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嘴唇一抿,似有笑意:“十方城生意做遍天下,廣結善緣。

今日奉我家主人之命,特獻上薄禮,願與十方城加深交情,以示交好之意。如此一來,不就是有了交情嗎?”

方歌域目光將她打量一番,一時也不知此女來意為何。

只是這般惹人厭的元老們,她尚且都有耐心周旋一二,更莫說這樣一名外客了。

“哦?是嗎?如此倒是好事一樁,只是不知你家主人是何人?又備下了怎樣的禮物呢?”方歌漁饒有興趣。

可那些元老人物,看著殿上來客修為不過區區求道境界,當真是弱得沒眼看。

心中不由輕蔑得很。

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來攀十方城這棵大樹了。

“什麼一滴血,不過是一群圈地自得的夜郎之徒罷了。

我還是頭一回,見著求道境的來使如此堂而皇之地來造訪我十方城。

妖盟?嗤,也不知這小小盟派有沒有我那後花園裡飼養的妖獸數量多。”

方才他們與方歌漁幾番爭執,本就牽動了些肝火,如今清心正好撞上槍口,難免有些陰陽怪氣兒。

“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來了,方才三小姐不是還說需要大把的靈石嗎?

眼下就有人來送禮了,我等倒是看出了一滴血首領的誠意了。”

“這年頭,可不會有人以靈石這等子俗物拿來示好送禮的吧?”

面對這些十方城大人物們的冷嘲熱諷,清心不過淡淡一笑,道:“請恕清心正好不過是俗人一個。

我家主人說了,就怕某些人狹隘到連靈石這等子俗物都拿不出來,特命清心備下五千靈石。

以及一些綿薄之禮,略表心意,還望三小姐能夠笑納。”

方歌漁一雙眼睛明澄如湖水,卻又深邃之極。

她淡淡看著清心,沉靜淡然,並未表態。

殿下那些元老們卻是嗤之以鼻,顯得極為不屑。

十方城雖不比天道三宗,可素來是以財富雄厚著稱。

更為誇張一些的,十方城內可謂是每日都有名家修士備以厚禮,送至城中來。

至於收不收這禮,還需全憑心意。

收禮物前評價送禮之人的出身,聲譽以及名望。

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輕易的將自己的禮送到十方城中來,結此緣分。

七元老之一的衛昊蒼冷冷嗤笑,道:“即是薄禮,又何必拿出來惹人笑話,丟人現眼,五千靈石?

說得好生氣派,妖盟成立也不過短短三年,可莫不是將自己這幾年的全部身家都賭了上來。

即便打腫臉充胖子,給你們湊足的是上品靈石,在十方城面前,也是顯得多少有些小家子氣的。”

清心微微一笑,打了一個響指,身後頓時黑壓壓行來一群妖修,他們手中各自提著一大口箱子。

隨著她側眸微微點首,妖修們將手中箱子傾倒出來。

嘩啦啦!!!

五光十色,炫然璀璨的靈石傾倒出來,那箱子顯然也是空間異寶。

嘩啦啦倒出來的靈石宛若沒有盡頭的流水一般,頃刻之間,堆如小山一般。

沖天而起的靈力濃郁得近乎到了肉眼可見的地步,空間裡都縈繞出了如夢似幻的濛濛輕紗光霧。

置身於其中,周身毛孔甚至都能夠感受到無孔不入的純淨靈力,彷彿被灑下了一層濛濛的細雨。

髮絲眉梢很快被那濃郁的靈力浸染地溼潤。

而這,還僅僅只是每一顆靈石外溢位來的靈力凝聚而成的。

眾人無不震撼地看著地上堆積成山的靈石,五行屬性,無一有缺。

那濃郁的靈力甚至都隱隱匯聚出了空間靈相,場面何其壯觀。

方才開口說話的衛昊蒼表情何其尷尬。

這哪裡是五千上品靈石,分明就是那極品靈石!

難怪方才這女子一上來就膽敢諷刺他們七元老乃是狹隘之人。

堂堂十方城三小姐,未來城主,需解眼前困頓,向自家元老開口索要三千極品靈石,他們都千百不願,百般推辭。

未至片刻,他們嘴裡頭看不起的妖盟卻謙虛有禮地奉上‘薄禮’。

整整五千極品靈石,比方歌漁索要的三千極品靈石還生生多了兩千。

如此手筆,怎能令人不汗顏。

被釘死在殿柱之上的狄良工臉色蒼白,眼中滿是震驚與不可思議。

一個成立不過數年的妖盟勢力,竟不僅僅只是小打小鬧。

他實在不能理解,那個名為清心的女子,究竟是如何聚集出來這般強大的財富來。

即便是揮金如土的十方城元老們,在這五千極品靈石面前,也不得不心生動容。

他們對於這位只有求道境的小小女子,再也生不起半點輕視之心來。

方歌漁將好看的眼睛眯得細長,輕輕笑了起來:“方才你說你名為‘清心’?”

清心淡笑點頭:“是的。”

“是身正清心的清心嗎?”

這個問題問的很是突兀,清心怔住後,旋即微微一笑,認真說道:“是一見清心的清心。”

方歌漁的小眉頭挑起,說道:“回去告訴你家主人,今日他所送之禮,我方歌漁收下了,來日定有厚報。”

“三小姐先被著急,我清心雖說是一俗人,可我家主人卻非庸俗之人,這五千上品靈石,僅僅只是見面禮罷了。”

清心輕輕擊掌,在眾多元老火熱的目光下,那些妖修們各自摘下自己腰間的乾坤囊。

卻未像擺放靈石那般,將其中的儲藏之物取出來。

“還望三小姐能夠海涵,我家主人除了靈石以外,還備有烏晶石十萬斤,靈桐油五千罐,七闕木九百枝,妖火炎髓丹五百枚在殿中怕是有些放不下。

哦對了,我家主人還擔心三小姐極品靈石用不趁手,特還命屬下尋來東海十淵之地裡的藍源晶三枚。”

聽到清心每每報出一個名稱以及字尾的數量,十方城的元老們臉色都不由重重抽搐大變一回。

臉皮子上像是長了跳蚤一般,嘴角都快抽上眼角了。

待到最後聽到藍源晶的時候,他們只覺得雙耳嗡的一聲,血流上湧,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錯。

那藍源晶追尋本質,也是靈石的一種,藏於深海十淵之地。

若非天生親水而居的靈物,尋常修行者根本無法踏足此地。

藍源晶極其珍稀,其中蘊藏著的靈力雖為水屬性,卻因為至純至淨,與五行各種靈根者皆可適應。

由於此物十分珍貴,十萬年的深水之靈蘊養也才不過誕出一枚來。

其中所蘊含的靈力純渡,遠飛這五千極品靈石能比擬的。

即便是十方城創立千年以來,卻也不過尋著兩枚。

他們可以說,今日妖盟送上來的眾多獻禮,都比不上一枚藍源晶珍貴!

這方三小姐莫不是在外拯救了這妖盟首領全族上下?

竟能得他如此掏心掏肝挖空家底子的來對待?!

往日裡那些結交十方城的,所圖不過是財富。

這妖盟盟主已然如此有錢,他們實在不明白,十方城內還有什麼值得他耗費如此巨資來討好巴結。

十方城元老們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他們並未被這巨大的誘惑而迷了心。

衛昊蒼冷哼一聲,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清心也不動惱,微微一笑,道:“我家主人以君子之心,誠心結交,若是諸位元老大人有所忌諱,小女子自是將這些禮物原數收回。”

衛昊蒼臉色一變,顯然沒有想到她竟會這麼說。

作為被討好的一方,他本是想端端架子,滅滅這妖盟的威風,別以為自己出得一手好闊氣就可以有所得意。

可沒想到他架子剛端起,那頭就借勢欲收禮而回了。

衛昊蒼重重咳嗽一聲,臉色不怎麼好看道:“在這世上,哪有送禮往回收的道理。”

清心盈盈笑著:“在這世上,哪有人收禮收得一副高高在上的冷麵模樣。衛元老又不是方三小姐,可沒有對我家主人蹬鼻子上臉的資格。”

“你!”

清心立刻打斷道:“我家主人說了,這些禮物都是為方三小姐準備的,與旁人無關。

諸位喜歡同自家小姐小姐講道理,可我家主人卻不是愛講道理的人。

這些東西,方三小姐可以隨意揮霍,隨便您如何折騰。

畢竟,在這人間四海里,還是有些勢力可以一次性拿出這麼多靈石寶貝來的。”

清心眉目抬起,似笑非笑地看著霍芳茹,又收回目光,低眸道:

“方三小姐亦可以放手大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至於錢財方面,十方城滿足不了您,我們妖盟,自是無二話之說。”

這話看似大方,實則暗諷。

眾多元老只覺得面上無光的很。

三千極品靈石雖然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可對於雄富四海的十方城而言,他們這些元老湊出來,也不會對他們的根基有所傷筋動骨。

大敵當前,他們反倒還不如一個外人全心全意的支援自己的主子。

這番臉,打得屬實有些疼。

方蚩在出手鎮壓住狄良工後,一直話很少,眼看著此番會客快要結束。

他轉身似笑非笑地看著方歌漁,“想不到小漁在外,竟還能結交如此人物,他既能如此慷慨以對。

這狄良工退下的元老之位,倒是不妨可以作為回禮給他留著。”

方歌漁涼涼一笑,道:“整個天歌城都是他的了,這區區元老之位,又算得了什麼?”

方蚩瞳孔微張,驚道:“什麼?!”

方歌漁倦倦收回目光:“沒什麼,今日這些東西,收了便收了。

二叔也不必言語試探,此人……是可信的,無需擔心另有圖謀。”

聽她如此保證,方蚩這次點點頭,大手一揮,座下鐵甲衛毫不客氣地將那些林林總總的煉器材料悉數收下。

“清心姑娘遠道而來,實在辛苦,不妨在城中歇息兩日?”

清心搖首道:“禮物已經送到,清心任務完成,該是告辭不打擾了。”

果真只是為送禮而來,竟是連一日都不想多待。

眾人心驚不已,愈發看不懂這妖盟的心思了。

清心離去後,霍芳茹自是當著狄良工的面,以靈火焚成灰燼。

狄良工有包庇之罪,由方蚩親手廢去修為,折斷四肢,毫不留情地打入牢獄。

廢除元老,甚至都未經過城主點頭。

這方蚩行事,果真是雷厲風行,叫其餘人看得心驚膽戰,倒也收起了其他的小心思。

遣散眾人後,方蚩目光帶著幾分斥責:“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為何總想著一個人抗!

若非你的哥哥暗中寫信於我,真不知你要給這群貪得無厭的元老們欺負成什麼模樣。”

方歌漁坐回座椅上,橫劍於膝,低頭似是欣賞觀察劍鞘上的精美紋路,並不在意今日發生的事情。

“不過是試一試這群老東西的心罷了,若他們當真能夠對十方城的此番危機責無旁貸。

日後行事,我自會給他們留幾分後路。

眼下這般只知保著自身的利益,留之,又有何用。”

輕飄飄的一句話,飽藏無情殺意。

方蚩目光擔憂地看著方歌漁,“自打你繼承十方劍後,你同你孃親是愈發的像了。”

方歌漁笑意不達眼底:“二叔是指七情盡滅,息怒悲恨皆不知的這顆心嗎?”

方蚩:“……”

方歌漁眸光寧靜:“如此對我而言,並非是什麼壞事。”

方蚩眼中流露出一抹悲意:“可是就連十方城裡的傀儡都可以擁有感情。

小漁你是人,活生生的人,你分明可以掙脫著宿命,做一個尋常女子,去喜歡自己喜歡的男子,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將自己生生逼成……”

方歌漁抬眸看著他,笑道:“逼成什麼?一隻怪物嗎?

方才霍芳茹不是用她的下場告訴了我,不被允許擁有七情六慾之人,若是強求,必是苦果自嘗。

我知曉自己的宿命,該站在哪個高度,承擔何種責任。

我可不是那些無能鼠輩,該我承擔的東西,我不會逃避。”

方蚩神情有些氣惱:“你孃親雖然不在了,可你不是孤兒。

你有父親,他才是真正的十方城城主。

這十方劍不該是你來繼承,真正的逃避之人,又怎會是你呢?!”

“父親?”方歌漁怔然道:“他待我很好。”

方蚩憤恨道:“他虧欠你母親的,何止是這一點點好能夠彌補回來的!”

方歌漁道:“二叔覺著我父親閉關,當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嗎?

他平日裡極少閉關,明明知曉七元老當職多年,心中早已各存心思,對我這少城主更是多有不服。

以我之手,想要大批次調動他們手裡的物資靈石,他們又怎會順從於我,必是多有說辭想法。

可他始終未發一言,這也就是說,從某些方面,父親與那七元老們是持有一定相同意見的。

他同樣不希望機甲傀儡術滅絕人間,哪怕如今的機甲傀儡愈發不穩定,他依舊難以捨棄。

父親優柔寡斷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這難題既留給了我,我自是不會自討沒趣,如往日那般再去同他無理打鬧。”

方蚩不安道:“我有預感,金仙拍賣會那一日,必然會發生一場極大的變故。”

方歌漁知曉他擔心什麼:“二叔何必擔心,十方劍雖是我的禁錮,也是我的保護。

十方劍在手,我與劍同心同體同命,便是帝尊親臨,也殺不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