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兩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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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靖咬破自己的指尖,這一回,從她傷口之中流淌出來的鮮血卻是充斥著聖意的赤金色。
微小的一滴血卻彷彿蘊藏著無比暴烈濃熾的能量,好似天地混沌間形化出的第一抹庚金劍氣。
那滴血平鋪於冰湖之上,剎那之間,那一滴血烈烈燃燒起來,化為滿池赤焰流火。
神奇的是,這片流火沒有給這片空間裡帶來任何溫度,宛若虛幻一般。
就連流火之下的寒霜冰面,都未能消融半分。
遠處為冥龍氣息推波助瀾之下,烈火岩漿滾滾而來。
滿世界都是焦土的氣息,騰龍般的火海頃刻之間淹沒到了這片湖泊中來。
鳳巨為冥龍氣息所養,這片岩漿火海自是奈他不得。
只是令他震撼地是,這片岩漿烈火臨近這片冰與火的湖泊時,彷彿忌憚湖中兩股交結的氣息似的,竟是分流成兩側朝著黑暗深處繼續流淌下去。
鳳巨兩排牙齒咯咯作響,目光緊緊地盯著湖面之上的兩名女子,似對於這份得天獨厚的優資與血脈怨嫉到了骨子裡。
他試圖撐起身子,渾身骨骼卻是裂痛難當,不由惱恨道:
“即便是不出於世的孤道天才又如何?縱然你此刻也隨她那般一步渡劫,可要知曉你今日面對的是冥龍,是無窮無盡的兇靈!這些兇靈脩為最低者也是渡劫之境,你真的認為你能活著離開不成。”
冰湖上的赤金火炎完美地將岩漿地火隔絕在外,內部世界格外清涼,不復外界喧囂。
可正如鳳巨所言,魔界冥土之下所鎮壓的億萬兇靈,皆是域外之物,不在五行之中,身在六界之外,不受萬物相生相剋這一法則限制。
六曜五行,無一能克。
鬼手化的兇靈自岩漿之中陸續渡出,衝進冰湖火海之中。
焰火捲起的烈風在湖面上吹拂,白裳飄起如大氅,蘇靖足下輕踏,未發一言,滿湖蓮火花開,無聲無息直破一境。
鳳巨兩隻白骨手掌撐在岸邊,強使自己冷靜下來,一步破境的奇景再現,可是他並未在這片空間領域之中看到任何雷劫的影子。
比起尹白霜方才聲勢浩蕩的巍峨大氣的破境氣勢,眼下蘇靖這一步邁得可謂是和風細雨,綿綿無聲。
遙隔相望之下,他卻清晰地看見,湖中白衣女子的雙眸裡,內藏小世界,閃耀著諸天電光。
她並未將自己的天劫展現在這個世界之中,為外人所見。
而是將乾坤大意、千機變化蘊藏於自身體內,無聲而渡。
然而,落影翩翩的白衣並未就此停下,第二步繼續踏出,一朵非是虛幻之體的潔白道蓮破冰而出,她周身氣息辟易大改。
一步生跨天地塹。
兩步渡越合神橋。
宛若眼中有鬼神!
纖麗身姿之下,白衣起影步走出了經緯大勢,萬物俱都融化。
相互奔走襲來的鬼手皆未為她氣息所碾成為渺渺陰霧,匯入綻放的道蓮之中,氣勢巨浸,含蓄深遠。
兩步成收,氣勢猶然未絕。
白衣浴火,蘇靖抬起清冷地眉目,看著眼前隆隆如山巒迭起的漆黑龍軀宛若斷江橫過,。
光是一截龍軀,便佔據了大半的黑暗視野,就連洶洶如海的岩漿,也難完全遮掩其軀。
冥龍食魔氣而生,對於冰湖之中的蘇靖、尹白霜二人似是不感興趣,橫遊而過。
空闊枯朽已久的地宮世界似是已經無甚可食。
反而在地宮之外的泱泱魔界,萬土封疆,千萬氏族,此等肥沃的食物才是冥龍最大的誘惑。
它餓了數十萬年,勢必要帶著復仇的意志,重臨魔土大地。
這份胃口,怕是誰也無能承受。
時間緩慢地流淌著,蘇靖專注而認真地看著冥龍游過地宮烈火。
烏黑眼瞳中的雷霆劫火未歇,襯得氣息愈發幽冷如墨。
鳳巨從怔楞中反應過來,他呵呵低笑了起來,不再作任何言語,笑聲愈發高亢得意,宛若將夕之間,大仇得報。
一步魂啟,兩步合神。
莫說人間紅塵,即便是放眼整個六界四海,在短短兩百年間便破劫合神者,當真可謂是千古第一人。
哦不,不對,若是方才她不阻攔那位穿紅衣的姑娘,讓她再啟雷劫,他鳳巨說不定能夠在一日之間,見證兩個奇蹟的誕生。
不過很可惜,若是叫天上那位帝仙知曉這兩位真正的天資與潛力,如何能夠安然放心她們在人間歷練成長,。
怕是早已授以命石,借身大道,領回了太闕宮中,悉心親自傳道授業。
不出萬年,怕是能夠再出兩位崑崙尊仙,屆時,仙界何其鼎盛。
早慧多顯者,註定多是在搖籃之中夭折。
這時,停下腳步的蘇靖忽然抬手拈來一朵道蓮花瓣,那花瓣的模樣與尋常凡蓮大不相同。
花葉修長而鋒,好似一把出匣之劍,隨著他指尖輕彈,花瓣穿風過浪,消逝在了岩漿之中。
再見她回指輕勾,這一回,得到回應被召回的,卻是一把鏽跡厚重斑駁的青紫古劍,煞氣極深。
鳳巨身體微顫,道:“斬……斬龍之劍。”
蘇靖並不理會他的震驚與不安,她橫劍於臂,盤腿坐於冰面之上,細細參悟打量著這把劍,似是想從這把劍中,找到一絲破解之法。
冥龍被封印多年,五把斬龍劍的無雙劍氣早已像是萬頃海水灌體般,一時難以排出體外。
再加上它腹中無食,僅靠地宮之中魔化的那幾人氣意填補,卻也不過是堪堪解了封印。
而心臟出的林徵,因為體質特殊,一時半會兒也難以將其體內的能量腐蝕吞化成為自己的。
以至於此刻冥龍破土而出的動作極為緩慢遲鈍,只能夠以著烈火岩漿開道,億萬兇靈緊隨其後。
一處天然高聳的地石表層已經隱隱難耐岩漿的高溫炙烤,裂出數道深刻的焦痕。
葉書伏在地石上臉色蒼白,嗆咳不止。
地宮之中的空氣流動本就有限,如今烈火四起,將空氣近乎焚燒殆盡,身為人類的葉書,久而久之,自是覺得呼吸逐漸困難。
百里安立於地石側畔,手中握著一把鎏金古劍,腳下一片火海,他的神情若有所思。
這把劍,是他在撤離之際,冥龍掙脫劍縛時順手拾來的。
“咳咳!!”葉書換了一口氣,佈滿血絲的眼睛看著鱗片在火中若隱若現,聲音嘶啞道:“你有沒有發現,兇靈的數量似是少了些。”
億萬兇靈,當然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哪怕結六界之力,也未必能夠將之殺盡殺絕。
數量變少,只是看起來變少了罷了。
葉書想說的是,此境之中,似是有人在幫助他們。
雖然未能阻止冥龍的速度,卻也極為有效地攔截住了第一批兇靈入侵外世的節奏。
聽到葉書這般言語,百里安心中湧現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蘇靖與尹白霜。
雖然知曉,以她們二人尚未渡劫的修為,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
可不知為何,冥冥之中,百里安就是覺得,此刻在他不可見的另一方,是她們二人站在了那裡,一步都未曾退讓。
幾乎快要被墨綠色侵佔整個瞳孔的雙眸微微低壓,百里安輕聲道:“這個大麻煩,還真是必須要儘快解決掉啊。”
葉書長長吸了一口氣,可臉上仍然未見絲毫血色,只是幾番大戰下來,他身上那些成片成片的神秘黑紋,反倒見隱了許多。
“如何解決,那可是冥龍,若林徵不擅自主張的胡來,尚且還有兩全之法,如今他這作繭自縛的行為當真是害了自己,也害苦了他人。”
說出這番話時,葉書早已不復方才那般絕望崩潰,反而有種心如死灰的認命。
百里安低頭出神地輕撫劍身半晌,忽然開口說道:“聽聞澤國學宮有一道法,名曰‘摧骨生血’。”
葉書:“你問這個做什麼?”
百里安回首問道:“你可會?”
葉書不知回憶起了什麼,面上浮現出一縷極淡極淡的笑紋,看起來竟是有些不易察覺地、罕見的驕傲情緒:“我家中長輩乃是當朝國師弟子,‘摧骨生血’,你說我會不會?”
百里安笑道:“司塵斗膽僭越,還請兄臺能夠傳道一二。”
葉書皺眉:“摧骨生血,乃是國師大人借用妖骨或是亡故的仙人之骨或是人類修士之骨推演成器,摧逼出骨中靈力。
而此術對於骨器的要求也頗高,需皆是不凡之骨方可,如若不然,普通凡骨不過朽木罷了。
但若是不凡的妖骨、仙骨亦或是魔骨,摧生出來的鮮血富含著極為可觀的靈力,有的尊貴仙骨生出來的血甚至可以比擬一座小型的靈山。
短時間內服血入體,雖說是可以大大地提升戰鬥力,但終究不過是藉助外物之力,一損俱損,極害根基身體。
你是想借以此術阻止冥龍?別傻了,且不說行不行得通,眼下此時我又要從哪裡尋來仙骨為你一戰?”
百里安道:“我自有主意,還望兄臺能夠成全。”
葉書閉上眼睛:“隨你,你多次助我,這點請求我自不會推辭,但希望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
話說完,他取劍劃破手腕,傷口淌下一顆殷紅的血珠,珠中含著道咒之法,飛快沒入百里安的眉心之中。
做完這些,葉書飛快撕下褲腿上的一截衣褲,緊緊纏繞在傷口上。
不知為何,他嘴唇的血色變得更加淺淡了,整個人彷彿好似害了一場大病。
他說:“這是共道之法,我習摧骨生血足足學了三年才能夠習得,此術絕非一朝一夕能夠掌控得了的,透過共道之法,你能夠在短暫的時間裡,共情我習之道。”
這倒是能夠節省不少的功夫。
百里安極為滿意,閉上眼眸細細體醞片刻後,不再猶豫,揮劍隔切開手掌,鮮紅溼染斑駁的鏽跡金沉的劍身。
下一刻,那些厚重如塵垢的劍鏽彷彿廢星重燃,散發出星火的碎光,緩緩自劍身褪去,離而不散,環繞於透著血色的劍鋒間。
這一古怪的跡象讓葉書大為吃驚。
這鎮壓冥龍的五把斬龍劍歷史悠久,無主能驅,若非老魔君生取仙界君皇的肩頭血為引都未必能夠驅使得了這五把劍。
可是這把劍,竟然食他血氣?
不!不對!
那血氣似是來自於他的血脈之中,而是來自於骨脈。
他竟以摧自身之骨,再生新血祭劍!
摧骨生血,這摧得竟然是自己的骨,葉書還是生平頭一回見到有人這樣運轉此術的。
人類修士,皆是以骨為根,以血為基,以肉體為載,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骨脈重要性遠勝於血脈。
他這番行為,長久下去,必是大傷根基。
葉書正欲勸誡,可百里安卻已身化白虹,御劍遠上,竟是不知死活地朝著冥龍放下衝了過去。
冥龍只食魔族,亦或者說魔墮之人。
雖然葉書與百里安共同近距離地目睹了冥龍的覺醒復甦,可是冥龍始終對於這兩人的興趣不大,一心想要掙脫牢籠,並未朝著兩人主動發起攻擊。
可主動挑釁,那自然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這種時候選擇激怒冥龍,顯然是不智之舉。
葉書急聲道:“你莫要以卵擊石,快回來!”
區區摧骨生血之法,又怎麼可能對那萬古不朽的冥龍帶來有效的殺傷力?
岩漿之中,冥龍身體沉重如山,不僅僅讓這個世間萬物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就連它自己本身,在枯竭虛弱地狀態下,也難以完全駕馭這具龐然的身軀。
它迫切地希望能夠得到進食。
因此當它看到有人竟敢不自量力地手執鎮殺它的斬龍劍衝了上來,半闔的龍目豁然憤怒大睜。
狂怒而起的岩漿流火黑壓壓地在它周身燒成一片,龍鬚舞動,炎風瞬間變得狂暴起來,百里安周身空間發出恐怖的轟鳴。
冥龍身子沉重笨拙,可龍鬚卻是格外靈活,任憑百里安反應極快地側身閃避,臉頰一側還是被劃出一道黑紅的傷口。
他不以斬龍劍硬抗,而是用空出來的左手召出天策均山,勢大力沉地重重拍擊在那根龍鬚上。
崑崙山影浮現,沛若的山勢壓得龍鬚緊緊貼入龍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