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捶腿侍奉的美人見他面色難看,不由展顏笑道:

“沈公子何必同那些愚夫置氣,聽聞豐虛大人活捉的這頭應龍乃是這世間僅存的最後真龍了。

其龍血之珍,自是會引來無數人屈指若狂的。

若是冷門無人問津,豈不是意味著這龍血名不符其實,亦不存在花心思去得到它的價值。”

沈七郎神情稍緩,換了一條腿交疊,將身子慢慢靠回座椅間,眯眼享受著美人的侍奉。

也罷,忘了這裡是人間的地境。

他既已隱藏了身份,在這裡公平競爭。

自然也就無人會去忌憚尊敬他那無上的身份,與他相爭也是一件正常的事。

索性他也不缺靈石,陪此人死磕到底,殺殺他的威風就是了。

他慢悠悠地報出了一個數字。

另一名美人以唇就杯將美酒喂於沈七郎的口中,隨即款款搖臀起身,支起玉臂,搖曳生姿地在那光屏下寫出:

“十萬極品靈石,沈七郎。”

那光字落在所有雅間客房的玄光鏡上時,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驚呼聲如潮海疊浪。

“十萬極品靈石?!不會是手滑寫錯了,將上品靈石寫成了極品靈石吧?!”

“蠢!那競拍價都已經到了七十萬上品靈石,怎麼可能叫價越來越低的,這無疑是十萬極品靈石!”

“我滴個乖乖,這位沈七郎究竟是何來頭!竟能一口氣拿出十萬極品靈石來。

那龍血再如何珍貴,也就一盞,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血本?聽說今日要拍賣的可是整整一頭應龍,這珍貴的龍角、龍鱗、龍肉、龍珠可都還沒擺上臺來售賣呢。

這區區一盞龍血,這位沈公子便輕飄飄地扔出十萬極品靈石。

可見這十萬極品靈石對他而言,也不過只是一筆小數目罷了。”

“嘖嘖嘖,可真是了不得了啊……”

雅間內,百里安眉頭頻頻大皺,面上疑惑許久,隨即又好似想到了什麼,眼底不由浮現出一縷冷笑的意味。

他從領口中摘出那枚鮮紅的寶珠,指尖悠悠轉動著珠子,目光深遠莫測。

旁人不知這位沈七郎為何會以十萬極品靈石來競拍那一盞龍血。

他如今倒是猜出了幾分用意來。

寧非煙曾經說過,司水之神君皇,生性風流。

雖神位端正,平日裡卻素愛沾花惹草,處處留情播種。

而那位崑崙神,君皇的正神結髮妻子,卻生性淡薄,對待丈夫的心更是寬大到近乎殘忍。

她從來不過問他的情史爛帳,也不會像尋常女子般對於此事過於吵鬧。

以至於這位君皇神在對待風月之事,愈發肆無忌憚,可謂荒唐。

正是這一點,給了魔界的可乘之機。

上代魔君曾使美人計,令北淵之森魅魔三千,傾巢而出。

硬生生將那位身居上清仙界的司水之神給勾搭到了魔界。

那君皇大人也是心大得不可理喻,身居尊仙,竟敢投身入魔界的大本營中。

在北淵之森生生流連了數百年之久,硬生生將自己的身子掏空,神源被盜,幾乎性命不保。

若非君皇娘娘親自出手,破三界而入北淵,將他救出,這位有著尊仙名號的君皇大人,怕是得生生耗死在北淵之森。

雖說性命是險而有陷地保住了,只是君皇大人的身子至此壞了。

生性風流如他,無異於天塌浩劫。

這數千年間,他幾乎是想盡了一切辦法來修補身體。

可神性受損,豈是尋常天地至寶能夠彌補蘊養回來的。

而這真龍之血……

雖說小白龍乃是一頭雌龍,但龍血本身就是至陽至罡之物,用於沐浴神軀,最是能夠休養神性。

今日他花費如此價格,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小白的血,他決不允許旁人為了這等糟汙的原因去胡亂掠奪。

哪怕是天上尊仙!

百里安提筆欲落,光幕之上,再度出現新的競拍價格。

“十一萬顆極品靈石,一滴血,青枝!”

在一派譁然聲裡,百里安眼眸瞬間冷暗了下去。

看來,即便不用他出手,這沈七郎似乎也沒有那麼容易,得到這一盞龍血了。

剛提起的筆又緩緩落了下去。

百里安迫使自己壓下那躁動的心緒。

揉了揉手腕,重新變得冷靜了下來,他目光幽幽地盯著光屏,陷入了沉默。

“十一萬極品靈石?!”

沈七郎似是感受到那一絲惡意,他冷冷笑道:“這一滴血青枝,究竟是何來頭?”

為他捶腿的美人說道:“一滴血?聽起來好似是近年來新崛起的妖盟勢力,背景成迷。

據說這一滴血裡的每一位成員都是妖族出生呢,真是有趣。”

沈七郎冷哼:“豈有此理!妖族之中,一草一木化作的生靈皆為仙尊祝斬所掌,為化器輔助眾生而生。

何人賦予了它們這種自我建立盟邦的權利!簡直膽大包天!

妖盟一滴血嗎?很好!此事,本君……咳,我沈某人算是記下了。

去給我寫,五十顆極品靈石!我倒要看看,這個妖盟的底蘊如何?”

待到光幕重現那五十顆極品靈石的數字,在那陣陣起伏難定的驚呼沸騰聲裡。

那名自稱青枝男子的五十八號雅間裡傳來陣陣笑聲:

“這位沈公子好大的手筆,五十顆極品靈石,倒是在下自不量力了。”

三錘定音,那盞龍血終歸落得沈七郎所有。

“哎喲公子爺,還以為這妖盟的青枝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原來在公子爺這強大的財力面前,也會獻媚恭維,瞧這服軟謙恭的話頭,大有交好之意。”

沈七郎聽著那頭傳來的恭維之詞,不屑一笑,“什麼樣的阿貓阿狗,也敢胡亂攀枝,不必理會。”

那美人稱了一聲是後道:“公子爺可要現下去取那龍血?”

沈七郎擺手說道:“倒也不必急於一時,不是說還有龍鱗售賣嗎?

如今南海起瘴氣,祁靈山山靈女仙受其侵害向我訴苦良久。

如今正好藉此機會,拍下這龍鱗為她制一身護心龍甲,也好博美人一笑,才不往我入世走上一遭。”

為他捏肩的美人抿唇笑道:“公子爺淨會胡吹,那祁靈山居南海仙地,那山上靈女乃是純氏仙人後裔,神蹟難尋,你又怎有機會去討好她的歡心。”

沈七郎笑笑不語,正想勾過身後美人纏綿一二,這時門外響起一陣叩門聲:

“敢問沈公子現下可是方便?”

沈七郎興致被擾,面露不愉之色,冷冷道:“何事?”

“五十七號房的青枝大人誠心結交沈公子,特命小人送上一盞問花露,還請沈公子能夠笑納。”

問花露?

那可是絕跡了的上品情藥,服之渾身散發著吸引異性的縷縷暗香,又可激發勾出男兒的原始能力,是個助興的雅好之物。

雖其藥效遠不及那龍血,卻也能夠有著短暫的一時強效,是件兒極為難得的珍品。

“討厭……這些做妖怪的,怎也沒個正形。”美人嬌羞地鑽入沈七郎懷中,言語嬌嗔醉人。

沈七郎面上頓時浮現出了一縷趣意,他颳了刮那美人的鼻子,笑道:

“這妖盟的成立雖說大逆不道,不過這青枝倒是個知情識趣之人。

來日一舉翻滅了這妖盟的時候,倒也可看在這問花露的情面上,暫且饒他一命。”

“喲?看不出來,公子爺竟還有這等志向呢~”捶腿的美人掩唇輕笑,卻被沈七郎懷中的女子白了一眼。

“還傻愣愣地坐在地上作甚?還不快些去開門東西取進來,沒看見公子爺中意這問花露嗎?”

負責捶腿的美人好沒氣地瞥了瞥嘴兒:“公子,你看看她,仗著是姐姐,就知道欺負我。”

“莫惱,莫惱,爺兒待會兒就來疼你。”

取來問花露,剛一掀開盅蓋,宛若屋內有著百花齊放之香,濃厚醇淨,醉人心魄。

那兩名美人情不自禁地深深吸聞,面頰頓時浮現出動情的暈紅之色。

不過細細品聞,沈七郎就明顯感受到了身體氣息的變化,不再死意沉沉。

心頭鬱結微散,他不禁開懷大笑,攬過那問花露,一飲而盡。

興致再漲,沈七郎隨手任意拉過一名美人,被汗微微蒸熱的肌膚貼上美人暈涼的身子。

他伏在她身上氣喘吁吁,情慾催使之下,他去勾扯女子的衣帶。

那女子乃隸屬於望歸樓的舞女,不論是品貌還是身材皆是上品之選。

這些舞女乃皆是自由之身,可順從自己的意願擇選客人,是否要獻身侍奉。

而這些女子皆是聰明人,見多了這形形色色地牛鬼蛇神。

怎樣的人是劣石草根,怎樣的人是布衣包裹著的真正金玉。

她們一眼就能觀測出來。

這沈七郎出手闊綽,底蘊豐厚,加之外表丰神俊朗,即便與她們調笑相親,卻仍舊有種可望不可即的非凡氣度。

雖具體不知是何身份來歷,卻也知曉他定是一位平日裡她們絕對沒有機會去攀枝的貴人。

自當盡心主動侍奉。

身下的美人婉轉扭動身軀,細軟的雙臂勾上男人的脖頸。

似泣似訴,交織出令人心動的柔軟嗓音。

沈七郎於此道素來溫柔繾綣,他俯身細細一吻,正欲為美人寬衣解帶,被情慾充斥的漆黑眼眸忽然一顫,動作驟然僵停!

女子只覺得壓在身上的男人忽然沒有了動靜,停滯了一瞬。

然後那具火熱的身體忽然陷入冰涼,竟是冷得像一塊冰。

她心頭察覺有異,悠悠睜開眼眸,媚著嗓音喚道:“公子爺~您怎麼……”

“噗!!!!!!”

模糊的視線裡,他的面容看不真切,滿頭滿臉噴灑而來的猩紅液體,令她驚恐大叫出聲:

“來人!快來人!出人命了!快找醫師!”

正如百里安所想,沈七郎終究沒能得到他花五十顆極品靈石換來的一盞龍血。

而舉行地如火如荼的金仙拍賣會,也被迫終止。

當然,以著一名參與競拍的客人身份而言。

即便是中毒而亡了,即便前不久還是隨手扔下五十顆極品靈石的大客人。

也不足以動搖十方城舉行的拍賣會。

只因事發過後,不過堪堪一盞茶的功夫。

崑崙神墟,神使臨世!

而不出意外的。

沈七郎就是那名傳說中三途六道無人不識的五尊之一,司水之神,君皇乘荒的身份,徹底瞞不住了。

全體震驚,無不駭然。

今日之事,甚至驚動了仙尊祝斬,正午時刻,天地驟然暗淡無天光。

漫天落起了瓢潑紅色暴雨。

前一刻興致高漲的眾人,神情寂恐,風聲鶴唳。

甚至就連臨身於幕後的金仙豐虛都不得不親身而至,接待這位崑崙神墟而來的御神使——談光君。

談光君是一個從打扮到長相都一絲不苟,風姿卓然的男人。

只是眼神比起尋常之人,要顯得更加凌厲冷漠。

氣質如山間的寒霧,凜然居上,將天神睥睨眾生的氣質拿捏得非常到位。

他滿手是血地從沈七郎的雅間走了出來,眸光冷漠低低一睨。

跪在地上的那兩名侍奉美人頓時身體瑟縮一顫,將頭首埋得更低。

李總管見勢不大對勁,習慣性地護短解釋道:“談光君,這是本樓的兩位舞娘,名喚樵倚與碧若,她們並不具備任何修為,是斷不敢起害……”

“嗤……嗤……”

談光君卻沒有耐心聽他將話說完,手臂輕而易舉地抬起揮落。

隨著伴隨著兩聲輕響。

那兩名美人的頭顱就在眾目睽睽下,咕咚咕咚滾滾而落。

死的時候,還睜大了眼眸,滿是驚恐不甘。

許是厭惡凡人的髒血濺溼自己的衣服,脖頸斷口出結著一層薄薄的藍冰,死法倒也不血腥。

談光君舔舐著自己指尖的鮮血,語氣冷淡道:“本君對這兩個女人低賤的名字不敢興趣,況且你……”

他目光抬起,狹長的單薄眼睛裡不帶任何情緒:“也沒有資格同本君說話,換真正的掌事人來傳話吧。”

作為十方城城主的方佑早早來到了望歸樓中,他推開表情僵窒的李總管,上前一禮。

“十方城城主,方佑。見過談光君。”

作為東道主的方佑態度十分友好,甚至在望歸樓內殺死了他手底下的兩名舞娘,他甚至都沒有多言一句廢話。

只是談光君卻好似領會不到這份尊重的好意。

他直接忽視方佑的存在,甚至目光懶得在他身上多加停留,下巴抬起,聲音依舊如初冷漠不近人情:

“本君要見的,是真正能夠在十方城說得上話的人,請傳喚方歌漁吧。”

儘管他的語氣十分不客氣,對十方城尊貴的三小姐直呼其名,可到底,還是用了一個‘請’字。

女比父貴,其中嘲諷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方佑卻也寬心大度,並未在意這些細節,只低聲吩咐身邊親信,讓其趕緊去喚方歌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