兒八經的,原來背地裡也是學會了男人那一套的悶騷勁兒。
我就同你分開半日功夫,你就耐不住寂寞開始學那勾欄公子裡做派,一下帶回來兩兒。
嗯?瞧著有些眼熟,那不是君歸宴第一日不自量力挑戰我的兩隻小女魔嗎?雖說年紀小是小了點,修為弱是弱了殿,但是打起架來可是生猛不要命,就你那小身板,受的住嗎?”
因那金丈一事,寧非煙本就一肚子火沒出撒。
她的朝暮殿素來不迎外客,如今紅妝走了,蠢貓成了她的主子,可以隨意出入她的寢宮不說,還朝三暮四,招蜂引蝶,這是做什麼?
想將她的寢宮當成他尋歡作樂的地兒不成?
寧非煙完全沒有將拂夙的話給聽進去,輕蔑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所以她並未發現百里安此刻朝她投來了憐憫的目光。
叫她平日裡壞事做盡,作惡多端,如今人家苦主找上門來了,她還沒認出人家來。
見她那眼皮子翻得別緻之中又帶著幾分狂妄,百里安也覺得她欠收拾得很。
故意不點破說穿,他看著蒼梧宮的那位尹大小姐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拳頭,迎上來涼涼說道:
“若你是個懂事之小屍魔,就聽我的話,將她翻個面,勻一個趁手的姿勢給我下手,放心,我不欺負重傷之人,不會往死裡打的。”
一聽這橫不講理的小魔竟然要打自己,寧非煙睜圓了眼睛,面帶薄色:“不知死活的小丫頭,你知不知曉你在和誰說話,呀!司塵,你做什麼?!”
在寧非煙驚叫聲了,她震驚地發現百里安竟然真的無比聽話地將她翻荷包蛋似地翻了一個面。
還未等她怒罵出聲,尹白霜就已冷笑出聲,甩起手臂,尋了一個肉多結實部位一巴掌甩了出去:“春風盪漾的四河主,你又知不知曉你現下是在同誰說話?”
寧非煙被那一巴掌給打傻了,待到反應過來,她低頭一口就咬在了百里安的手背上,氣得聲音發抖:
“蠢貓!你就幫著外人這般欺辱我!珠子白瞎送給你了!”
寧非煙素來心狠牙利,這一口直接就見了血。
遠處,不屑趁人之危的蘇靖本還想著待她手腳恢復利落了再來秋後算賬。
她纖眉忽然擰得死緊,淡漠的視線從百里安的臉上瞬間轉移至了寧非煙的嘴下,一雙墨黑的眸子死死地勾著她的牙,眉宇間的墨色帶著幾絲攝人寒。
她幾步上前,並列站在尹白霜身邊,折起袖口,也學著她方才的動作啪啪兩個巴掌甩了出去。
動作甚大,以至於腦袋上的兩隻兔耳朵都隨著一起晃盪了起來,蘇靖用一種極為平靜的語氣說著威脅人的狠話:“再胡亂咬人,就打爛你的屁股。”
這來的又是什麼牛鬼蛇神!
一天天的,就不肯讓她輕鬆消停一下是吧。
寧非煙給氣笑了。
咬你家肉了,至於這般生氣下手這般狠毒嗎。
對待一名傷患,兩巴掌下來居然還使暗勁兒,半邊屁股都疼麻木了,這兔娘們可真不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