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拂塵與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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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靖二話不說,將刀扔給了他。
百里安又道:“我跟你回孟府,將此事查清楚,我倒是也十分好奇,堂堂鬼門少主,怎會私養如此兇厲鬼物。”
商宏渾身大震,一臉的不可置信!
但細細一思,又覺得今日那位堂堂鬼門少主主動尋門幫助,又是處處透著詭異。
“蘇靖,你先回宗門之中,將這裡的事告知蘇伯伯。”
百里安雖然心中已有思量,但他的實力畢竟太弱。
蘇靖死死的扯著他的袖子不鬆手,固執道:“不,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不在,他們會欺負你的。”
百里安搖首道:“有人潑我汙水,一味逃避,只會讓那汙水愈發汙濁不堪,我雖弱小平庸,但也絕不任人拿捏!”
蘇靖說不贏他,只能妥協。
……
……
孟宅,沉寂在一片冰冷的悲傷之中。
老管家一邊抹著淚水,一邊強自支撐主持大局。
而原本家中的主心骨孟子非也被厲鬼所害死,這一切的重擔只能壓在了他的身上。
鄭司閻面無表情地一張張撕下貼在牆壁石柱上的縛靈符。
每當他撕下一張靈符,掌心便冒出一團火焰,將之焚燒成灰燼。
當他走至無人的轉角長廊處時,無人的幽靜長廊之上,多了一道黑影。
鄭司閻腳步頓住,眯起那雙鷹鷲般的犀利眼眸,嘴角慢慢勾起冷笑。
“魚兒上鉤了……”
聲音源自與地面上的那道高挑影子,可是那裡一個人都沒有,影子卻斜斜而立,看起來詭異至極,
那影子輪廓長亭玉立,依稀可見背後揹負一把長劍,影子衣襬隨風輕搖,有著幾分風雅的欣長。
若是拋開此刻這般詭異的氣氛與畫面,光論這道影子,就頗具仙風道骨之感。
鄭司閻一掌貼在門牆之上。
嗤嗤嗤……
依附在牆壁上的靈符頓時紛紛無火自燃起來。
他面上掛著殘忍的獰笑,低聲道:“我要讓那小子身敗名裂!即便是天璽劍宗的大宗主來了也救不了他的那種。”
“呵……”
一聲呵笑,好似輕嘲般道:“大宗主?我倒是希望那位大宗主能夠早些來。”
鄭司閻注視著地面上的那道影子:“你此話何意?”
那名影子道:“以我對百里安的瞭解,你如今設下的局,漏洞太多。
以他的心智,一眼便能識破那鬼是衝他而來,縱然羅網密佈,但他有著超絕的智慧,即便是一盤死棋,他都能夠下活。”
鄭司閻不以為意,在他的印象中,百里安是一個連修行都無比艱難的廢物,又能夠成得了什麼氣候。
他不屑道:“驅鬼殺人,施展邪術,光憑他一個空有白駝山少主的名號可救不了他。”
“那你就錯了。”黑影似是在輕笑,身體微動,道:“恰恰正是這白駝山少主之名,將會成為殺死他最利的一把利刃!”
黑影語氣有著與生俱來的自信。
他語氣微微低沉且肯定道:“百里羽若是不來,百里安必然能夠從這張羅網之中見縫插針化險為夷,但他若是來了……”
影子輕笑出聲,顯得有些愉悅。
似乎已經預知到百里羽一定會來,語調一下子變得無比詭異:“那百里安就非死不可了!”
鄭司閻露出開心的笑容:“如此看來,那孟子非也不算白死了。”
黑影晃動,好似被風拉扯得模糊不清,聲音也隨之忽淡忽清:“他死不了……”
……
當百里安跟隨商宏返回至孟宅之時,便看到老管家已經備好了新的棺木正在往宅中正門裡搬著。
但剛一進門,便聽得咚的一聲沉悶巨響。
搬著棺材的下人被眼前一幕驚呆,手中厚重的棺材重重墜地,隨即反應過來,面色慘白的驚恐大叫:“詐屍啦!!!”
下人們紛紛逃竄而去。
而老管家,多日一來接連目睹匪夷所思的一幕,眼前再來如此震撼一擊,終於心臟承受不住,眼皮一番,生生的嚇暈了過去。
大堂之中,只見孟子軒滿面是血,睜著一雙茫然的眸子看著百里安與商宏。
他胸前的血洞卻是重新恢復出了原本的肌膚,衣衫的血跡早已發黑微被風乾。
雖然他此刻模樣看似慘烈,但的確活生生地坐在那裡。
看到表弟復活,商宏面上的喜意甚至來不及蔓延,便被凍結在了眼瞳深處。
他面上的血色在瞬間退散了乾乾淨淨,彷彿看到了極其絕望的一幕,就連手中的狂刀都無力滑落。
百里安亦是不忍去看,對於那名女子心中甚感欽佩,但那雙清澈澄亮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瞳微微複雜深沉。
孟子非被他身後的女子,宛若失而復得的珍寶一般,緊緊地抱在懷中。
女子將臉埋在他的脖頸處,看不清神情。
但是在百里安的眼中世間,卻能夠看到那名女子的身體,此刻宛若一個巨大的塞漏一般,體內的純淨靈力正在以著驚人的速度瘋狂流瀉。
原本滿頭烏髮青絲,如今卻已經摻夾著縷縷落敗的灰白,裸露在衣衫以外的肌膚,不再瑩白富有靈性,彷彿生機被強行掠奪走一般。
更刺眼的是,商瑩的心口處,有著一道極為深刻的劍傷。
透過那一道劍傷,百里安不難想象當時她是抱著如何決然的心情,拔劍如體,生生將自己體內的靈根拔出來過渡給他懷中孟子非的。
大紅色的道袍被更加鮮紅刺眼的顏色暈染著,滴滴答答血珠將大理石地面染得緋紅一片。
孟子非整個人呆住,他用力的抓了抓腦袋頭髮,廢了極大的力氣才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雖然體內從未流淌過靈力,但體內多出來的東西以及變化他不可能聯想不到那是什麼。
“啊啊啊啊啊!!!”
他抓著頭髮,而是瘋了一般崩潰大哭,抱著商瑩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商瑩聽到他的哭聲,身體微微一顫,埋在他脖頸間的那張臉緩緩抬起。
那張臉……全然不復當初那般青春美貌,已然成了三十多歲的婦人模樣。
眼角魚尾深刻,面上的滄桑與憔悴甚至連三十多歲的婦人都不如,唯有那雙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溫柔。
孟子非沒有死。
但是商瑩卻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她身懷靈根,有著遠超於凡人的力量與壽命,是離合宗內仙門的得意門生,有著無限的未來登臨仙道。
可是這些,她都不要了。
她將自己的靈根給了一個凡人。
舍了女子最美好的年華與容貌,生生拔除靈根,身體受創,她的壽命甚至遠不及一般的凡人。
百里安目光復雜的看著痛苦大哭的孟子非,他緊緊的抱著商瑩,唯恐自己一撒手她便要消失一般,嗓音沙啞更咽卻無比真誠迫切道:“商瑩,我們成親吧?”
商瑩看著懷中的男人微微一怔,目光陷入一瞬間的空洞與茫然。
隨即這些情緒飛快的斂去。
她輕笑了起來,目光很溫柔:“還是不了,我不想嫁給你了。”
以前一直很想,哪怕知曉他是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壽數不過百年。
在她青春貌美的年華里,他的身軀會像凡人一般佝僂,白髮蒼蒼,最後在她眼前老死逝去。
縱然如此,她仍是想嫁給他。
可如今立場顛倒反轉,她卻不想嫁了。
女人有時候就是這麼的任性。
在孟子非呆傻掉的目光之下,她輕輕推開他,縱然心口的傷痕深刻猩紅,但她依舊笑得溫和,眉眼有著年輕時的幾分影子:
“子非,好好的活下去,如今你可以修行了,開不開心?”
孟子非開不開心不知道。
但是此刻商瑩面上掛著的笑容顯露著她真的很開心。
她所愛著的那個人,冷卻的身體重新恢復了溫度,如此觸手可及,她怎能不開心。
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什麼萬載修道覓長生,都不及此時他完完整整的站在她的面前。
商瑩將他重塑,又溫柔的親手將他推開,她捂著血流不止的心口,搖搖晃晃起身。
孟子非面色蒼白的想要去扶,卻被她躲開。
她的面容不再光彩照人,但卻安詳,她輕輕道:“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一會。”
在孟宅,孟子非一直替她留有一間廂房,每日打掃得十分乾淨,縱然她一年都難得回來一次。
這點她是知曉的。
看著她跌跌撞撞,虛弱離去的背影,孟子非只覺生命之中,有著什麼極為重要的一部分,在遠離他而去。
他怔怔低首,看著靜靜躺在地上的一把拂塵,一把劍。
她沒有帶走,她已經是一個普通虛弱的凡人,再也無法趨勢這兩把武器。
看到這兩樣東西,孟子非呼吸狠狠一滯,心口彷彿被一根針刺中一般。
商宏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沒有在強留百里安,更沒有暴怒得像一隻雄獅一般發瘋。
他默然的拾起滑落在地上的那把狂刀,衝著與他一樣失魂落魄的孟子非道:“我先回一趟離合宗,你……珍重。”
說完也不去多看百里安一眼,直徑離開了孟宅。
邪祟害人一事,已經不僅僅只是危害凡人了,如今他的妹妹因為邪祟,一身修為靈根喪失,自然要請宗門師尊出面。
縱然知曉再無彌補之可能,但商宏仍不願就此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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