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百里安本身的目的也並非是為幽鬼郎,不管怎樣,將幽鬼郎暫時逼出二境,再做他法才是上策。

他並未在意朝著他憤怒廝殺而來的幾名修士,車外九頭獨角獸長鳴,足蹄踏出浪浪火雲,重踹在那幾名修士的胸膛之上,將他們直接踏暈過去。

主人的領地,不容他人侵犯。

幽鬼郎哈哈大笑出聲,甚是得意,他藏於快要散盡的陰沙之中,說著眾人聽不懂的莫名其妙之語:“老子不幹了!既得此女,我還有何好求那春秋悲夢!至此以後,仙城之中,再無我幽鬼郎!想借老子的命來為你個狗東西開門,做夢!”

不知是否有意針對,干擾嬴袖的陰靈尤為多,一時間分身乏術。

他厲聲命令道:“拿下幽鬼郎!”

語令之中,暗藏言咒。

英靈紅櫻額前閃爍出一輪緋紅五芒星的神紋,在言靈之力的催生之下,她黑髮狂舞,四野起陰陣化靈,幽鬼郎逃離的方位小世界瞬間化為一片陰域戰場。

赤色染血大地,殘刃旌旗,一輪鮮血殘陽欲從西邊地平線搖搖墜落,宛若晨光逝去時漸變的暗沉。

地平線與光交接之處清洗地鎖住了幽鬼郎的身影。

紅櫻消失在了原地,如一陣陰風過境,在黑土地面上掠起一道清煙淡影。

血幕戰場之中,隨著紅櫻如煙的影子不斷閃爍出鋒冷的刃芒。

幽鬼郎面色沉肅,他口中迸出一道高亢的厲嘯之聲,目光血紅,竟是毫不猶豫地箍緊懷中女鬼,以背相迎。

紅櫻指尖所夾著的刃芒微微一顫,激射而出,掀起數道陰風,竟是未能落到幽鬼郎的身上。

罡風掠過他的臉頰,擦出一道細長的血紅。

刃芒沒入黑暗,刺破黑暗的影幕,將戰場的天空撕裂出一道巨大的缺口。

幽鬼郎一怔。

驚愕。

茫然。

意外。

這些情緒在他面上一閃而逝,容不得他深想為何會在末路之際,他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到陌生人的幫助。

抓住一切逃生的機會,他毫不遲疑地朝著裂口之中掠去。

在他身後,傳來嬴袖勃然大怒的吼聲:“紅櫻!你敢叛我?!”

紅櫻?!

這個名字如同一根柔軟的小刺,在幽鬼郎冷硬的心頭勾跘了一下。

讓他逃亡的腳步下意識地停了一瞬。

許是此刻求生的慾望勝過於一切,讓他一時之間並未回想起這個名字的由來,也並未注意到那名來自中幽的女英靈面上盲帶早已被鮮血浸溼。

猶豫只有一瞬,他繼續踏著陰沙前進,心中活下去的念頭佔據了一切。

至於那位背叛中幽太子的女英靈,該受到怎樣的懲罰,那就不是他該操心的了。

只是被這一瞬莫名其妙的猶豫,那道被撕裂的裂縫又癒合了一部分,難以讓他透過。

幽鬼郎不耐煩地撐開一隻手掌,想要強行破陣。

就在這時,一隻男人的手掌穿透暮色而來,那隻手掌成刃,看起來很是普通,手掌間不見靈光玄力,只見掌心留著淡淡的薄繭,彷彿一隻經常插稻穀的農夫之手。

可是當那隻手出現在幽鬼郎的視線中時,他的面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那隻手掌去入豆腐一般,將幽鬼郎探出的手掌、小臂、胳膊一一碾碎貫穿。

一隻看起來極其普通的手,卻是暗藏著無與倫比的力量。

於是,幽鬼郎幾乎快要逃離此境的身體,生生變地殘缺血腥,從高處墜落。

黑暗之中,傳來一聲冷哼:“你覺得你逃的掉嗎?乖徒兒。”

幽鬼郎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立刻掙扎起身,可是雙膝毫無徵兆地炸開兩團血花,又再次重重地跪了下去。

乖徒兒?

幽鬼郎還有師父的嗎?

是了,在幽鬼郎為人時期,他的師父是一位人間正道的宗首,只不過因為他下山誤殺一人,最終導致了全宗上下,無一活口。

故而,他的師父早在三千年前,就應該辭世了才是。

難不成是他化為厲鬼後,新拜的師門?

為何從未有聞?

眾人茫然抬頭環顧,聽到了空氣中穿出的嘲弄輕笑。

幽鬼郎跪在地上,模樣堪稱恐怖猙獰,就像是一隻舊傷被驟然撕開的惡犬,不斷髮出淒厲的嘶吼。

孟子非聽見那笑聲宛如兀鷲盤旋,面上血色瞬間退了個乾乾淨淨,他握緊手中拂塵,手背青筋微微凸起,竟是在顫抖。

他面色很是難看,空出一隻手來死死扼住另一隻手的手腕,這才勉強止住顫抖。

百里安的視線落定在孟子非身上片刻,將他一系列微妙的舉動盡收眼底,然後便見一名身披紫袍的男人,慢慢從黑夜中渡了出來。

那個男人面上帶著一副金屬而制的面具,面具見隱隱纏繞著漆黑的魔息,透著森然的詭異。

他面向眾人,開門見山道:“我來自遙遠的北方長河之一,河名葬心。”

此言一出,所有人為之色變,有人驚撥出聲:“魔……魔宗餘孽……”

紫袍人呵呵一笑。

然後那個人的頭顱便如瓜滾地,脖頸肩的傷口如鏡,竟是被一層薄薄的劍氣所覆,鮮血難破劍氣而出。

四野的氣氛瞬間如寒冰般凍結起來。

“我的確是魔宗之人,你們可以喊我魔頭,可以稱我為第二河,但是請不要用餘孽這個詞。”

骷髏面具下傳來陣陣笑聲,他的聲音彷彿被什麼音術處理過,聽不出原本的聲線,他悠然道:“畢竟,我琅琊魔宗,可還未到滅宗之日啊。”

他一腳踩在正在啊啊大叫的幽鬼郎頭顱上,將他面頰深深碾至泥土裡。

他的聲音充滿了憐愛與惋惜:“乖徒兒,你若是乖乖聽話,開啟三境之門,為師便也就不用暴露在這群綿羊的視線之中了,你這樣玩,可是在違抗師令啊。”

幽鬼郎咬牙切齒:“你休想再讓我受你利用!”

紫袍輕笑兩聲,他大手朝著幽鬼郎方向凌空一握,幽鬼郎懷中的女鬼荷砂頓時凌空而起,被他大力吸握起來。

這時笛音忽然急促高揚,天地間的陰風為刃,朝著紫袍男人那隻探出的手掌厲聲斬去。

紫袍輕哼一聲,似有忌憚地飛快收回手掌,凌厲的陰風擦過他的指尖,斬下一節斷指。

然不見有絲毫鮮血噴湧,未等那一節斷指落地,變化作一縷黑焰散燼。