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一族中,亦是不缺乏痴情種,飛蛾撲火義無反顧的給幼弱的小妖種下妖印,用以庇佑。闌

正如成年的雄鷹將骨骼柔軟的雛鳥護在自己鋒利密實的巨大羽翼之下遮風擋雨。

可世間雛鳥年幼時的模樣都大同小異,一樣的柔軟無害,並不具備任何攻擊性。

但誰也無法預測得到,在未來庇護在羽翼懷中的雛鳥會成長成何種模樣。

也許是同樣強大的雄鷹,也許是……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

在妖魔這個人性貧瘠的世界裡,背叛、掠奪、廝殺、爭食是最不缺乏的常見之物。

鋒利強大的羽毛姿態凜然地對著天地外界,卻將柔軟的腹部毫不設防的留給一個正在生出利爪獠牙恣意成長存在。

最後大多下場,不外乎被人開腸破肚,挖出最柔軟寶貴的內臟,成為羽翼之下那個‘被庇護者’作為成長強大的重要食物。闌

正是因為這樣,在妖魔界,這種長者式的庇佑性質的妖印幾乎已然絕跡。

反而是那種比自己低階弱小的妖魔身上所看到的妖印,更多的象徵著‘標記’、‘被奴役’、‘所有物’等等主僕階級明顯的含義。

蜀辭怔怔地看著百里安頸後那枚小巧卻咬得極深的牙印正逐漸成一尾銀狐的形狀標記。

看到這裡,蜀辭心中深深無力。

被手背掩著雙眸的豎童閃爍著迷茫的光暈。

她努力回想著昨夜發生的一切……

只覺得自己真是經歷了狐生最混亂慘烈的一夜,整個骨頭彷彿都被人拆解入腹一般,宛若真正被人進食了個通透的人成了她。闌

身體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酸脹痠疼的,同這種尋不到源頭的吃力感對比起來,在陰虛谷和魔君手裡頭經歷的一切彷彿都變得沒那麼可怕了。

分明昨夜的百里安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可怕,體驗了從未體會過的古怪滋味。

可是在這可怕的體驗感下,她是因為什麼樣的原因,竟然發這種失心瘋,在他身上種下瞭如此珍貴的妖印?

蜀辭揉了揉脹痛得厲害的腦袋,除了那種渾噩感以外,身體也彷似被一股充沛的暖流填滿了一般,脹痛之餘,又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飽和感。

映著清冷的月光,蜀辭將搭在額間的手掌緩緩抬起。

在此觸碰這人間的月光雪色,心境卻是與當時在陰虛谷是全然不同。

她隱約之間,好似失去了什麼重要唯一的東西,可於此同時,又好像得到了什麼珍貴的饋贈。闌

分散的靈魂像是遊冰一般,規則而穩定地緩緩匯入她的眉心靈臺之中。

比起被魔君阿嬈重創破碎之前的完整靈魂,似乎變得更加凝視頑強。

世間任何破碎再縫補起來的東西,都會有縫合的痕跡。

更莫說是分離了數千年的靈魂。

她遺失了數千年的一半靈魂,即便是魔君大發慈悲不求任何代價的歸還於她,也決然不可能做到像現在這般完美契合。

就如同水與冰交融,毫無嵌合的痕跡。

曾經常年因為寒疾纏身而蒼白的手指,如今即便是渡上了一層冷色調的月光,也能夠看到指尖那層薄薄面板下透出來的澹粉色。闌

身體……好溫暖。

心中雖升起一抹澹澹不知名的感動情緒。

只是身體隱隱傳來的痠痛感讓蜀辭那雙散發著光暈暖色的眸子很快又唰的一下冷了下來。

她皺眉將百里安推開了些,撩起覆蓋在身上的衣袍往裡一看,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光是視線可以觸及的肌膚間,就映滿了紅痕點點,與那雪白的肌膚相映對稱,愈發醒目曖昧,與四周落滿紅梅的雪地倒也相得益彰了。

蜀辭惡狠狠地磨了磨牙齒。

心說這小子究竟是來給她治傷的還是來添傷的。闌

蜀辭眼底正洶洶地燒起不可逆轉的怒火,只是當她轉而又看見衣袍之下百里安那滿是牙齒印的身體後。

眼眸一僵,眼中的怒火好似被一場冰冷的暴雨澆得乾淨,只剩尷尬。

何止是頸後被她咬了一口,在百里安安睡側顏上,可見耳朵下有著一排小牙印,密密麻麻,順著耳下輪廓到側頸,到那冷白皮的緊緻肩膀,嵌有仙人淚的鎖骨。

紅痕齒印連線不斷,一直向下隱沒於衣袍阻擋看不見的陰影之中。

有的地方的咬痕,甚至還見了血,一副傷痕累累的樣子,比她身體不知觸目驚心了多少倍。

蜀辭撩起衣服的素手一抖,目光閃爍地避著那些傷痕,臉上如有火燒。

她也不知自己心在慌什麼?闌

怎麼看著情況,昨夜後半夜她好像比他還要兇狠一些?

抖落的衣袍帶著夜裡的寒意落在百里安的臉頰上,將他從睡夢中擾醒過來。

如墨染描刷的長睫輕輕一抖,百里安撐開眼皮,便看見了清幽月光裡那個容色惑人的女子。

她似感應到了百里安的醒來,目光有些閃躲。

許是一夜歡情的餘溫未散,風韻嫵媚的她眼角溼漉潮紅。

像是一抹被人用指尖暈抹而過、惹情的胭紅之色,雪白的鼻尖以及細頸佈滿了薄薄的汗珠,說不出的晶瑩可愛。

見她眼底有著心虛之色,百里安腦海裡不由回想起了昨夜她婉轉之時那如慟似泣的花顏。闌

他恍忽了一下,確認昨夜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境後,看著近在遲尺的女人,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難以明喻的親近感。

百里安忍不住伸出手臂,輕輕攬過衣袍之下那柔軟的腰肢,身體親密的貼近靠過去,半支著身子,在她唇角邊蜻蜓點水般的親了親。

他溫聲問道:“可好些了?身子還痛得厲害嗎?”

儘管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可蜀辭生性不習慣被人如此親密觸碰對待。

為達目的,學著話本子裡的下作手段去不懷好意的接近他是一回事。

可這種不帶任何目的性,只為了親近而親近的舉動讓她心跳得有些快了。

她將這種感覺理解為不適感,微惱地推了推百里安的胸口,道:“你說痛不痛?吾輩這樣弄你一回,看你痛不痛?”闌

百里安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她因為這種事情發惱。

不是她主動提出來的要求嗎?

心中那抹怪異的感覺又起來了。

將六河之首的不死蜀辭,活在魔界裡最可怕的魔頭傳說睡到了懷裡,讓其成為了自己的女人……

百里安並不會下作地去生出什麼應該為此而感到得意炫耀的想法。

他所關切詢問的問題,也並非蜀辭理解的那個意識。

見她還是一副迷迷湖湖沒睡醒的炸毛模樣,百里安笑了笑,也未同她多做口舌之爭。闌

只是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掌心間的體溫並未澹去,輕揉之間,一縷精神力散透出來,認真地感應一番,確認蜀辭的靈魂狀態徹底穩定下來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來沒什麼大礙了……”百里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尖的發現她身下鋪散開來的九條尾巴不知何時變作了正常的七尾形態。

黑色的毛髮也恢復成了漂亮的雪白之色。

百里安神情一怔,旋即笑道:“而且看起來舊傷也已經養好了,修為怕是也已經恢復了吧?”

“用得找你來提醒嗎?”蜀辭好似回想到了什麼尷尬不好的回憶。

昨夜百里安體內的業障之氣滔滔不絕地湧入她身體之中時,蜀辭這虧空的身子就像是乾癟了許久的海面忽然扔進了一片汪洋的大海之中,四面八方用來的海水瞬間就讓乾癟的海面飽和甚至溢位。

蜀辭體內的妖、魔二力幾乎是在極短的時間裡得到充盈的回覆。闌

在能夠掌控支配力量後,蜀辭第一時間本能的想法自然就是摒棄這個過於成熟累贅的身體,變作往日自己最習慣適用的六尾小女孩形態。

蜀辭發誓,她當時真的沒有任何其他的心思,完全是出於本能的習慣,一旦掌控力量,就會迫不及待地變回六尾。

可她卻沒有想到,這一次變回去會付出那般可怕的疼痛代價。

當時整張小臉都煞白了,差點沒疼得窒息過去。

當時可是惹得好一番的雞飛狗跳,百里安也被嚇得不輕,好在她機智,再未造成更大的傷勢之前,就飛快的變回了七尾的形態。

雖說過程是慘不忍睹了些,可既然能夠這般順暢得心應手地自由切換九尾的形態,這就證明,她的修為已經徹底恢復。

想到這裡,蜀辭覺著,即便這小東西在這洞中多耽擱了一晚上也不打緊。闌

即便是上仙界的金仙雀柳親自尋到了這裡,蜀辭也自認為能夠護住百里安不被其傷到一根毛髮。

再者說,他又何須她護?

蜀辭傷勢修為恢復後,感知力何其驚人,經過昨夜那一番‘折騰’,這小東西好像從她這奪取走了什麼極為重要的東西。

當時她腦海的厚重記憶裡不由回想起了四河寧非煙,只覺得百里安昨夜的手段與那傢伙有些相似。

蜀辭沒往雙修採補一道上多想,她這種追求極致強大力量的大魔頭,從來不屑去鑽研瞭解這種歪路數。

只當百里安在魔界與寧非煙相處了那麼長時間,從她那得到了一些汲取他人靈力的功法。

短短一夜,這小屍魔在對戰那五名仙人徹底消耗乾淨的精神力、靈力以及黑暗血氣,都攀升至了一種堪比巔峰的狀態。闌

甚至連境界修為都直接生跨魂啟境,直登合神五品之境。

要知曉渡劫之後,每一品小境界,何止相隔山海天地,更莫說魂啟破境登合神。

從魂啟九品境界直攀合神五品,其中光是生跨一個大境界就已是一個奇蹟。

更是叫人匪夷所思的是,魂啟破合神,此乃一大境。

突破大境界,乃逆天之舉,當引傾世天劫引渡之,唯有渡過天劫,方算正式跨過合神之境。

可昨夜卻是一夜風調雪順,百里安一品破一品,卻是連一道雷花子都未落下來。

蜀辭知曉,這大抵是她不受控制大洩的氣機盡數被他用那奇妙的術法給吸走了,體內體外皆是她這個世外大天魔的氣息。闌

區區合神境界的雷劫,感受到了她不死魔河的氣息,只是不敢造次,隨意誕下雷劫。

畢竟蜀辭不同於其他魔河,從很久以前,就已經是足以撼動六界秩序存在的恐怖生靈了。

合神境,生柔死堅,天地行性,一念成神,可以醞釀兩間和氣寸心潔白,亦可昭垂百代清芬。

渡劫魂啟境,褪凡胎,啟魂府。

渡劫合神境,結仙衣,聚神境。

這也就意味著,百里安以如今這副身軀,除了可以修行人間百家仙魔道典功法,亦能修行無上神念秘藏經。

正如這六道至上功法,天璽十三劍,太玄九經以及那蒼梧十藏殿。闌

不論是劍主、殿主還是經主,他們皆跨越渡劫之境,卻也只能掌控一方秘法。

可若是成就合神之境,便可體內含乾坤神術,容萬千神通,只要你有那個能力,亦可強行逆化自身屬性去學習與自己靈根道術不相容的對立術法神通。

這便是合神境的強大之處。

百里安如今所學駁雜,各項道術功法皆有涉獵,原本修為境界不算低,可要命的是他所學的每一樣功法皆為不世秘傳,所以便會顯出他修為不足的假象,靈力難以制衡,使得各方道術功法有著質的突破與提升。

可如今一步登天破魂合神結下仙魔道衣,即便無需蜀辭出手庇佑,那五名仙人再攜百家仙門修士到此圍殺,這傢伙自己怕是就有足夠的本事避之不戰,全身而退了吧。

蜀辭覺得這大道三千,昨夜那奇靡之道也屬實神奇。

他用這種方式授以業障之力給她補身體,竟然能夠在不傷根基的情況下,將自己的身體也一道給補了去。闌

其中好處,當真是不可言說。

若是有空,倒也不妨再同他多補補身子,除了身子痛些,二者皆有所得,可真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一夜睡醒,這小東西也離了她的身,蜀辭饕足一回,也不願在維持這副身子模樣,打著哈欠,收去一尾,便又變作了那副喪裡喪氣不討人喜歡的女孩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