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一章:毒仙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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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元鐸一旁的狐妖女子卻忽然開口盈盈笑道:
“夫人這話說得極是在理,您貴為太玄宗正首大夫人,繼傅清雪隕落之後,便是這人間四海唯一的千年仙人。
您道法強大,神通自然,任何邪修妖類在您面前,都得乖乖夾著尾巴做人,退避三舍才是最好的自保方法。”
狐妖纖細如蛇的手臂纏過白元鐸的腰身,她臉上的麵皮在燈火下漸漸有了潰爛之勢。
她渾不在意的笑著繼續道:“不才妖女,卻偏生喜歡以身試道,險中求富貴。
這百年來,奴家一直未能找到一張合適的皮囊。
這些凡俗女子的臉啊,好看歸好看,但終歸缺乏靈力支援,用不了幾日便要換新的。
李夫人貴為仙人之尊,若是扒了這皮囊給奴家,奴家必是受用極了。”
白元鐸亦是全無了白日裡的風流雅緻之意,邪氣地舔了舔嘴唇,笑道:
“太玄宗夫人的元陰之力想必極補,若能採陰補陽一番,晚輩我怕是得受益終生。
若夫人今日能夠成全晚輩求歡之心,晚輩這一生必對夫人感恩戴德,銘記一生。
太玄宗不是一向奉承悲天憫人,維護天下蒼生為己人嗎?
若夫人今日願以身飼虎,晚輩自然也無需再去禍害其他女子了。
夫人又能行善舉,渡惡為善,豈不是一件大功德之舉。”
聽到這大逆不道的發言,這兩人竟是將主意都打到了她的頭上來,李半生怒極反笑:
“當世年代,乃是邪修的末路時代。人間列國,四海八荒,唯有魯國那片蠻荒小地,方能讓你們這群邪修得以苟全片刻。
爾等當真覺得,你們背後有金仙相護,便可無法無天,永遠的逍遙法外不成?!”
白元鐸哈哈大笑,故意坦開健碩的胸膛以對,目光帶著邪氣的勾引:
“如此,那還得請夫人試劍,好生來收一收我這個妖孽了!”
“找死!”
李半生厲然沉眼,如寒星肅殺,手中以靈氣化出的長劍鋒然戾動,正欲切下白元鐸的腦袋來祭慰宗內死去的弟子。
可體內靈力剛剛運轉一個周天,胸腔卻驟然氾濫起一股極為辛辣鈍痛感。
粘膩的冗重感頓時充斥四肢百骸,靈根在心臟內瘋狂律動震動以至於感到劇烈的痛感。
李半生瞬息之間,只覺整個世界都彷彿旋轉了起來。
隨著心跳不正常的加快,呼吸漸漸後繼無力起來,讓她竟有了輕微窒息的感覺。
身體如火燒一般,意識宛若沉入一片沸騰的大海之中。
可週身肌膚卻異常敏感,就連空氣中的微塵落在肌膚上,都隱隱給她帶來一種戰慄的錯覺。
“咣噹”一聲。
李半生手中的劍墜落在地,隨即化為一蓬寒霧消失。
此時,白元鐸與那妖狐女子的得意笑聲在漆黑的夜裡分外清晰,莫名讓人心慌不已。
李半生瞬間便反應過來自己竟是中了暗算。
可她早已脫離了凡軀,而是千年渡劫仙人。
這不過是一隻百年狐妖,與一個修行未過百年的邪修,以他們的手段,怎能將她暗算成功。
白元鐸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枚色澤如白玉的細長冷香,他悠悠笑道:
“夫人與尋常客不同,既然是太玄宗正夫人親臨求香,晚輩自是得另外以禮相待。”
問題竟是出在那根千香引上?
李半生再難以站穩身形,身體一軟,只能勉強地撐扶桌案,這才勉強未能跌到下去。
她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把,膝蓋卻是綿軟無力的,她眉目很努力地想要睜開,卻始終艱難。
她深深不解,何種毒,竟能將她麻翻得如此徹底?
更何況,她白日裡到此,已經格外細緻小心,即便是接香過程中,她也沒有絲毫疏於防範。
更是細細檢查過那千香引,並未發現異樣。
李半生喉嚨乾渴如撕裂,一雙眼因著發燒而通紅,整個視野都是混亂扭曲的。
她的視線落在了案上冷寂的香爐上,心陡然重重一跳,靈臺驟然清明。
她狠狠扭頭看向那狐妖女子!
狐妖婷言一眼便看明白了她眼底的憤怒,唇角勾起,冷漠殘忍的笑容愈發得意。
她身後,散發著粉色桃霧氣息的三隻幻象妖尾再度搖擺出來,屋中那個腥甜的腐香更加濃烈起來了。
“千香引本無毒,只是白陽洞主與那上清界的烏山毒君關係交好,特為我求來兩滴毒仙之血,用以入香。
以這毒仙的這般修為,原血也無毒,只是遇毒則成同屬性的天下至毒。
奴家啊,這不入流的媚毒自是動搖不了太玄宗正夫人的冰清道心。
只是若兩者相結合,即便夫人您是神廟裡供奉的冰冷石像,也該折腰慾火燃燒起來了。”
白元鐸看著李半生此時的模樣,一直冷靜自若的身體這才慢慢鬆弛了下來,額頭開始冒出細細秘秘的汗珠子。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面上邪氣的笑容消失,換做了真正舒緩鬆氣的輕鬆笑意。
“早就有傳言,太玄宗宗主夫人,主修天蠶三清訣,道心清靜如水,纖塵不染,難為世間紅塵俗欲所蠱惑。
我原還擔心,這區區媚毒正與天蠶三清訣相剋,未必就能管用。
還為此好生內心掙扎了一番,如今看來,果然是上天垂憐我身世卑憐,竟真成了?而且看這模樣……”
白元鐸目光奇異,含著莫名的笑意:“似乎還超出了晚輩預料的效果。
夫人近日以來,莫不是耐不住寂寞,偷偷瞧了風采少年郎的春宮圖?不然怎生得如此強烈的反應?”
白元鐸本就是無意之言,卻造成了意想不到的傷害。
李半生何止是瞧了春宮圖,就在前不久,在自家寒池中療傷修煉時,可不是真真瞧了一場真人真事的激烈戰鬥?
人家都快騎到她頭上來打架了。
可偏偏就是這等扎心令人法制的羞恥回憶畫面,在她道清似水的生涯裡,畫出了一道深深永難磨滅的痕跡!
她與蘇觀海,是中年相識,換做人類的年歲,當是戰後晚年成親生子。
雖說外表依舊年輕,可蘇觀海性情素來沉穩自持,渾身上下並無半點少年氣。
那一日,冷池之中,百里安那不一樣的勁瘦身姿的確給她帶來了強烈的視覺與靈魂衝擊。
李半生撐在案上的手已經青筋跳起,眼眸欲噴出火光來。
可她理智地並未在同這二人爭口舌之快。
單手虛壓丹田氣海,她用力咬破舌尖,一縷晶瑩的血珠自口中吐出,浮升至眉心,消失不見。
當即,鮮血化為冰心咒,印於眉間,形成一道淺藍色的三瓣蓮花印記。
“哦?竟是太玄宗克魔心法,冰心咒?”
白元鐸眼中露出詫異的目光,輕笑道:“蘇夫人這可真是對自己下得去手啊,聽聞太玄宗冰心咒,非常人能夠修煉。
若強行將此功法施展到極致,眉心將生三瓣蓮花印記,花瓣數量越多,則象徵著心法開啟的強度越強。
待到印記瓣瓣消散,度過心魔之劫,冰心咒便會徹底爆發,給身體帶來極大的痛苦與傷害。
如冰刃切心,寒刀挖髓!痛徹心扉,此等疼痛足以讓人瘋狂自戕!”
李半生氣息漸漸平復了些,她不再理會白元鐸話中的調侃,死死咬緊嘴唇。
她跌跌撞撞,用身體用力撞開房門,朝外狼狽逃去。
狐妖婷言看著並未起身的白元鐸,詫異問道:“到嘴的熟鴨子可就要飛了,白郎這不追嗎?”
白元鐸輕笑道:“急什麼,若她真能逃得掉,又何至於被逼到使用冰心咒的地步。
那冰心咒雖有奇效,卻也非是萬能。
這蘇夫人的修為,滿打滿算都還未過千載,而那毒仙可是一名實打實的金仙。
待到她額前三瓣蓮花印記皆入赤紅,便是她徹底意亂難控之際。
到那時,再慢慢將這蘇夫人拆骨解肉,吃入腹中,豈不妙哉?
這種時候你若強追上去,狗急還跳牆呢?
更莫說這是一位融道期的大修士了。
若是逼急了她,玉石俱焚,這全城人的性命都不夠給她陪葬的呢。”
……
……
亭臺樓閣之上,天空高遠不可及,耳邊盡是絲竹百樂之音。
來時便覺得這些聲音格外刺耳讓人不愉。
此時,更是猶如催魂奪命之曲一般,每一個樂拍都重重地敲打在她的心房上。
李半生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好似已經遠遠地離開了自己的肉身,高高站在夜空之中。
能夠清晰得看見明月穿薄雲,淡淡的星塵在夜雲瀰漫,而她卻無法真切地掌控自己的肉體。
眉間冰冷的印記在她倉皇混亂的腳步下逐漸升溫滾燙,不用照鏡子,李半生也知曉自己的冰心咒正在漸漸溶解。
一路上,她不知撞到了多少名花娘子,耳邊傳來忽遠忽近的咒罵之音,有人似乎要近身攔下她,找她索賠評理。
李半生心浮氣躁,戾氣一時難忍,靈劍幻化而出!
“滾!”
縱然她極力抑制自己的力量,但劍鋒揮舞的瞬間,仍能感受到利刃切開肌膚的手感。
溫熱的液體澆灑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胸口愈發起伏不定,心若火烹。
周圍傳來一陣激烈的鬼哭狼嚎之聲。
“殺人啦!殺人啦!”
也不知那一劍砍中了哪個倒黴鬼,是個男人的聲音,嚎得撕心裂肺,想來也沒有什麼性命之虞。
李半生本能的一個冰冷眼神刀過去,那人果然禁聲。
她心中煩悶至極,彷彿得不到宣釋。
她不知前路該往何處走,又該往何處逃,一心想要逃離這座青樓煙花之地。
可腹湧起的一陣陣暖流滾燙之意,與那慾望之下造成的虛假充實脹痛。
似有所牽引一般,李半生並未朝著一樓大門離開,而是繞至北樓更深處的亭臺雅閣衝撞走去。
原本面上尚自淡定含笑的婷言身體一下子繃緊起來,面上難有的失措:“她怎麼朝著北樓方向去了?”
白元鐸不明就裡:“怎麼了?”
婷言急道:“我原以為她急著離開安樂紡,可她明知身在虎穴,怎還越走越深?
那間雅閣……那間雅閣住著的,可是一隻九尾大妖!”
聽到九尾大妖四字,白雲鐸臉色都變了,他豁然起身!
“你是說前幾日來安樂紡的那名恩客女子竟是一隻九尾大妖?!”
婷言只好將那夜遇見蜀辭與百里安的種種事蹟一一道來。
那時候白元鐸傷重昏迷,並不知曉原來婷言還遭遇了這般兇險。
他臉色一點點地蒼白了下來:“你既知曉大妖在這間青樓,怎不離去?”
“從她入安樂紡的那一刻,她便感知到我的存在了,若她要殺我,我根本無處可逃。
可這幾日下來,我們依舊安然無恙,可見她心思根本就不在我們的身上。”
白元鐸失魂落魄的坐了回去,毒仙之血他們已經用盡,已再無餘力去對付一隻九尾大妖。
九尾妖狐,那是活在上古時期的可怕生靈。
他們有勇氣去面對一名融道境的大修士,卻無勇氣去招惹這樣一隻九尾大妖。
他低聲喃喃道:“李半生已經知曉我們太多的秘密,絕不能留!”
痛失一張融道境修士的麵皮,婷言面上滿是失落,卻也無能為力,她嘆息道:
“這一點倒是不必擔心,那九尾大妖的力量我見識過,一個眼神便能傷我至深。
她將那少年視為禁臠,此刻李半生懷一身媚毒入屋,你覺得,以著那大妖兇殘的性格,如何能夠容得下她?”
白元鐸滿心不甘,只能狠狠咬牙:“可惜了我那毒仙之血。”
如此一來,今夜功夫,豈不全然白費了?
……
……
李半生腳踩棉花一般,進門之時,被那高高的門檻絆了一下。
整個人狼狽地跌摔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冠歪斜滑落,一頭青絲入瀑,自肩頭滑落。
北樓距離正堂有些距離,一切嘈雜的聲音來到這裡,彷彿已經遠去,顯得極為安靜。
屋內並未點燈,藉著窗外的薄薄月光,李半生依稀看見床榻上躺這一個蒼白少年。
那少年背靠在軟墊上,整個人瘦削而單薄,沉靜地合著雙眸,嘴唇沒有一絲血色,一點人氣也沒有。
但是在那月光的蘊渡之下,依舊不損眉目清俊,骨相溫柔。
李半生一時間渾然好似著了魔,眉心印記鮮紅如血,身體好似提線木偶般搖搖晃晃走過去。
她來到床前,手指落在他冰冷的臉頰上,輕輕一碰,目光熾亮如火!
“你想對我的肉,做什麼?”
就在這時,一個幽幽的、木木的聲音從李半生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