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陰王,是與天璽劍主這樣的千年仙人為同一時代的強者。

不論是天璽十三劍還是太玄九經亦或是十藏殿中的任何一位,見了中幽陰王,都得老老實實,畢恭畢敬地喊上一聲前輩。

不論是實力,還是輩分,三大陰王都足以當得起這一聲前輩。

故而,在中幽皇朝,雖說太子嬴袖是唯一的皇位繼承者,但論身份地位,不論是哪一位陰王,都穩壓他一頭。

皇朝上下,皆知太子嬴袖此生有三願。

一願父母冰釋前嫌,能得父親認可他所行之道,他日重返天璽。

二願餘生鮮衣怒馬,陪伊人白霜,看盡烈焰繁花。

三願渡劫成仙,能得陰王真心誠意的一聲殿下。

只是這三願,仍舊遙遙無期,不知何日圓滿。

百里安心情複雜,這一回他沉默的時間更加長久了些。

半晌,他又問道:“你的意思,我出自於中幽皇朝。”

紅櫻知曉他想問什麼,搖了搖頭,道:“很遺憾,陛下一生之中只愛過一個人,所以也只會有一個孩子。”

雖說中幽皇朝一直保持中立,可在百家仙門眼中,終究心有偏見,縱然嘴上不說,可暗地裡始終不曾覺得中幽屬於正道仙門之列。

嬴袖的出生,看似榮華無限,既是中幽太子,又是天璽少主,可又不得不承認,他是世人心中的一根隱患暗刺。

因為嬴袖在正道劍法或是仙術神通上,沒有半分天賦可言,反倒是將母親的一身詭道本領,繼承了個通透。

天璽劍主自然不喜,也曾提出過再誕子嗣培養的想法。

不過嬴姬心知若是次子天賦超凡,繼承其父劍道而聞名天下。

那麼本就舉步維艱的嬴袖在這個世上更難有立足之地,自是百般不肯。

得到答案的百里安心頭愈發迷茫,但不由也鬆了一口氣。

見此,方歌漁不由奇怪道:“怎麼感覺你知曉了自己並非中幽王室所出,十分的開心啊。”

百里安思考了片刻,道:“或許是因為我不喜歡嬴袖這個人的緣故吧,如果同他做兄弟,我覺得應該會很累。”

雖然方歌漁也不喜歡嬴袖這個人,可他還是頭一次見到百里安將不喜歡一個人說得這般直白。

“你連同他話都沒說上幾句,怎麼就不喜歡了?”

思緒一時糾葛起來,百里安也說不出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只是蹙起眉頭,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就是覺得,他長得不好看,模樣太愁苦了些。”

方歌漁噗的一聲笑出聲來:“這算什麼理由,雖然我不喜歡他,但老實說,嬴袖那模樣還挺招女孩子喜歡的。”

“就是感覺,他心中的自己與表面的自己並不一樣,我能感覺到他有著很強烈的情感波動。

憤怒也好,驕傲也罷,可是這些情感他不敢表露出半分來,還要刻意營造出給人一種他很淡然無謂的溫和模樣。

好吧,我承認他那張臉看起來溫和無害極了,或許這與他的身份環境息息相關。

但是活得這般剋制隱忍的一個人,我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百里安的語氣極為認真,甚至還重複了兩次不喜歡。

一直寡言寡語的紅櫻這會兒也輕笑出聲,似乎十分認可百里安的話。

放下陰玉之事暫且不論,百里安取出琉璃寶傘,將季盈藏於眉間的魂魄收入傘中,並命傘中陰靈白虎分化一些陰靈之氣給她,免得就此魂消魄散。

雙手抱胸蹲在地上的方歌漁似乎聽到從地縫間傳來的動靜,她緩緩吐了一口氣,道:“有些瑣碎事,還是儘早解決了吧,老人家腿腳不方便,再墨跡,怕是趕不上一口熱湯了。”

百里安不可置否地動了動眉毛,抱著季盈的骸骨,從骨山之上一躍而下。

失了鬼泣珠鎮魂的骨山,開始宛若被烈焰融化的冰山一般,開始崩塌。

逐步瓦解的骨軀之下,有著一縷皆一縷的怨靈溢位,滿目兇光的飄搖在這一方天地之間,不肯散去。

季亭費勁了千辛萬苦,終於從地底的深坑中手腳並用地爬了出來,渾身掛滿了血痕,看起來狼狽極了。

百里安就蹲在深坑邊上,沒有出手幫他上來,而是很有耐心地等著他從漆黑的地縫裡爬出。

季盈的屍骨就靜靜地倚靠在他的肩膀上,空洞漆黑的眼眶彷彿在無聲敘述著她這淒涼的一生。

百里安似乎有些累了,就坐在那裡休息,半斂著的目光很是清澈,卻並非是不諳世事的乾淨澄澈。

季亭終見天光,灰頭土臉地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著。

然而未等他喘息幾下,就迎上眼前一襲紅袍,單的席地而坐,卻給人一種優雅入畫的感覺,縱然半身血汙,骸骨依靠也難掩他的光風霽月。

季亭愣了幾楞,心中更加確定這少年出身非凡,不然這舉手投足之間怎麼盡顯高貴溫雅之意。

那是與生俱來的韻味與風範,並不刻意,卻也難以叫人模仿偽裝。

尋常人家可教養不出這樣的人物。

當他看清少年身側的那具骸骨,似是想到了什麼,頓時激動得嚎啕大哭,跌跌撞撞地欲朝那邊撲過去,手指顫巍巍地伸了過去,絲毫不懼自己的妹妹已化白骨。

也是,當哥哥的,不管妹妹腐朽淪落成何種模樣,他又怎會嫌棄。

“還請止步。”那隻如嵌血滴的玉笛忽然橫欄在了季亭的身前,卻是根本不讓這書生執筆乾淨的手去觸碰那滲人的屍骨。

百里安面容略顯疲倦,朝他凝望過來,看著他的眼睛,語氣既是認真又是誠懇。

“今夜一來,季亭兄多次為司塵解惑引路,這才使得機緣巧合之下,得以讓我意外獲得這陰間至寶,鬼泣珠,司塵心中甚是感激。”

季亭怔楞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玉笛間的小小血珠。

他悲傷的面容微微一抽,旋即抹淚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恩公說笑了,恩公為我救苦救難,先是助我家小妹脫離鬼禍,又將盈兒屍骨帶回,應是小人對恩公千恩萬謝才是。”

百里安道:“千恩萬謝大可不必,若是季亭兄當真想報恩答謝的話,能否勞駕一二。”

季亭忙應道:“如此大恩,季亭萬死莫辭,願為恩公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