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之天,仙界之中,原來也是真有出塵之人。”

百里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由感慨說道。

過了許久,百里安一直平靜的大袖悉悉索索的抖動了起來,緊接著一顆狐狸頭炸毛般地從他袖子裡探了出來。

吃了她腦袋上的毛髮亂蓬蓬的塌著。

一看就是在某人的袖子中使勁掙扎一番想要出來,卻被他的手掌死死扣住。

百里安一低頭,便看見這小妖睜著一雙黑漆漆的死魚眼盯著他瞧。

留在百里安以為她要發作質問他為何要扣拿她的時候……

誰知這小妖眼睛珠子僵僵地在眼眶中滴溜溜一轉,目光由下至上地盯著百里安直瞧。

小東西聲音掐得幾軟和:“小屍魔,吾輩方才是不是很乖?”

百里安:“???”

這是邀功來了?

蜀辭方才縮在百里安的袖子裡很下了番功夫轉動她那小腦袋瓜子。

原本以為這小東西在知道她真實身份後,翻臉是必然的。

人們都喜歡無害的東西。

例如那胸大無腦看起來不太聰明樣子的阿薯姑娘。

比如那身段柔軟嬌弱的斷尾小妖。

因為無害沒有威脅,儘管他不那麼喜歡她,有著那層救命之恩在裡頭。

她可以死乞白賴的挾恩糾纏。

如今這魔頭蜀辭的身份一暴露,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成了某種目的使然,救命之恩也成了一種蓄謀已久的虎視眈眈。

畢竟在魔界王宮之中,她給這小東西帶來的,大多都是死亡與恐懼。

這小子八百個心眼子,以這魔頭的身份欺壓怕是會適得其反。

霸王硬上弓的手段她也使了無數次,結果大多都是沒偷著羊還惹了一嘴的騷。

思來想去,還是學著小妖那套裝乖賣巧的手段,反而還更容易拿捏這個嘴硬心軟的小傢伙。

百里安面無表情地從她爪子間抽出自己的衣袖,目光低睨道:

“乖?能不乖嗎?若是你還像往昔魔河蜀辭的那般跳動做派,那白仙可就得往你身上戳個十七八個窟窿眼了。”

奇怪?

往日的手段,今日怎麼不好使了。

蜀辭被他袖子甩掀在地上,顧不得抖去身上的雪泥塵土。

她兩隻狐狸耳朵抖了抖,趴在地面間擺出一個妖妖嬈嬈的姿態,一隻爪子來回撫摸著自己腰臀之間的線條。

另一隻爪子揩著擠出來的眼淚,狐狸形態的她很好發出嚶嚶的聲音。

也不知哪裡出了問題,往日百試不爽的手段今日卻是不怎麼管用了。

百里安面無表情地拍了拍衣衫,蹲下身子,捏住蜀辭後脖子的那層毛皮,將她整隻提起來,與她四目相對道:

“如今你是瞧見了,你的身份暴露,給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一個白仙就逼得我三張底牌用盡。

接下來還指不定會迎來怎樣無窮無盡的追殺,你用秋尾白救我,我用三張保命底牌救了你,這份恩情當是還清。”

“魔河蜀辭,你覺得你還有什麼理由值得我繼續將你這個大麻煩留在身邊?”

這個姿勢,蜀辭四肢爪子懸空,想要再同他賣弄親近已是極難,她只好暫且放下尊嚴,搖動著尾巴,用蓬鬆的尾巴容貌蹭著百里安的手腕子。

前肢兩爪子相互搓了搓,一張炸著毛髮的狐狸臉露出了一張自認為嫵媚實則奸詐諂媚:

“小東西,你也知道吾輩是魔河蜀辭,不死不滅,與六道同生,諸天同在,吾輩有多厲害,在這世上的流言傳說自古不斷。

你將吾輩留在身邊,吾輩可以保護你,還可以抓雞燉血湯伺候你。”

聽聽,這哪裡像是一個魔河蜀辭會說出來的話。

若非那兩隻爪子搓搓手的動作過於猥瑣諂媚,這言辭倒也懇切。

百里安瞧她那兩隻爪子不斷上下搓動請求,滿滿都是可憐討好的意味,哪裡還有那冷酷殘忍的魔河影子,怎麼看都是那個賊心不死色心不改的狐狸小妖。

百里安眼眸閃爍了一下,到底是沒能說出什麼重話來,緩緩吐了一口氣,手臂一落將她扔遠了些。

“你走吧……”

說完,百里安臉色恢復冷然之色,背依靠著山壁,抿唇閉眸,一副明顯不想再繼續搭理她的狠心模樣。

蜀辭摔了一身雪泥,心中有些委屈,她好說歹說,也不知他為何要這般鐵石心腸。

她像小獸一樣喑嗚著,翻過身顛顛兒起了小碎步鍥而不捨地來到了百里安的面前,叼著他的衣袖。

衣袖上頭還沾染著斑駁的血跡,她睜著一雙水汪汪的豎瞳,那眼神可憐巴巴地呈波浪狀,像是初生小動物即將被拋棄的目光,軟乎乎的嗚咽著。

事實證明,這震撼六界的魔頭無恥起來,也是毫無節操底線的。

百里安眼睛不睜開,皺眉抽動著自己的衣袖。

這傢伙一隻後腿爪子死死勾著石頭縫,柔軟的身體被拉得極長都沒有鬆口。

蜀辭見他鐵了心腸要將她扔在這裡,氣呼呼地吹著鬍鬚,聲音卻掐得幼軟可憐:

“小東西,吾輩稀罕你!”

這魔界第二號魔頭莫不是被阿嬈那頭號魔頭給傳染了瘋氣,為了得到他的身子,竟是什麼無恥謊言都說得出口。

他氣得忍不住笑出聲來。

百里安低頭看著她:“可我不稀罕你。”

蜀辭狐狸腦袋上的毛髮一嗲著,看著有些孤弱可憐:“你當真要趕吾輩走?”

對於魔河蜀辭而言,孤弱可憐自然是假象,百里安當然不會上當,他道:“跟著我,你不會有好下場。”

蜀辭道:“可是吾輩此刻修為盡失,你也曉得吾輩的尾巴因你而斷,如今隨便一個修士就能找得到吾輩,也能輕易殺死吾輩。

你就將吾輩這麼扔在這裡,吾輩肯定活不過明日的。”

百里安冷笑道:“蜀辭大人說笑了,救命之恩已還,您覺得我還會在意您的生死嗎?

沒記錯的話,從立場上來看,我們還是敵人吧?”

蜀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百里安的衣袖,眼神陰測測地笑著,嗓音卻還是嬌軟的:

“小東西你又說謊了,你若不在意吾輩的生死,又怎會寧可自己重創受傷,也要保護袖子裡的吾輩呢?”

百里安面色微僵,眉頭沉沉鎖死,正欲還口間,天際會來幾道御劍飛行的極光,似在搜尋著什麼。

顯然是其他勢力的仙門弟子也藉著法器的指引,慢慢找到了這裡。

百里安目光變化了一陣,低頭間,果然發現這不知死活地魔頭竟是主動散開自己的氣息,引得那法器的感應範圍變廣了。

這妥妥就是,你若不帶上吾輩,吾輩就拉著你一起死的強烈意志!

簡直將無恥無賴發揮得淋漓盡致。

眼看著劍光將至,百里安用力甩了甩袖子,那狗東西就像是粘在他身上似得。

非但沒有甩開,反而借勢攀上他的大腿,四個爪子用力抱緊。

你來我往地折騰了一會兒,百里安體內的傷勢都牽動了。

手臂間的傷口崩得更大了些,他亦是累得氣喘吁吁,實在拿這狗東西沒轍,只好帶著她快速離開這片山林,避開那群劍上修士的搜捕。

雖然百里安百般不情願,但到底是給那擅於心計的魔河蜀辭成功地給纏得脫不開身了。

蜀辭亦是見好就收,未再繼續胡鬧,收斂了氣息,乖乖地伏在百里安的袖子裡,開啟了兩人的逃亡之旅。

在仙尊誅殺令下,百里安是那五名仙人的首要誅殺目標。

而魔河蜀辭,則是這整個人間裡的所有修士擊殺誅滅的目標。

兩人就如同被那海上狂潮追逐在最前端的一葉扁舟,稍有不甚,便會有著傾覆之災。

從百里安離開的那座山,到空滄山,如若是御劍飛行或是施以遁術,十五人之內便可抵達目的地。

可百里安的靈力血氣盡數枯竭,重傷之下,唯有依靠步行。

儘管百里安的滿月酒葫能夠收集月光,用以有效地恢復靈力。

可是自從與那五名仙人一戰之後,他暴露了滿月酒葫的這一優勢。

想必是那金仙雀柳展現出了通天手段,自那一夜之後,不再見陰晴圓缺,漫漫長夜,可見漫天星辰,唯獨不見那一輪寒月高懸。

無月之夜,又何來月光。

百里安在人間逃亡了近一月有餘,腰間滿月酒葫仍舊空空如也,不見一滴靈液。

唯有血氣在兩顆屍珠的相互運轉之下,正在以著飛快的速度回覆著。

可這單方面的黑暗之力增長,對於百里安而言,絕不是什麼好事。

若不壓制這血氣的恢復,百里安的人性便會被為之吞噬,成為一個徹底脫離人類情感的黑暗生物。

血氣壓制得極為辛苦,而對付這人間四處密佈的修士收捕同樣辛苦。

在這一個月內以來,百里安便遭遇了十七次圍殺,八次刺殺,以及二十六次仙門中人設下的符籙陣法陷阱。

那壓制的血氣也消耗得所剩無幾。

百里安始終寧可翻山越嶺繞遠路而行,也不願入那城池捷徑。

在城池之中徘徊的修士極多,有一日魔河蜀辭在山中觸發了仙門修士佈下的陷阱,傷了一隻爪子,嚷嚷著非要吃他一吃來補身子。

這讓百里安嚴重懷疑這大頭狐狸莫不是在他身邊耐不住性子,使得苦肉計非要將他吃到嘴方肯罷休。

百里安自然不肯。

自是這傢伙整日賣慘賣痛,哭哭啼啼,非說受傷了需要好生吃一回肉。

百里安給她吵得頭疼,不得法子,便冒險去了一趟人類城池給她買燒雞。

便是這燒雞惹得禍事,正正在那人間城池裡撞上了白仙昝海。

當然,並非正面撞上,而是剛入城池沒多久,蜀辭的氣息便被白仙昝海給捕捉到了。

白仙神通殺法已然而至。

好在距離極遠,而那昝海的金剛神杵在這之前的戰鬥之中也受了折斷,力量削弱了不少。

百里安勉強抗下那金剛杵一擊,便迅速逃離城池,隱去氣息,藏於山林之中。

始作俑者蜀辭大人一副狐狸形態,雙爪抱胸的坐在石墩子連連擺手:

“真是愚蠢啊,若是你一開始就答應讓吾輩飽餐一頓,吾輩頃刻之間修為助長,這區區一名白仙,吾輩一根手指頭便能將他給碾碎了去。”

百里安坐在溪邊處理著肩頭被那金光杵貫穿的傷口,聽了這話,好沒氣地將兩隻燒雞扔她腦袋上。

蜀辭雖說以業障為食,但本體畢竟是一隻狐狸,雖然這燒雞不能讓她提升半點修為,倒也勉強能夠果腹,過一過口舌之慾。

她抱著燒雞啃了兩口,露出賊兮兮的笑,道:“方才那般危難之際,你竟還不忘稍上這燒雞?”

百里安纏繃帶的手一停,他抬起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來,說道:“這兩隻燒雞花了我十八文錢,我付了銅板的,為何不能要?”

蜀辭心說小東西果然還是小家子氣了些,以這他的警惕性子,原本可以躲過那金剛杵的。

可是他居然為了區區十八文錢猶豫了那麼一瞬。

人間區區黃白之物,換來這一身傷勢,可真是不值當。

儘管心中鄙夷這小東西的愚蠢,但蜀辭到底還是念著他這塊美肉,想著將他哄好了好找時機動手。

她捧著被她咬了一小口的燒雞,踩著小碎步將那燒雞送到百里安面前,道:“今日你受痛辛苦了,這燒雞好吃,吾輩送你吃一口。”

百里安看著被她送過來那端烤得焦黃的雞屁股,呵笑道:

“那還真是多謝了,只可惜我是屍魔,吃不得這人間熟食。

若是蜀辭大人當真有心,就莫要將這煮熟了的雞屁股給我,不如將你那肥嫩嫩的新鮮狐狸屁股給我啃一啃,吸兩口如何?”

蜀辭神情大警,暗道這小子當真是好算計啊!

她這還沒吃兩口業障呢,他竟將注意打到她尊貴的嬌臀上來了。

因為食物的糾紛,兩人再次不歡而散。

蜀辭燒雞也不吃了,連著包雞的荷葉一起撕碎,扔在百里安的胸口上,狐狸臉上又恢復成了那種無動於衷的沒表情狀態。

她冷哼一聲,道:“如今距離空滄山還有三百里遠的距離,這裡附近的環山與城池守衛最為森嚴,這便是繞再遠的路也無濟於事,你可想過接下來的行程該如何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