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章:北辰伏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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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封印真祖邪神的種族……”
百里安長眉凝重挺直,神色有些冰冷:
“你的意思是,真祖邪神在這世間其實並不是無敵的存在,亦有天敵制衡鎮壓?”
取隱平靜垂首道:“吾之慧道,一直信奉三生萬物,而萬物又相生相剋,乃是六界自然的平衡法則。
不論六道哪一道,都無絕對無敵的生靈。
即便是辟易混沌,力分天地的創世之神父帝,在那漫長荒古的世紀裡也無法真正做到長生不滅。
真祖邪神縱使為六慾天魔,世間慾望之首者,可也做不到虛無之中創世萬物的那一步。
也就自然遠遠比不上父帝那般古老神靈的存在。
它既於父帝所創造的法則世界中誕生,父帝自然也就會創造出剋制真祖邪神的一脈神靈。
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於陰陽六合。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天無陰陽,日月不明。地無陰陽,草木不生。人無陰陽,男女不分。
無下則無上,無低則無高。
若世間無邪魔可誅,又何來仙神之責。
若世間六道盈清一片,諸天安寧,人人自安,無邪祟可擾,自然也就無需神靈的庇佑。
如此一來,凡者之心,將於居安而無所信奉供養,失了蒼生信奉之力的神靈,再如何神法通達,也難長久存世。
因此,妖魔邪祟在,故仙神在。”
這也就是為何,在這數百年的仙道隆昌的時期裡,老魔君身隕道亡,新君繼位,羽翼未封。
而作為六界至尊主宰的仙尊祝斬,卻並未一舉蕩平魔界,滌肅六界之風。
想必也是源自與此吧。
可若根據取隱所訴,真祖邪神乃是當年父帝有意放任自養而大。
如此淡然鎮定,只因同時創造出了壓制真祖邪神的神靈。
那麼如今,那神靈又是何在?
既然封印鎮壓真祖邪神乃是神靈之職,可為何人間百書千卷仙神藏典之中,百里安從未見過相關的記載。
而最後,苦苦封印真祖邪神的人,為何就成了十方城城主一脈?
還是說,有著剋制封印真祖邪神之力的仙神,便是那鍾華仙府府主褚梁公?
可根據時間來推算,鍾華仙府府主雖說也是一個古老純氏神靈,可與真祖邪神卻遠不是一個時代的。
取隱看出了百里安眼中的疑惑,他微微頷首,耐心敘述道:
“父帝做為天地之間,最強大、最古老的神祇。
他一手創造三途六道,諸天萬界,遊離於九天瀚宇之外,乃是六界之中當之無愧的首神真宰。
他以獨身之軀,支撐天地六界,終有疲倦之時。
故與九天神凰之首,陰陽結合,誕下七子。
長子祝斬,便是當今六界之主,仙道至尊。
而次位神子,仙號伏元,掌天地六界淨息純元之力,位居北辰之神,正是這真祖邪神命中剋星。
父帝歸隕坐化,群魔共起,失了帝威鎮壓六界,地脈裂出三千赤地濁息,妖邪肆意繁衍。
以真祖邪神,魔界初代君王為首,正式挑起了遠古大荒時期的神魔亂戰。
諸天神魔如眾星隕落,空荷眾苦,仙神失命。
而父帝七神子,也於那場漫長的荒古仙魔之戰裡,紛紛隕落,七子僅存其二。
只餘仙尊祝斬,與父帝幼子,人皇水神乘荒,傳繼萬世,留古至今。”
百里安安靜耐心地聽完這關於父帝一生征途傳說的過往故事,眸中的冷光也漸漸散去,沉吟道:
“這也就是說,能夠剋制降伏真祖邪神的父帝二子伏元,是死在了仙魔古戰場之中。
故此真祖邪神再無人能夠制衡,禍亂至今,最後此使命陰差陽錯,卻是落到了心境通明豁達的鐘華仙之女雪拂大人的身上……”
取隱淡淡一笑,目光如水淌落在百里安的臉上,“至少在明面上看來,這個故事的確如此,可主上以為……完整的真相又當是如何?”
百里安眸光微有閃爍,面上不由泛起一個譏誚的冷笑:
“若故事當真如此,以著那些擅於表彰自身功勳成就的仙神而言,何不將此事流傳記載成功德道卷,以耀神光萬里?
反倒是在那仙典古籍的紀傳之中,半點隻言片語也不曾見到,甚至連父帝七子的記冊要述也不過是寥寥數筆,一筆帶過。
萬千仙神道典之中,也不曾見過父帝之子伏元這個名字。
而關於祝斬乘荒這兩位神靈的名字,卻也不過是以仙尊、司水之神冠以稱謂。
我並不相信這段歷史過往是被人遺忘的,反倒更像是為了隱藏什麼,而故意抹去了父帝次子伏元的這個名字。”
“主上聖明。”
取隱道:“尊仙伏元雖有著剋制淨化真祖邪神之力,可真祖邪神乃是汲取天地萬靈之慾望來壯大力量。
而大荒戰場之上,便是聚集了世間最為強大可怕的怨、憎、恨、欲等等。
真祖邪神混跡其中,如魚得水,伏元將之鎮壓淨化,已是力竭,故死於了群魔亂潮之中,屍骨無存。”
“真祖邪神乃是無形之邪靈,做不到真正的死亡,至此以後,鎮壓真祖邪神,不讓其為禍眾生的責任,就落在了伏元的仙后裔頭上。”
百里安神情一下子變得無比凝重:“我可從未聽說過,諸天之上,還留有伏元尊仙之後裔。”
“當是如此。”取隱面上也露出了微嘲的冷笑:“鎮壓真祖邪神,其責其職何其之重,並非人人都能做到孤注一擲,兼濟天下。
儘管真祖邪神無法食取伏元一脈的慾望之念來壯大自己的魂魄。
以伏元之血鎮壓真祖邪神,乃是六界之中最為安全妥善之舉,亦無需做到斷情絕愛,無情無慾的地步。
只需心懷大勇、直視黑暗恐懼的覺悟,只可惜……”
取隱喟嘆道:“如今伏元縱然英勇,可其身下血脈仙子,卻顯然沒有肩負起自己血脈使命的勇氣。
仙尊祝斬又歷來護短,伏元英勇戰死,帝七子僅存其二,
北辰、伏元之血脈,難得於殘酷的戰場上留存下來,他自當全力庇護。
又怎捨得犧牲其弟血脈,去鎮壓邪神,走向不歸之路。”
百里安眼神冰冷:“享天下眾生之供奉,養其神位者是為天下萬民,為仙者,掌仙全,司其職。
若當真如你所說,這北辰之神的後裔血脈,享受著先代祖先戰下來的封蔭功勳榮耀仙涯,卻不知承其使命,反倒將一切責任拋給一個毫不相干之人……”
說到這裡,百里安心頭鬱結堵悶,不由想起來雪塔萬刃之上,一躍而下的女子,她孤絕凜然的身姿於驟雪罡風裡化成枯骨冷灰,緋色輕塵,與至親之人永世橫亙生死參商。
承其兩代之悲苦命運,不論是捨棄親緣六線之情乃至性命靈魂的雪拂。
還是自封塵心,終年與黑暗大恐懼相伴而隨的方歌漁。
她們二人從始至終,都將肩上的使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為此可以捨棄自己手中所擁有的一切。
可如今好似一記當頭棒喝,清清楚楚地告訴著百里安,這樣的使命,本不屬於她們。
只因有那生於雲端上、天生具備偉岸神力的仙貴世家,在本屬於自己的戰場上,逃避了屬於自己的戰鬥。
百里安緩緩將手掌半覆於面容間,指縫間流露出來的冰冷目光蘊藏著極深的憤怒。
他低低地笑了兩聲,神情逐漸陰鬱下來:
“所以說,真祖邪神這麻煩雖大,卻也不是絕對的束手無策,只要能夠找到北辰伏元后裔……”
“主上。”取隱將頭首埋得更低了些,“人間三千典藏,都無那伏元后裔的相關記載。
如此說明,仙尊祝斬不僅將這群仙裔藏得極深,於他而言,這伏元后裔更是他不能觸犯的逆鱗。
主上此舉,無異於……與天為敵啊。”
百里安將覆在臉上的手掌放下,平靜的目光裡沒有任何波瀾動容,只淡淡說道:
“既是逆鱗,那仙尊大人可要好好將自己的逆鱗藏好了。
若是能夠讓人輕易猜出這逆鱗之所在,可就怪不得旁人來替他拔鱗抽筋鬆鬆骨了。”
聽這淡然卻又認真的語調,取隱漆黑如淵的眼眸綻放出一瞬的華然色彩,卻又很快被他冷靜壓下去,只是唇邊多出了一絲飛揚的笑意。
“看來主上已經猜出這北辰仙裔們,位於何方了。”
百里安道:“仙階越高者,後裔子嗣越發艱難,伏元乃是父帝七子之一,仙元淳厚,得而有幸誕下後裔。
仙尊祝斬竭力護以周全,這麼多年月過去,北辰一脈怕早已是仙元血脈昌隆,形成一個規模不小的族氏。
藏一個北辰後裔於仙尊而言不難,可若是想毫無痕跡地藏整整一族,必然得是方外之境。”
“而六界方外之境,唯有崑崙淨墟,那是君皇娘娘所執宰之域界,比不能藏其他氏族神脈。
如此想來,真正能夠藏下那群北辰後裔的……”
百里安目光流轉,看向這片天與地,淡淡說道:“唯有九門之一了。”
取隱道:“九門乃是天地之根基,萬物之初始,並不屬於任何仙魔執掌。
九門擁有著自主意識,自我擇主,即便是父帝,也不能強行執掌九門之力。
仙尊祝斬命令禁止六界之中,不可染指九門之力,如今卻為一己之私,暗中開啟九門之力,只為延續北辰血脈不滅,倒也著實無趣。”
百里安起身凌立,向眾人深深一禮,表示謝意後,並未在青銅門內繼續久留。
神念精神力回籠於現實肉身之中,六道神符也隨之迴歸識海。
也不知在此閉關修煉多少時日,百里安身上衣袍間已經覆落了一層不淺的塵灰。
他起身抖去一身塵霜,心頭沉寂的屍珠也隨即震動鮮活運轉。
透過與蓐收氏取隱的一番交談下來,百里安已經確認了那北辰仙裔藏於白銀門中。
世間有九門,皆為大凶險之境,唯有白銀門,與眾不同。
白銀門境之中靈力充盈,可供萬物生靈繁衍生息的桃源中興之地,長生之門。
即便是金仙豐虛,也為之夢寐以求,欲藉此門之力,延續壽元,以達長生。
若要藏下那北辰仙裔一族,門內並不具備任何兇險的白銀門,自是最為合適。
百里安並非聖者,也從來沒有以‘犧牲一人而救一人’而愧疚的想法。
他只知曉,那是方歌漁。
真祖邪神該回到它該去的地方。
他也不會去考量他接下來的行為會為那群活在安逸世界裡的北辰後裔帶來怎樣的麻煩。
好了,這場拍賣會。
他也是……期待起來了啊。
舉世翹首以盼的金仙拍賣會悄然而至。
十方城每年拍賣大會,都會在望歸樓舉行。
望歸樓乃是一座露天樓臺,抬首可見天宇靜闊,雨後河畔,天潢貴胄的拍賣高臺卻是無視天地重量法則,無根虛浮於天空基石之上。
望歸樓內的每一間席位,都懸立著一面人身大的銅面鏡。
據說拍賣會開始之際,每場拍賣的物品都會在鏡面之中浮現出來。
而競拍叫價,這是以指為筆,在鏡面上繪寫出自己報出的價格,即可參加競拍。
倒是不同於人家其他國度勢力的競拍方式,很是新穎。
雖說根據取隱的分析,九十九既然承諾幫他救出小白龍,不會失約。
可這拍賣會如期而至,百里安始終未見她將小白龍救出歸還,近日以來,也未見其蹤跡,也不知在背後又再盤算著怎般陰謀。
山嵐漸起的清晨古城,望歸樓已早早對外開放,拍賣的基臺已然凌空而起,懸立於一個可以俯瞰整座城池的高度。
此刻距離拍賣會開啟尚有些時間。
百里安本不想趕早去湊熱鬧,畢竟做為此番拍賣會的壓軸品,小白龍必是最後一個登場拍售。
去早了,對百里安的意義並不大。
只是這近日以來,百里羽始終逗留於十方城中不走。
雖在海神祭那日被嬴姬母子二人那場演技氣得昏聵失智。
可到底放不下這麼多年來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中那個人,仍不死心,日日來到嬴姬所居之所來尋她,
偏生劍主大人又是個彆扭的性子,儘管有著強烈的挽回之心,卻始終對於嬴姬豢養面首這件事耿耿於懷,拉不下臉面。
每次來尋,又是僵僵闆闆地立在門院外候著,一言不發。
嬴姬看他這樣端著架子的驕傲嘴臉看了足足數百年了,早就看膩歪了。
也就沒有往昔那般要繼續慣著他的心思。
百里安一出關,她便挽著兒子的手,親密無間地拽著他趕早上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